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長不負眾望地幫聯盟從企業那兒拉到一筆巨額投資之後不久。

　　乘坐鋼鐵之心號前往落葉城視察工作的楚光，總算是見到了來自蜜獾王國的使團。

　　很顯然。

　　流離於戰火之中的他們並不清楚，鋼鐵之心號已經被聯盟奪下這件事，他們對聯盟的了解還停留在數個月前。

　　因此，當看到那艘巍峨的飛艇出現在上空時，一眾侍衛驚慌地差點兒又鬧出了笑話。

　　不過在看到了這艘飛艇之後，薩默心中的一些困惑總算是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這艘飛艇曾是麥克倫將軍的座駕。

　　曾有傳言，獵鷹王國的國王，將一名王室成員許配給了軍團的將軍。

　　只是沒想到，那個王室成員竟然是國王的王妃……

　　飛艇緩緩下降了高度。

　　楚光在通訊頻道中向馬班簡單地詢問了那使團的情況，然後便爽快地邀請遠道而來的王子和公主登上了他的飛艇。

　　包括獵鷹王國的特雷莎王妃，楚光也將她請了上來。

　　自從將她放到流民營地工作，轉眼都過去兩周了。

　　他有點兒好奇，這位王妃夫人改造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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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艇的艦橋。

　　剛剛乘坐電梯登上飛艇的薩默還有些不適應，也許是從來沒去過這麼高的地方，他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不過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這位略顯稚嫩的少年，還是從容不迫的微微躬身行了個禮。

　　“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您好，我是蜜獾王國的代理國王薩默·蜜獾。旁邊這位是先王的小女兒，也是我的親妹妹，阿芙妮·蜜獾。”

　　“您好，管理者先生，您可以叫我阿芙妮，或者妮妮。”一旁頭發微卷的小姑娘也行了個禮，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

　　聽到蜜獾這個詞，楚光總忍不住想起平頭哥的表情包。

　　然而，眼前這兩位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麼看都和那種“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去干仗路上”的生物不太搭邊。

　　“楚光，聯盟的管理者。”

　　言簡意賅地做了自我介紹，楚光用眼神示意特蕾莎無需多禮，接著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小王子和公主。

　　雖然看不出來兩人的年齡，但感覺應該不是很大。

　　能穿越整個戰區，從3號綠洲跑到這兒，屬實有點兒不容易。

　　就在他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阿芙妮忽然眨了眨眼，脆生生地開口說道。

　　“您和畫中的那位管理者先生完全不一樣。”

　　“畫？”楚光饒有興趣地抬了下眉毛。

　　“嗯！”阿芙妮點了下頭，懷中抱起一本畫冊，“上面畫著關於您的故事。”

　　薩默一見到那本畫冊，頓時表情尷尬地想要阻止。

　　然而阿芙妮已經將手中的畫冊遞了出去，並提著裙擺行了個宮廷禮。

　　“這本畫冊是從集市上買來的，希望您不要怪罪我們。”

　　“哈哈，怎麼會。”

　　楚光爽朗地笑了笑，示意近衛隊長呂北將畫冊拿給自己。

　　竟然有人把自己畫成了漫畫？

　　有點意思。

　　楚光翻開畫冊，想看看沙漠居民們想象中的自己是什麼樣。

　　然而剛翻到第一頁，他就差點沒被那扭曲的畫風氣歪了鼻子。

　　淦！

　　是哪個畫師造的孽！

　　把爺畫這丑！

　　雖然他倒是有料到，信息會因為傳播距離太遠而走樣，卻沒想到直接給他整了個容。

　　話說他啥時候留過那麼長的胡子？

　　而且動力裝甲沒頭盔的麼，誰會摘了頭盔打架啊！

　　還有4個兒子是什麼鬼？

　　楚光第一反應肯定是哪個玩家造的謠。

　　緊接著便鎖定了第一嫌疑人是蚊子，第二嫌疑人是尾巴。

　　不過拋開畫風不談，內容還挺有意思的，有“超級英雄”那味兒了。

　　就在楚光試著接受了那離譜的畫風，饒有興趣地繼續往後翻著的時候，薩默緊張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妹妹，用眼神和唇形無聲交流。

　　‘你瘋了嗎，干嘛把那個畫冊給他？’

　　‘冷靜點，哥哥，你緊張過頭了。仔細想想吧，他總會從別人那里知道的，不如我們主動澄清誤會。’

　　看著那柔和的眼神，薩默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他承認，那艘飛艇帶給他的視覺衝擊過於強烈，確實讓他有些緊張了。

　　‘好吧……不過我大意了，倒是沒考慮到情報偏差會這麼大。聯盟的管理者居然如此年輕，就算有子嗣恐怕也沒出生多久……’

　　‘沒關系，’阿芙妮眨了眨眼睛，用唇形說道，‘無論你做怎樣的安排，我都不會介意。’

