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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9章 情思隔山海,母子亦連心

詩雪 聽江潮 5767 2024-03-05 18:44

  洛清詩循著蘇州方向一路追尋,日前聽人說有看見畫中少年和一貌美姑娘結伴而行在官道之上。

  之後她便一路追到此處,還憋著一肚子醋意。

  早知道就不該心軟依他,這才多久就和姑娘家混到一起,還結伴而行?

  難怪臭小子不回家!

  沿著官道飛奔了快兩日,直到方才余光瞥見山頂的房子她才停下腳步。

  她想著自家孩兒溫柔體貼,不會讓姑娘家寒夜趕路,若她再追恐怕超了他們。

  於是也上了山欲進入休息。

  上來了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廟,她有些哭笑不得,活得好好的卻被人這麼供奉,這感覺著實怪異。

  早在門外十丈她就感受到里面有兩個人的呼吸聲,正當她欲敲門而入時,一種異樣的她也說不出的感覺涌入心頭,接著左眼皮狂跳不止。

  到了她這種境界,很少有這樣情緒不受控的時候,當然涉及愛兒除外。

  自他出生後,自己眼皮跳過三次。

  頭兩次是父母亡故和愛兒被擄之前,跳的都是右眼,事後都證明確是右眼跳災。

  這一次跳的是左眼,莫非……

  想到那種可能,哪里顧得上敲門,玉手輕推,門便開了。

  意外的是廟中並未傳來驚呼聲,她壓抑上前著一探究竟的荒謬想法盤膝坐落,還順手關了門。

  寧馨月本來震驚於來人這一手隔空御物的手段,但好事被攪黃的少女氣在頭上。

  顧不上來人蓋世神通,她冷喝道:“閣下家里沒大人教嗎?見門是關的也不懂敲?就這麼闖入,若內中是衣不蔽體之人當如何?”

  幾時敢有人這麼跟清詩仙子說話?

  甚至還帶編排她的父母。

  若是從前,就算是不知者不罪,就算是她失禮在前,也少不了兩個大耳光替少女的爹娘教育她。

  但是自從為人母,她的性子改了太多,更加懂得易地而處的感受。

  若她是少女,居所無端被人闖入,恐怕反應不會比她小,甚至過之。

  況且自己掩頭蓋面,現在又是月黑風高,這姑娘定時把身材高挑的自己當成了男子。

  想通此節,她放下教訓的念頭,轉而淡漠道:“是我失禮不假,可姑娘家家的說話也該積些口德。迎面便編排人家爹娘又是你家大人教的了?”

  “你……”

  被人當做晚輩教育,少女心里不悅,但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對方的玉手被氣得有些顫抖。

  羞怒的少女還在驚訝來人是個女子,而風勝雪此刻心中卻掀起了萬丈波濤。

  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萬里山川路遠,人海茫茫之中,娘親居然出現在此!

  他不敢出口相認,他好怕只是有人聲音和母親一樣,好怕只是一場幻夢。

  他情緒的激烈波動躲不過洛清詩的敏銳。

  就在她開口說話那時起,她便刻意關注著黑暗中的另一人。

  萬幸或者是果然,她察覺到自己一開口後,他瞬間變化的情緒。

  無需質疑,再無猶豫,洛清詩忍住眼眶中的酸澀,柔聲道:“勝雪,你怎麼不回家?”

  “勝雪你怎麼不回家!”八個字如萬里晴空中降下的驚雷,劈在風勝雪的心尖上。一點都不痛,只是很酸,眼眶很酸。

  風勝雪幾乎是從草鋪上飛到母親身邊的,他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觸到房梁,又借力一蕩便站在了母親身前。

  洛清詩看著泫然欲泣的愛兒,顧不得少女在側,緊緊將他擁入懷中,為的是那份思念,以及不想讓他看見的淚水。

  風勝雪對於曾經日以為常擁抱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本能地把雙手也圈在母親的後背。

