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了,替我看看他們過得還好不好。”
這是我聽到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用那幾乎已經聽不見的聲音。
……
蒼白的雙臉、幾近干涸的嘴唇、已然要永遠閉上的眼睛,當我再次見到他時已是彌留之人了。
我站在全身插滿管子的他的身旁,再一次體驗著生離死別。
而這一次,我的心里沒有任何實感。
“何不讓他們來?”我看著儀器表面上頻繁躍動的數字,連接著的是這位連動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的將死之人,內心毫無波動地說道,“到死了,還要做爛好人?”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咳咳。”他的聲音聽上去比八九十歲的老人還要虛弱無力,“我已不該存在於他們的世界里,這樣一來也好。只是,就當這是我的遺願吧。”
“我去看了又能如何,你能泉下有知?”隨著儀器“嘀嘀”的聲響,他的生命進入了倒數計時,“罷了,死者為大,你安心吧。”
“嗯……謝謝你。”周若愚蒼白的嘴唇微微一動,和我做著最後的道別。
“嘀”的延續的機器聲一直響著,很快護士和醫生循聲跑了過來。他走了,我也走了。
人,總是會意想不到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不論身前是什麼樣的身份。
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壞人也不會下地獄。
人的生死和其他生物一樣沒有區別,不過是太看得起自己罷了。
我的母親曾對我說,人生最珍貴的是機緣。我說,人生最殘酷的是宿命。
我討厭所有被困在回憶和妄想中的人,也包括曾經的自己。
沒想到,周若愚這個被我認為從不會活在回憶中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能走出這個牢籠。
也好,讓我看看回憶或是感情這種東西究竟有什麼魔力吧。
關於他離婚的前因後果,我在他來到這里不久之後就查清楚了。
那沒有特別值得說道的,不過是他因為自己在做一個醫學研究而和曾經做過手術的患者進行訪談調研。
但因為這不是醫院里下發的研究,所以他選擇在外面和這些人見面。
這些患者里不僅有年輕女士,也有男生和一些中老年人。
只不過是周文豪有心地只拍了那些和年輕女士見面的照片而已。
再加之其中有的女人的確對周若愚有些意思,舉止之間能看出曖昧之意,便給周文豪做了把柄。
我曾給周若愚說,這麼蠢的伎倆,只有蠢人才會信。
但凡有心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破綻百出。
我問他說為什麼不去找柳如雪說清楚,這解釋起來並不復雜。
他只是一笑置之,告訴我說如果有人想吃西餐的時候,你就是給他做滿漢全席他也是毫無興致的。
他出殯的日子我沒有去。
確切來講,離開醫院以後我與他再無會面。
至於他的後事是如何處理的,我並不知曉。
我只知道,她的前妻和她的兒子並不知情。
南江,陌生而熟悉的地方。
沒想到,我竟然還會回去。
但回去,也需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我先是弄清楚周文豪在南江上學的地方——這並不難,隨後向許久未聯系的姚夢秋打去了電話。
她得知我想要轉學去南江的消息很是意外,不過並沒有過多過問答應了下來。
至於轉學手續那些,只要她和寧海合作,搞定起來不算是麻煩事。
而離去南江還有幾天時間,這段時間里我主要把柳如雪和周文豪兩個人的方方面面都摸了個清楚。
周文豪這人,學習成績不錯,在學校也很受老師們歡迎,還喜歡打星際爭霸這款游戲。
呵,真是沒想到這種耍手段的小人在平時還這麼受人待見呢。
想來閒來無事,於是試玩了幾天星際爭霸,覺得還是挺容易的。
我知道他在某個戰隊打比賽時,我隨便找了一個戰隊接受了考核,通過了以後我指名說和這個戰隊打比賽時我要和這個ID的人打比賽。
戰隊的人自然沒有難為我,答應了下來。
而真正和他交上手的時候,正好是我轉學入學那一天的晚上,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轉學到班上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了周文豪。
在這之前,我沒有去看過他現在長的什麼樣。
但或許是因為小時候見過的關系,又可能是因為他多少長得和周若愚有些像的原因,總之在我的眼里他太顯眼了。
他長得眉清目秀的,不算很高,看上去很普通,最多算是有些斯文,一眼不像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
我自然也明白,一個人的心是黑是白也不會寫在臉上。
能從臉上看到的,是一種得意,一種令人厭惡的得意。
也許這就是宿命,班主任將我安排成了他的同桌。
我倒是很想見到他被拆穿一切又知道真相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過何必這麼著急呢?