　　薩默錯愕地看著妹妹。

　　那目光母庸置疑，她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准備。

　　緩緩閉了下雙眼，他捏緊拳頭，不忍地將視线挪開了。

　　讓管理者的兒子娶阿芙妮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兩人年齡相仿，等兩人的孩子成年，他也不過四五十歲，就算禪讓了王位，也完全能當個攝政的親王，將權利保留在蜜獾家族的手中。

　　而到了那時，衰老的管理者已是暮年，聯盟內部將進入權力交接的混亂期，勢必無暇顧及附庸的狀況。

　　無論聯盟最終分崩離析，還是平穩過渡，蜜獾王室都能掌握進退的主動權。

　　然而讓薩默沒想到的是，這位大人竟然如此年輕……

　　無論是將阿芙妮嫁給聯盟的管理者，還是嫁給他也許剛剛出生的兒子，都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好主意。

　　一個野心勃勃、精力充沛、且正值壯年的領袖，就算自己比他活得更久，他也沒有信心能作為這家伙的對手。

　　一個能在混亂中扛住難民潮的衝擊，並將那些被掠奪者嚇破了膽的流民團結起來，甚至帶著他們反殺回去……

　　這種人的手段，絕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那老父親般笑容的背後，定然藏著尋常人不可見的狠辣和果決。

　　他甚至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那點兒小心思或許早就被看穿了。

　　所以管理者才會把他請到這艘飛艇上，而目的就是為了向他展示聯盟強盛的軍威，並告訴他耍那些小聰明毫無用處。

　　這是最後通牒嗎？

　　怎麼辦？

　　薩默的腦海中念頭轉得飛快，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思考著如何破局。

　　就在這時，那位聯盟的管理者終於翻完了手中那本畫冊，笑著將它遞給了一旁的近衛隊長。

　　“這畫冊畫的確實有夠離譜，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四個兒子。”

　　薩默深表歉意的頷首。

　　“沒能澄清傳言是我們的疏忽……在回到綠洲之後，我會發布號令，將這些畫冊從市場上清除。”

　　楚光笑著說。

　　“那倒不必，就讓他們畫去吧，如果出了新作記得送一本兒給我。”

　　楚光向呂北點了下頭，示意他將那本畫冊還給阿芙妮公主。

　　接著，楚光看向了那位眉清目秀的王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你也發現了，你的請求我恐怕答應不了，我總不能把你的妹妹介紹給不存在的人。而且就算我有孩子，我恐怕也不會替他安排對象，他應該學會自己去追求姑娘。”

　　薩默愣了一下，有點兒沒聽明白管理者的意思。

　　或者說，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在暗示自己，聯盟不需要一個不存在的王國的附庸嗎？

　　阿芙妮看了哥哥一眼，心中輕輕一嘆，知道他八成又是鑽進了牛角尖。

　　他的二哥打小就聰明，心思遠比同齡人縝密，想來父親也正是因此才把王位傳給了他。

　　然而想的太多既是他的優點，又是他的缺點。

　　他的面前並非是宮廷中的權臣，也不是其他王國的國王，而是剛剛在正面戰場上重挫了軍團精銳的領袖。

　　大象在面對螞蟻的時候，是不會炫耀肌肉的，更不會去暗示什麼。

　　它的存在本身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果那位大人想要什麼，他根本無需向他們暗示。

　　要麼直截了當說出來。

　　要麼伸手去拿。

　　為了給哥哥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為了讓會面不至於冷場，她眨了眨眼睛，從他那兒接過了話頭。

　　“可是作為您的兒子，不應該更多的為聯盟考慮嗎？”

　　這個問題倒挺有意思。

　　楚光雖然沒太多關於父母的記憶，只記得把自己拉扯長大的爺爺，但倒是有思考過自己當上父親以後會怎樣教育孩子。

　　看著一臉天真的阿芙妮，楚光笑了笑說。

　　“沒錯，管理者的兒子應該這麼做，如果我有的話，我也會要求他這麼做，不過他可以通過別的方式。”

　　“比如？”

　　“比如成為一名科學家，比如去當一名老師，或者軍人，或者工程師……不管是去研究所，醫院，學校，工廠，工地，農田或者軍隊，這麼多職業他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而別人又正好需要的。”

　　阿芙妮的臉上浮起了一絲驚訝，或者說困惑。

　　“這樣就足夠了嗎？”

　　楚光笑著說。

　　“足夠了，你眼前的聯盟，就是由這些人組成的。作為父親，我認為他能度過一段有意義的人生，不虛度自己的光陰也就夠了。至於別的，看他自己。”

　　阿芙妮沉默了一會兒，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輕輕嘆了口氣。

　　“那您一定是個好父親。”

　　楚光哈哈笑了笑。

　　“過獎了。”

　　阿芙妮好奇地繼續問道。

　　“那您有妻子了嗎？”

　　“暫時沒考慮過，也許等打完了這場仗之後吧。”