  他沒她高,只能把臉挨在母親的脖子上。

  眼皮底下,借著屋頂孔洞滲入的微光能看到母親那雪白的頸彎。

  一絲似檀似麝的味道鑽進他的嗅覺,這是他聞了十數年的母親所特有的體香。

  然而就是這股再熟悉不過的體香,今天卻令他在這個時候有些躁動不安。

  已經明了男女之事的他輕輕地把身體向後靠了靠。

  洛清詩似乎也感覺到了愛兒的不安,但她卻沒往深處想,還當他是害怕一切只是夢境,以為他有些患得患失呢。

  風勝雪沉溺在母親春水般的溫柔中,無言無語。

  不願離開,也不敢離開。

  哪怕依偎著的柔軟和嗅著的清香無比真實,他還是怕這只是一場幻夢,松開就會夢醒。

  洛清詩心中所懼亦不弱於愛兒,她越箍越緊,似要將懷中人兒揉進自己骨血中一般。

  但那里隨著母親蟒蛇般的纏繞越來越靠近她,幾乎就要碰到她的玉腿。

  在外游歷半年,已不是當初懵懂少年,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雖然內心惱怒於對母親的大不敬,恨不得給自己兩刀,但陽具卻硬得很誠實。

  無奈只得輕拍母親玉臂,示意她松開。

  “勝雪,娘親是不是弄痛你了?”

  不舍的松開雙臂,玉手捧住愛兒羞紅的小臉,洛清詩既關切,又自責。她以為是自己將他抱得太緊,害他喘不上氣。

  “沒……沒有,一點都不痛。只是旁邊有人看著呢。”

  細弱蚊蠅的聲音闖入洛清詩的耳朵,被她捧住的那顆小腦袋此刻倔強的不願抬起,像是較勁一般往下使力。

  任她如何聰慧,也想不到愛兒因何這般扭捏作態。只當真是因為有外人在場,他不好意思和母親太過親密。

  對此她有些不忿,莫非和自己親昵見不得人嗎?轉念一想又覺得並非是母子間的溫情見不得人,而是獨屬於彼此之間的美好不該被外人摻和。

  於是她便釋懷了,心中點點委屈煙消雲散。

  “別躲著娘,讓我看看你的臉。”

  洛清詩溫柔又霸道將愛兒拉扯到窗邊,借著月光,母子二人四目相對。

  風勝雪眼中是母親依舊絕世的仙顏,但萎靡的神色和清麗面頰上來不及擦拭的風塵則是美玉上的瑕疵。

  母親素來愛結,怎惹得一身塵埃?功力浩瀚如海的她為何萎靡不振?臉上的憔悴又是為何?這一路到底……

  風勝雪知道任他如何想象,也揣度不出母親這一路所經歷的十分之一。

  他抽噎道:“娘……娘親,人海茫茫,您是如何尋來?這……這……這……”

  玉手輕拍愛兒後背,一如他尚在襁褓時哄睡那般:“因為娘親和勝雪母子連心啊!你走了,娘親的心自然也跟著你一起離開了。我的心跟過去了,我自然也是要跟過來的。”

  母子連心,最溫情的告白卻如最鋒銳的尖刀插在風勝雪的心口。

  強烈歉疚之下,不再有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只有做錯事情的孩子。

  他猛地跪下以頭搶地,大有不碎頭顱不罷休的氣勢。

  但慈母在側,怎容他傷害自己?洛清詩一只玉手搭上愛兒肩頭,他便動彈不得。

  母子連心,愛兒的情緒亦反饋給洛清詩,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安慰,最終化作一句:“痴兒……”

  母親的眼簾就好似暴雨天堤壩下愈來愈高的水线,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

  風勝雪看在眼里,心中壓抑不住的情感如山洪爆發宣泄出來。

  他跪行到母親身下,摟住她的玉腿嚎啕大哭。

  淚水劃出綿長的水线,傾吐著半年來的思念。

  洛清詩不忍愛兒久跪,將他扶起拉扯到牆邊,而後兩人一起倚著牆壁,一如過去無數個夜晚母子床前夜話那般。

  不同的是,這次只有風勝雪抽噎著的傾訴。

  看著淚人一樣的愛兒洛清詩有些自責,都怪她執意要找他,還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他心傷皆由她起。

  隨之而來的是身為母親的自豪,他的依戀和思念是對她最大的肯定,亦是她為人母之後生存的意義。

  驚喜、感動、自責、心痛,各種情緒交織之下,洛清詩也好想如愛兒一起大哭宣泄。

  但她只是靜默的包容著愛兒的情緒,她知道若再哭只會更加刺激他敏感柔軟的內心。

  心意相通母子二人都愛對方勝過自己,但終究還是洛清詩愛得更多些,連表達情緒都要小心翼翼考慮他的感受。

  母親的愛總是潤物細無聲,無知無覺中滋養著她的孩子。

  良久之後,少年情緒在母親的安撫下終於平復。仍舊不由自主的抽噎訴說著方才宣泄情緒的激烈。

  寧馨月的心情有點復雜,怎料得到這無禮的破門賊竟是心上人的母親?

