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兒嗎？”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十次，席爾反復確認著紙條上的地址，自己沒有來錯地方。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正在裝修中的門面，鋸木頭的聲音和叮叮咣咣從里面傳來。

　　無論怎麼看，這兒都不像一座旅館。

　　“這里有叫徐順的人嗎？”

　　“沒有沒有，你要我說多少次？”在門口做木工活兒的男人不耐煩地回道。

　　席爾不死心地繼續問。

　　“那這里的主人是誰？我有一位重要的客戶，把地址填在了這兒，我得想辦法找到他。”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那木工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里的主人出去了，得天黑之前才會回來，你想找他的話就等著吧。”

　　天黑之前……

　　中午是天黑之前，下午也是，就因為這句屁話，他在這里已經站了整整一天！

　　現在眼瞅著天已經黑了，這家伙還和自己說天黑之前！

　　就在席爾快要放棄的時候，遠處走來的人影，一瞬間驅散了他臉上的遺憾和懊悔。

　　如同發現掉在地上的錢袋，席爾驚喜地大聲呼喊了出來。

　　“嘿！徐順先生！”

　　一邊喊著，他還不忘一邊揮著手，示意對方自己在這兒。

　　“你的熟人？”書宇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警衛。

　　徐順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避難所的居民在他那里寄售了東西，簽的是我的名字。”

　　書宇捏著下巴，若有所思點頭。

　　“原來如此。”

　　“看樣子是有結果了。”

　　沒等一行人走到門口，席爾已經主動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開口說道。

　　“我的朋友，你總算是回來了！”

　　沒等席爾把寒暄的話說完，徐順立刻問道。

　　“東西賣掉了嗎？”

　　“賣掉了！”

　　並沒有介意自己的話被打斷，席爾眉飛色舞地繼續說道。

　　“我的客人非常喜歡你們的……呃，藝術品。而且他還表示，如果還有的話，他想再買一些回去收藏。我記得你們不是有一大包嗎？如果你們沒有找到買家，不妨賣給我。”

　　看著字幕的玩家眼睛頓時一亮。

　　尤其是夜十，兩眼放光。

　　“我靠，同道中人啊！”

　　賣！

　　必須賣給他！

　　老白表情微妙。

　　“看來廢土也有lsp。”

　　狂風輕咳了聲說：“……無論怎麼說總歸是賣掉了。”

　　方長點了點頭：“而且價格還不錯，算是對藤藤有個交代了。”

　　說實話，之前在市場上問了一圈都沒人要，他們基本上已經沒抱多少希望了。

　　結果沒想到從人才市場回來，情況居然出現了轉機？

　　果然，識貨的人還是有的。

　　狂風試著理性分析了一波，那種拖著長擺的晚禮服，總不可能是傭兵們買去穿。

　　平民沒有消費能力，可以直接忽略。

　　能夠付得起這麼多籌碼，想必應該是內城的貴族吧。

　　不管是賣給了誰，方長從席爾的手中接過了錢袋，數了下里面的籌碼，面額加起來正好480枚。

　　席爾已經扣去了屬於他的兩成——總共120枚。

　　至於這家伙有沒有偷偷太高了價格多賣一點，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雙方約定的只是標簽定價的分成。

　　剩下的晚禮服還有三件，長襪倒是挺多，差不多有二十雙。

　　按照一件禮服500枚籌碼，一雙襪子100枚籌碼的價格，這些衣服居然賣出了3500枚籌碼的“天價”。

　　就連站在一旁的書宇，也不禁咋舌驚嘆。

　　好家伙。

　　這一筆買賣，都夠繳4個月的房租了！

　　當然，玩家們心里想的則是貨架上的外骨骼和其他裝備。

　　這3500枚籌碼里面有一半是他們的，算上之前賺的，他們手上已經能湊出來2000籌碼的巨款。

　　換成銀幣只有1000枚，但如果買成KV-1外骨骼或者別的裝備帶回去賣給其他玩家，那可就不只是1000枚銀幣了。

　　礦工I型賣2000銀，沒有等級限制的KV-1賣1000銀不過分吧？

　　三台KV-1價值1800籌碼，賣出3000銀幣，簡直血賺了好嗎！

　　當然，這僅僅是舉個例子，比KV-1更賺的東西多的是，巨石城的不少東西都是前哨基地商店沒有的。

　　方長打算等下线了之後立刻去官網上再開個貼，一邊做代購，一邊做預售，順便在問問藤藤富婆要不要幫忙買點什麼。

　　“等等，為什麼是3500枚籌碼？”