　　楚光開了句玩笑。

　　他知道自己旁邊的那些部下們都在想些什麼。

　　包括不在這兒的老盧卡，包括旁邊那個自己毛都還沒長齊的呂北，所有人都巴不得他趕緊拉個人傳宗接代，給聯盟找個小主人。

　　但正因為他們還抱著這樣的念頭，所以這件事情是不合時宜的。

　　聯盟是所有人的聯盟，並不只是一句口號，沉淪了兩個世紀的他們必須意識到，他們需要的從來不是什麼救世主。

　　他們自己才是。

　　身為一名來自文明社會、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年輕人，楚光倒是沒想過當什麼皇帝，雖然他也沒少和自己的玩家們玩西格瑪的梗。

　　這麼說可能有點理想主義了，但畢竟是自己帶著大伙們一點一點兒蓋起來的屋子，他多少還是有點感情。

　　他只希望晚年能過上太平日子，他的屋子別成了別人踹一腳就倒的破房子也就足夠了。

　　這里承載了太多人的感情，發生在這兒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阿芙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看不出來那雙眼睛在思考什麼，不過他用抽象的語言描繪的那張藍圖確實很讓人憧憬。

　　雖然這並非沙海之靈的教誨。

　　但古老的諫言告訴她，大象不會對螞蟻說謊。

　　如果他真是如此想著，應該不會為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們。

　　聯盟由生活在那兒的每一個人組成。

　　就在苦思冥想的薩默終於想好了主意，打算接過話題主導權的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蜜獾王國的小公主忽然輕輕提起了裙擺，單膝跪在了地上。

　　“那我可以嗎？”

　　詫異，驚訝，茫然，以及驚喜的表情出現在了一張張不同的臉上。

　　現場的氣氛瞬間燃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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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應該算是求婚吧？

　　反正聯盟的法律只規定了結婚的年齡，也沒有規定必須由誰向誰求婚。

　　如果可以的話，呂北真希望管理者大人能答應下來。

　　不管是誰都好。

　　就算是外族也無所謂。

　　哪怕他——好吧，可惜他是個男的，著急也沒用。

　　然而遺憾的是，管理者並沒有接受那位異國公主的求婚。

　　不過，那位蜜獾王國的王子，仍然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句承諾。

　　“……我無法向你透露作戰計劃，不過聯盟會出兵討伐軍團和他的仆從。”

　　“無論是3號綠洲，還是2號綠洲的居民，都將獲得最終的解放，我們不會強迫他們放棄自己的信仰，但我們會履行避難所的義務，在那兒開辦學校，教他們科學的法則，教他們開墾農田，即使是沙漠之靈也不得干涉。”

　　薩默連忙說道。

　　“蜜獾王室會配合您的工作。”

　　楚光點了點頭。

　　他並非沒有私心，任何幫助都有代價，重視自己人的利益才是團結的基礎，只不過他會選擇一個相對溫和的手段收取報酬。

　　而長遠的來看，教育才是消滅愚昧的良方。

　　等到落霞行省具備了改革的基礎，那兒的人們自然會順應歷史的潮流。

　　至於到了那時，蜜獾王室打算何去何從，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不過現在說這個還太早。

　　真到了那一天，也許他們自己就求著要加入聯盟也說不定。

　　畢竟需要上學的不只是沙漠中的居民，同樣也包括王室。

　　玩家們從那個世界帶來的思潮，多少會對他們產生一點影響。

　　停頓了一會，楚光看向了表情帶著失落的阿芙妮。

　　“你如果真的向往我所描述的那個世界，這些日子就在聯盟的城市多走走和看看好了，我會給你們安排一位向導。”

　　他可不會自戀地認為，這個小丫頭是對自己一見鍾情了，所以根本沒有任何不好意思。

　　那種場合下說的話，無論是她哥教她的，還是她擅作主張的決定，都沒有任何參考的意義。

　　如果是為了拯救被戰火燃燒的家園，那她更應該通過別的方式。

　　聽完楚光說的話之後，阿芙妮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他認真說道。

　　“我不需要向導，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允許我跟在您身邊嗎？我想成為您的學生。”

　　學生？

　　楚光笑了笑，總感覺這個詞有點兒懷念。

　　畢竟他也才畢業沒幾年就被不由分說地送到了這里。

　　“可惜我不教書，也沒時間教你什麼，不過在回去沙漠之前，你要是想找份工作打發時間，可以去幫我整理那些還沒來得及分類的圖書。”

　　“那兒有不少有意思的書，來自遙遠的繁榮紀元，或許能給你未來要做的工作帶來一點啟發。”

　　之前他從永氏那兒回收了不少藏書，都堆在了曙光城的倉庫里。

　　目前是行商工會在負責整理，但能騰出的人手不多。

　　隨著聚變堆的點火，企業援助設備的陸續抵達，聯盟到處都是空缺的崗位，尤其需要擁有讀寫能力的人才。

　　阿芙妮溫順地點了下頭。

　　“我會完成您交代的任務。”

　　楚光贊許地點頭，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或許自己的計劃，會比他設想中的還要順利。

　　畢竟距離繁榮紀元只過去了兩百年，一切還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