  方才還問人家有沒有大人教,她家大人不正是神仙弟弟的外公外婆嗎?

  想通此節,她瞬間心如死灰。

  失落之下連母子二人說些什麼都沒聽清,只是看到他們抱了好半天,然後就看見風勝雪跪著嚎啕大哭。

  本來很奇怪的事情她卻沒有心思探究緣由了,就憑方才對人家母親和母親的長輩無禮,心中好事斷無可能成真,她只得倒頭裝睡去了。

  “姐姐,家母略通醫術,讓她替你看看吧。”風勝雪帶著些許歉疚說道。

  發泄情緒後的風勝雪恍然想起邊上還有個寧馨月,方才把人家當空氣似的實在有些無理。跟母親說明情況後,她便說要替她診治。

  寧馨月自知她本就不敬洛清詩在先,又沒痛沒病,這一診斷豈不露餡?

  更讓人家母親生厭。

  她心虛道:“剛才我出言不遜,哪里還有臉面勞令堂大駕?”

  風勝雪還想勸慰,洛清詩已經走到身前說道:“無妨,不知者不罪。何況姑娘是我家勝雪的朋友,我這個當娘的為他友人盡點綿薄之力也是該然。一會診治多有不便,勝雪你且回避,待為娘喊你再進來。”

  仙音裊裊悅耳,但卻不留商量余地,輕描淡寫間便決定了一切。

  風勝雪聞言沒有任何猶豫就出了廟。

  只剩下惴惴不安的寧馨月獨自面對“未來婆婆”。

  寧馨月對著洛清詩行了個大禮:“伯母,方才馨月失禮,當真抱歉。”

  洛清詩不帶少女拜倒便伸出一只玉手牢牢把住她的胳膊,然後將她扶起:“都說了,不知者不罪,況且是我破門,壞了你的好事,對嗎?”

  雖是寬慰的話語,但卻飄著濃濃的醋味。

  因為方才她進門正好看見少女蹲在愛兒身側,一個女人蹲在已經就寢的少年身側,她真的很難不多想。

  甚至有些後怕,若是自己再來晚些,恐少女就要投懷送抱了。

  事實也如她猜想一般,女人,應該是母親的直覺恐怖得不講道理。

  任何關於愛兒的事情她都能以點窺面,除了後來少年深藏的心思,她無論如何都聯想不到自己身上的心思……

  女人心思敏感,少女聽出了洛清詩話中的敵意,還當她介懷方才之事,只得硬著頭皮含糊其辭:“壞什麼好事,伯母言重了,您進來時馨月還未就寢呢,算不得打擾的。”

  “還未就寢”這四個字聽在洛清詩耳中不遜於驚雷炸裂。

  感情她真的要爬兒子的床,洛清詩心里一陣後怕,又有一種寶貝失而復得的劫後余生感。

  心里早就問候了少女無數聲“小賤人”。

  盡管內心波濤洶涌,但洛清詩還是面不改色道:“姑娘氣息均勻,面色也不錯,不像身體抱恙啊?”

  少女本就因剛才出言不遜而心虛,當下更是不敢欺瞞,她低著頭像是犯錯的孩子一般:“不敢欺瞞伯母,我……我其實沒病……”

  洛清詩繡眉輕挑,問道:“哦?那姑娘何故裝病呢?”

  雖然嘴上問著,但她心里清楚得很,這“小賤人”就是看愛兒良善,想假病博取他的關心。

  同時她也下定決心,以後得把寶貝兒子盯緊了。

  他那樣單純良善,現在的小姑娘又一個個精滑得跟狐狸似的,稍有不慎自家寶貝兒子就會被騙走。

  她心中此時生出了強烈的不安,對於面前少女更加警惕三份。

  在同為女人的洛清詩面前,少女終於鼓足勇氣說道:“那個……其實……我喜歡勝雪!”

  然後將二人如何相識,以及自己如何拖延他的事情全盤托出,還不忘炫耀風勝雪多次夜間守護在她門前。

  少女的敘述是典型的春秋筆法,她拋開風勝雪的冷淡和不耐,專撿好的說,話里話外無不透露著二人之間的甜蜜。

  至於風勝雪不懂憐香惜玉寒夜趕路的決定,少女則是扯了個二人鬧別扭的由頭。

  洛清詩何等人也?

  本身聰慧且識人無數,少女的小九九根本瞞不過她。

  但是聽聞二人相伴月余的點點滴滴,心里還是不是滋味兒,一對粉拳緊了松,松了緊。

  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哦?是嗎?我家勝雪還挺懂得體貼人的,呵呵!”