　　席爾聽完徐順轉述的交涉之後，兩眼瞪大地盯著身前幾名避難所居民，氣憤地說道。

　　“你們是不是忘了還得分我兩成？”

　　“那是寄售，朋友，現在可不是，”正在心中勾畫著商業版圖的方長可沒空搭理他，用剛學來的詞夾著漢語敷衍道，“如果你想買，那就掏錢。”

　　徐順將這句話轉述了一遍。

　　但其實這根本是多余的。

　　即便只聽懂了幾個詞兒，席爾也立刻明白了這群家伙們的意思。

　　可惡！

　　這群出爾反爾的藍地鼠！

　　雖然肉痛的心里像在滴血，但席爾還是從兜里摸出了錢袋，忍痛割愛地塞到了方長手中。

　　“這是我店里的全部現金流……一共3500枚籌碼。”

　　夜十扭頭看向了狂風。

　　“你信嗎？他店里的現金流剛好是整數。”

　　狂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玩游戲還會摳這種細節？”

　　夜十：“沒，只是覺得這游戲的AI，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樣子怪真實的。”

　　狂風：“……”

　　和奸商可沒什麼好客氣的，方長毫不猶豫地從席爾的手中接過了錢袋，仔細數了兩遍，確認沒問題之後將它收在了腰間。

　　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方長用愉快的語氣說道。

　　“很高興你能欣賞我們的藝術。”

　　“東西就在屋子里，請隨我們來吧。”

　　看在藝術的份上！

　　席爾滿肚子惱火地跟著他的腳步，走去了正在裝修的門面里面。

　　雖然過程充滿了波折，但他總算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望著塞滿包裹的好東西，席爾在心中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這筆錢從他的老朋友身上狠狠地榨出來。

　　然而就在他正准備離開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書宇忽然叫住了他。

　　“請等一下。”

　　在門口停住腳步，席爾回過頭去，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

　　“還有什麼事情嗎？”

　　書宇搖了搖頭。

　　“沒有，只是有點好奇，這麼貴的衣服究竟是誰在買。可以滿足下我的好奇心嗎？”

　　呵。

　　你覺得老子會告訴你嗎？

　　雖然沒有把呵呵兩個字寫在臉上，但席爾說話也是毫不委婉，直截了當道。

　　“能付起這筆錢的自然是大人物，至於賣給誰，我當然不可能透露，這是客人的隱私，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一手錢一手貨。

　　這筆交易已經完成了。

　　說完，席爾正要轉身離開，然而那個年輕人卻是繼續開了口。

　　“原來你還有和大人物做生意的門路。”

　　席爾得意地說道：“當然，灰松鼠服裝店的客人遍布整個廢土，這可不是我在吹牛。”

　　“是嗎？”書宇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事實上，類似的產品在我們那兒還有不少。如果你有銷售渠道，我們可以考慮合作。”

　　“還有很多？！”

　　席爾睜大了雙眼，三並兩步走到他面前，語速飛快地說道。

　　“還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那急切的神態和動作暴露了他心中的迫切，書宇彎了下嘴角，卻是不動聲色說道。

　　“我說的不少不是庫存，而是生產的能力。制作這東西當然需要一定時間，留個地址給我吧，有那個必要的時候我會讓人去找你。”

　　“灰松鼠服裝店，位置就在隔壁集市的入口！”

　　席爾從兜里扯出一張紙，飛快地在上面寫下了地址，客氣地遞到了眼前這位年輕人的手中。

　　看著接過紙條的年輕人，他嘿嘿笑了笑，繼續說道。

　　“如果你們還有貨，請務必聯系我！不管是寄售還是別的合作方式，灰松鼠服裝店樂意為您效勞！”

　　書宇輕輕點頭。

　　“我會考慮。”

　　……

　　官網論壇。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公告：404號避難所駐巨石城辦事處成立啦！負責人是一位叫書宇的小哥哥，大家快去騷擾他。另外，前哨基地的商會也在籌建中，現在已經進入人員招募階段，敬請期待喔！】

　　負債大眼：“這公告是曉琪寫的吧？”

　　老白：“應該是了，不像光哥的風格。”

　　孤狼：“話說光哥的風格是啥啊？（好奇）”

　　狂風：“是啊，到底是什麼呢？狂風也很想知道，大家覺得呢。（斜眼）”

　　孤狼：“？？？”

　　戒煙：“我靠，這模仿的也太真實了！”

　　夜十：“光：你直接念我ID完事了。（滑稽）”

　　邊緣劃水：“方長呢？你們的方長呢？咋沒看到他？”

　　泉水指揮官：“就是！狗曰的歐皇快滾出來！”