且讓我多了解了解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何況柳如雪我還沒有見過。
第二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周文豪那對朋友的態度讓我很是不爽,那時他得意的樣子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結果正好,他倒是膽子大,也敢來挑釁我。
前一晚上不知道游戲里被我教育了一回,這會當著面還要被我教訓一回。
呵,挺好。
我沒有給他留一點面子,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臉面。
沒來南江之前,或者說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柳如雪曾是青少年網球隊里知名的天才少女。作為天才網球少女的兒子,說實話這實力有點差勁。
也許在南江的日子應該很平常很普通地過著,等到把事情了解了再離開這里,就像沒來過那樣。
然而事情總不會那麼如人所願,小插曲更是在所難免。
一位叫關笑美的女生主動來找我交朋友,她看上去很漂亮很文靜,但是似乎沒有什麼朋友,和我一樣。
她看上去不是一個能讓人討厭起來的人,也比較單純,對她的示好我不會拒絕。
而且,我從她這里,獲得了周文豪乃至整個班級的各方面信息,對我以後的行動准備來說肯定會有幫助。
另外,讓我稍感在意的還有林鳳鸞和李文月這兩位老師。
簡單來說,在這兩位老師表現的背後,她們有著無法示人的難言之隱。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普通班級,卻有這麼多不普通的東西。
還有那個叫陳凱的男生,這兩天觀察下來大概是周文豪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了。
但這人特別懦弱、膽小,身為他的好朋友周文豪卻還一直嘲諷和不尊重他。
像他這種性格,出去肯定被人隨便欺負還不敢還手。
這一天放學時,我值日走得比較晚,出校門時正好碰到李文月情緒不振地走出學校。
一出校門不遠,看到她正向一個猥瑣的男人跑去。
我大概聽了一會,大致就是一出渣男分手的戲碼了。
男的甩她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在那里傷心落寞。
大概是我走路的動靜驚擾到了她,剛從她身旁走過時她發現了我。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她坐在人行道一旁的台階上,忙抹了下眼淚,把放在身旁的眼鏡慌忙戴了上去,隨後站起身。
“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淡淡地回應道,“你比他優秀太多了。”
“啊,謝謝。”她擠出一絲苦笑,眨了眨雙眼,語氣中還有一絲哽咽,“不過這事,還請不要在班上傳開可以嗎?”
“嗯,好。”看著她這低落的情緒,我淡淡地回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第二天上課完了,李文月和我說有空去一趟她辦公室。
我找了個時間去了,沒想碰到周文豪正從她辦公室出來。
看來,周文豪多少也知道她和渣男的那點事了。
李文月沒和我說特別的,只說昨天有些失態,並夸我物理學得特別好。
最後她說我和其他同學不同,很是特別,如果以後有什麼事是不是能和我說?
我回了她可以。
放學時候正好遇到陳凱受小混混的欺負,而周文豪則是在外面“觀戰”,半天也不進去幫忙。
果然周文豪就是這樣的人吧,嘴上說著把人當朋友,真有危險了只會隔岸觀火。
我在他身後觀察了些許時間,他仍是呆呆站著毫無動作。
算了,這一次先出手吧,也讓他知道他和陳凱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懦弱。
沒想到周文豪壓根不懂我意思,休息日還有興致去參加網球比賽。
正好我閒來無事,教了教他什麼是打網球。
而在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柳如雪。
她很好看很漂亮也很美,是女人看了都會心動的女人。
即使她只是坐在觀眾席上,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透露出那不同普通女人的氣質。
我認為,若是她的話,年輕時候恐怕不輸給我母親。
她看上去不像個空有皮囊的蠢女人,亦沒有我預想中的多溺愛自己兒子。
因而,我對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更有了興趣。
我想,這母子個人恐怕各懷鬼胎。
不過,柳如雪是位護犢子的母親。
見自己的兒子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她對我自然不怎麼客氣。