  寧馨月從“未來婆婆”身上察覺到了淡淡的敵意,但也沒多想。

  只當方才說了太多風勝雪如何照顧自己的話,讓她覺得兒子吃了虧。

  伯母還真是疼愛勝雪呢,少女如是想著。

  “勝雪溫和良善,武功高強,而且還……還生的這般俊俏……馨月能遇良人當真三生有幸。”

  寧馨月一副思春的小女兒模樣,將心中愛慕毫不掩飾的說了出來。

  此情此景若換做別家母親指定會老懷寬慰,為人父母最操心的不就是兒女的終生大事嗎?再看到少女死心塌地的樣子,說不定還會笑出聲。

  但洛清詩不同,她對風勝雪的占有欲太過強烈,在兒子依戀她的同時也深深的依戀著對方。

  少女方才言行,一副半只腳踏入她家門的樣子,在她看來就搶兒子的敵人。

  她一幅苦口婆心的樣子說道:“姑娘情深意切,只是我家傻小子尚且懵懂無知,他做的一切都是源自本性善良。若你當這是所謂的情愛,只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本性也好,情愛也罷,都不重要,馨月只知今生認准了他。只要伯母不嫌棄,我可以等他長大。”

  話畢,少女雙手置於身前,垂首不語,似是在等候發落。

  方才所言已經耗盡了她的勇氣,此刻只想著伯母能夠成全。

  洛清詩料不到少女臉皮如此之厚,一時也不好推諉。

  沉默須臾後,她開口道:“我家勝雪終究太過年幼,不若我和他先去你家認個門,待過得幾年他長大後也好去尋你。”

  寧馨月信以為真,當下和盤托出,不料剛說完自家府邸坐落何處便莫名昏了過去。

  洛清詩及時扶住少女,對著門外喊道:“勝雪,進來吧。”

  “娘親?她這是?”風勝雪有些摸不著頭腦,母親說要給她看病,怎地看個風寒還能把人看昏迷?

  看著愛兒一臉關切的模樣,洛清詩心中有些酸澀。

  一個萍水相逢的姑娘便讓他這番上心,等到娶了媳婦他還會如此時一樣依戀自己嗎?

  恐怕心里面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會漸漸被妻子所取代。

  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橫不能讓他打一輩光棍吧?

  既然不願面對那就遲點再說吧,他才十三歲,等十年也無妨,便是十五年也等得的。

  洛清詩只得這樣安慰自己。

  所以抱著這樣的心態,她怎麼可能容許現在就有女人企圖染指她的寶貝兒子?正因為不可能,寧馨月此時才會得到嬰兒般的睡眠。

  “寧姑娘舟車勞頓又染風寒,終於身體難支。她昏迷前讓我送她回家,勝雪你乖乖在此等候,為娘去去便回。”

  話畢不待愛兒發表意見便將少女橫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母親走後風勝雪本意是假寐休息等她回來。

  然見到母親後半年的相思終於有了歸宿,心中煩悶一掃而空,本就疲憊的他此時心無雜念,眼皮一合上便沉沉睡去。

  半個時辰後洛清詩回返廟中,看見愛兒已經蜷縮著身子睡著了。

  這種睡姿讓她回憶起了風勝雪三歲之前,當初狼軍襲擾邊城頻繁,她經常不得不拋下孩兒前去應敵,無論她是在喂奶、哄睡或者替他洗浴。

  她永遠不會忘記每次當她回家時,他的心肝寶貝在床上就像只小狗兒一樣蜷縮著身子,讓她憐愛又自責。

  想到這半年他可能都是這樣,洛清詩心頭一緊,眼眶漸酸。

  她將愛兒橫抱,朱唇如蜻蜓點水吻了下他的面頰,輕聲說到:“勝雪,娘親帶你回家。”

  …………

  翌日上午,窗外的陽光照耀在風勝雪的臉上,本就雪白的肌膚被映照得有些透明,看起來和羊脂美玉的質地無差。

  他伸了一個懶腰,肘部卻被一柔軟事物所阻礙,故未竟全功。側首一看,身側母親正睡得深沉,檀口還夢囈著他的名字。

  想來是母親昨夜趁自己睡著,抱著自己星夜趕回,長時間的奔走強如母親也有些吃不消,竟破天荒的睡起了懶覺。

  想通此節,本想起床洗漱的風勝雪再度鑽入了母親的懷抱。

  愛兒入懷,充實的感覺讓睡夢中的洛清詩朱唇微勾,也不在夢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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