　　說方長，方長就到。

　　眾玩家們剛剛開始艾特，方長老兄的ID便從論壇上冒了出來。

　　“回來了！剛才編輯帖子去了！今天的收獲相當驚人，交易額比昨天多了一個零！不只是寄售在服裝店的衣服，藤藤小屋的作品被當地居民搶購一空！我們現在手上有一大堆籌碼，我整理出來一張當地商品的價格表，你們有需要的可以找我代購，價格公開透明，童叟無欺！（齜牙）”

　　尾巴：“我giao！那種刺激的衣服居然賣完了！(？△？；？)？”

　　斯斯：“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o°ω°o)”

　　戒煙：“藤藤牛逼！！”

　　伊蕾娜：“果然推動社會持續進步的動力是LSP。（滑稽）”

　　狂風：“這麼說也不一定准確，畢竟三位數價格的衣服不是一般人能消費起的。理性分析，應該是內城的貴族買走的。”

　　爺傲奈我何：“笑了，三位數的衣服誰還買不起了？我家里人開的服裝店，最便宜的衣服也得999，貴的九位數往上走。只能說你們還太年輕，沒見過真正的土豪，這個世界比你們想象的復雜的多。”

　　老白：“……我們討論的是一個次元的東西嗎？”

　　藤藤：“！！我設計的晚禮服會出現在貴族小姐姐們的舞會上嗎？！(☆▽☆)”

　　夜十：“肯定的！說不准等過段時間，藤藤小屋就成了巨石城”

　　伊蕾娜：“風靡全城指日可待。（滑稽）”

　　鴉鴉：“哎……不愧是廢土，風氣實在是太開放了，那種衣服我實在接受不了。(′‐ω‐)”

　　夜十：“不會是遮不住吧。（滑稽）”

　　鴉鴉：“(* °ω °)✄ ╰ひ╯”

　　伊蕾娜：“（滑稽害怕限定.jpg）”

　　藤藤：“什麼鬼，你們在想什麼呢！那衣服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好嗎？而且，你的身材本來就穿不了，那種高級感得……總之得苗條一點才能穿出來好嗎！”

　　鴉鴉：“等一下，這話我可不能當沒聽見，你在說我胖嗎！！！(σ｀д′)σ”

　　藤藤：“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呀。QAQ”

　　尾巴：“尾巴作證！師父一點也不胖，只是比較大！(///ω///)”

　　鴉鴉：“！？？”

　　斯斯：“有請設計師發言，請問藤藤覺得誰穿比較合適？”

　　藤藤：“比如……夏老板？”

　　夏老板？

　　正在窺屏的楚光，覺得夏鹽八成也接受不了那種衣服，她的工資可不低，如果喜歡早就買了。

　　傭兵熱衷於皮革制品，不管是皮夾克還是小皮衣。

　　相比起纖維織造的衣服，動物的皮革能夠更好的抵抗啃咬以及切割類型的傷害，碰上下雨的天氣也不會太難受。

　　而且……

　　完全想象不出來啊。

　　那個粗魯的家伙穿上那種端莊典雅的晚禮服……

　　楚光腦補了好一會，也只腦補出來某人笨拙地被裙擺絆倒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坐在旁邊不遠處看書的夏鹽，狐疑地看了過來。

　　“你在笑什麼？”

　　楚光輕咳了一聲。

　　“沒什麼，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

　　聽到好玩的事情，夏鹽頓時來了精神，放下手中的書，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聽故事可比看這些小蝌蚪有意思多了！

　　不過楚光並不打算細講。

　　“等你把手上那本學習資料看完了，我會告訴你。”

　　夏鹽翻了個白眼，重新拿起了書。

　　“嘁，小氣！”

　　沒去管學漢語的夏老板，楚光看向了電腦屏幕。

　　玩家們討論的話題，似乎又從一件衣服賣多少錢合適，跑偏到了文化征服“異世界”上。

　　有人提出把漢服和lo裙弄出來，但很快也有人表示用料太多了，成本上不劃算。

　　很快又有人表示，拋開賣什麼不談，咱們可以先引進尾款制度，割廢土人的韭菜。

　　雖然腦洞很大，創意不錯，但楚光還是覺得他們想的太多了。

　　《廢土OL》的NPC們，雖然設定上是叫NPC，但那只是相對於玩家而言的設定。

　　這些人可一點也不傻。

　　楚光甚至敢斷言，一旦有人找到了魔鬼絲的替代品，很快就會有一大堆山寨貨冒出來。

　　廢土上可沒什麼商標法或者專利，大家用的都是戰前文明早就研究透的東西，就算哪天有新鮮玩意兒冒出來，誰又敢說這玩意兒是自己發明的呢？

　　“肯定會有人發現聚酰胺可以成為替代品。”

　　這玩意兒就是一種熱塑性樹脂，通過己二酸和己二胺縮聚就能制作，而且用途可不只是做襪子，各種機械和電器零件中都有用到，其中包括軸承、齒輪、滑輪泵葉輪、葉片、高壓密封圈等等。

　　前哨基地的化工廠也有少量生產這種東西，卡姆樹提供的生物質油是很好的原材料。

　　想都不用想。

　　連蚊子老兄都會做這東西，巨石城肯定也能生產這玩意兒，最多只是沒人開發這一塊的市場。

　　“沒想到藤藤小屋做的衣服，居然成功打入了巨石城的上流社會？”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如果這類風格的服裝能夠在上流社會流行，並且形成一種潮流，再打造一款成本更低的代替品在下沉市場推廣，搞不好也行得通！”

　　魔鬼絲制品走高端路线，尼龍絲的紡織品開拓下沉市場！

　　楚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簡直是個天才！”

　　做衣服和襪子low了點？

　　有什麼關系！

　　輕工業賺外匯，賺來的外匯補貼重工業，這很合理。

　　只要能發展起來，不用太計較手段。

　　現在唯一需要驗證的就是，當地人對這種產品的接受度了

　　楚光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夏老板的膝蓋上。

　　本來也沒很用心看書的夏老板，感覺到了那視线，條件反射地緊張了一下，小聲問道。

　　“干什麼……”

　　“沒什麼。”

　　算了。

　　只參考自己或者玩家們的審美，感覺意義不是很大，就算楚光覺得OK，也不意味著廢土上的消費者們都覺得OK。

　　還是直接用市場來檢驗好了。

　　楚光對自己的小玩家們有足夠的信心。

　　藤藤的衣服已經征服了巨石城的上流社會。

　　這是一個好兆頭！

　　夏鹽：“？”

　　從夏老板身上收回了視线，楚光打開了VM，正想編輯一條任務發給化工廠的玩家們，然而手指卻是頓在了屏幕上。

　　Emmm……

　　說起來。

　　這任務該叫啥名字比較合適？

　　……

　　晚上十點，夜色深沉。

　　黑夜中的清泉市宛如一座寂靜的墳墓，然而三環邊上的巨石城，卻與寂靜這兩個字毫不搭邊，不少街區甚至比白天還要熱鬧，像極了墳頭蹦迪的精神小伙兒。

　　壓力總需要釋放的途徑。

　　人的需求不可能只是吃飽。

　　從一籌碼一大杯的兌水啤酒，到三位數的特調雞尾酒，人們總會想著法子給生活增添一些樂趣。

　　臨近內城的夜之女王酒吧，勁爆的音樂與炫目的燈光，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爆滿。

　　紫色長沙發上，坐著一個左擁右抱的男人。

　　他腳下的那雙皮鞋，用料可是死亡爪的皮，而且更是出自理想城著名設計大師之手，金漆一直從鞋頂上燙到了鞋底。

　　燙鞋底上會不會磨掉？

　　這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嗎？

　　掉漆了換一雙就是了，況且他又不需要像廢土客們一樣爬山涉水地討生活。

　　他的名字叫楊昆，紅杉林木材廠的老板，在南邊有不少產業，外城也經營著兩處地產，手下更是養著一只商隊和一只傭兵團。

　　在這酒吧里，他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名人了。

　　“羅博，我的小蘿卜，你們這兒的花樣真是越來越多了。”

　　被他摟在懷中的兩位美人，身上穿著的正是席爾先前從藍外套那里弄來的藝術品。

　　純白的晚禮服和過膝襪，純潔中帶著一絲妖艷，高貴中帶著一絲膚淺，色但又沒那麼色。

　　這種吊胃口的感覺簡直太棒了！

　　羅博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客客氣氣地說道。

　　“能讓您滿意是我的榮幸！”

　　楊昆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

　　“這衣服哪里都好，就是有一個缺點。”

　　羅博立刻說道：“您請說，我們今後一定改進！”

　　楊昆：“太結實了。”

　　羅博微微一愣，對上老顧客那一看就懂的眼神，瞬間心領神會。

　　倆人不約而同地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哈，您真是太幽默了！”

　　“過獎，你也不賴。”

　　摟著兩名舞女的楊昆站起了身來，晃了晃夾在指頭上的黑卡片。

　　“替我准備個房間，我有點累了，想打個盹。”

　　“好嘞！”

　　目送著朝樓上走去的貴客，羅博的心中充滿了激動，一片火熱。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整個巨石城的夜之女王——

　　哦不，應該說夜之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