雖然非我所願,然而能相識談上兩句話,她眉宇間的細微變化能告訴我這是怎樣一位女人。
我自信我在她的眼里和心里留下了特別的印象,這為之後和她的接觸做了鋪墊。
而在和他打球的過程中,從周文豪對柳如雪那種傾慕而又尊重的眼神中,我基本可以斷定他對柳如雪擁有著不該有的情愫。
這樣的話,也很好解釋周文豪為什麼會做出之前的決定了。
而從柳如雪的眼神和態度中,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兒子的想法,這讓我好奇他接下去會怎麼做。
以及,柳如雪知道了兒子的特別感情之後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後來一周班上了發生了一件讓我覺得很無聊的事情。
生物老師懷疑陳凱偷了她手機,真是兩個蠢貨之間的一出鬧劇。
就這破事,女同學們圍到我這邊問我怎麼看。
我攤攤手,不願搭理。
下課出校門後,我看到昨天被我教訓的那個小混混正和我們政治老師林鳳鸞走在一起。
他在林鳳鸞面前就像是乖巧的小孩,一點沒了昨天的囂張。
沒想到這種狠角色也能被人不費吹灰之力將降服成一只小貓。
不過林鳳鸞的這份溫柔,對於未成年男生來說,的確無可抵抗。
不久後,班上迎來了第一次家長會,我也得以第一次看見陳凱的母親——薛雲涵。
這個女人一眼看上去就有與眾不同的氣質,同時還有一種縈繞心間已久的煩惱的感覺。
從她看陳凱的眼神里,能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兒子。
柳如雪、薛雲涵、姚夢秋三個人一起有說有笑的,還是自來熟,沒想到他們還挺聊得來。
倒是周文豪和陳凱兩個人卻是心事重重,尤其是周文豪,很是忌憚我在場,生怕我說出不得了的事情來。
心虛的人就是這樣草木皆兵,想想還蠻好笑的。
原本預想中晚上大家一起吃飯時,我當著這些人的面說一些有關周文豪那件事若有似無的話看看這幾個人是如何反應。
可不曾想,周文豪還有物理課要去補,於是晚飯沒有他在。
在家長聚餐的情況下,小孩自然是話題的焦點,而身為唯一在場的我則更是話題中心。
我無意在這種情況下透露出來意和本來面目,所以話很少,給她們一種乖巧靦腆的形象。
最重要的是為了之後能更好地接近柳如雪,我今晚她的話都回應了。
我在她看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奇怪的好感。
這一頓晚飯下來,我觀察著柳如雪的言談舉止,她是屬於聰明又自信的女人,絕對不蠢。
在她們去店里之後,我給她們挑了最適合她們膚質的面膜和洗面奶,是姚夢秋讓我挑的。
過了幾天,我來南江的消息還是被寧海知道了。
這是遲早的事,毫不意外。
他本想來姚夢秋的店里找我,並邀著她一起吃個飯,我拒絕了。
姚夢秋本就不應該被牽扯其中。
於是我們約定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我到咖啡廳的時間比約定的要早一些,便坐著等他。
好巧不巧地是,過了沒一會,碰到李文月和上次弄哭他的男人一起來了,而且眼見的心情不錯。
他們正好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而李文月的眼里只有他對面的男人,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
我聽著他們交談,都是一些無聊的生活瑣事或是其他朋友們的趣事八卦。
交談之間,李文月笑個不停,好似前幾日那低落消沉的情緒就如同是夢一樣。
我停下來只能說,女人比起好看的男人來,或許更喜歡能說會道懂得女人心理的渣男多一些。
否則,我無法理解這男人到底哪里有吸引力了。
聽著越發無聊的我,往窗外看去。
興許巧合喜歡一起來吧,只是看了一眼卻與周文豪的身影碰了個正著。
他看了看我,又瞧了瞧李文月,他大概在想我是來監視她的吧。
索性我給他投去個“就是你想的那麼回事”的目光,然後再也不看他了。
他似乎是對我的反應有一些不滿,來拍了拍窗戶玻璃,我未理他,他這才作罷。
李文月在臨近離開的時候忽然向男人道歉了,說著自己各種不好,說著上次是她的錯,希望他原諒之類的話。
那男人倒也不客氣,表示自己大度不在意那些,以後李文月多注意就好。
典型的渣男嘴臉,我認為李文月不至於這都看不出來。
至於動機,我著實無需細究。
他們前腳剛走,寧海後腳便到了。
他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哪怕見到媽媽死之後的模樣時,他也是這副表情。
我沒有和他多話,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
“怎麼來南江了。”他點好了喝的才過來,坐在我對面,“有什麼事。”
“與你無關。”我喝著東西,淡淡地說道,“非要找我干什麼?不是早和你說了不要聯系我麼?從我開始改姓時候開始,我們就沒什麼關系了。”
“有需要我幫忙的麼。”他垂著雙眼,任何時候看起來都似沒睡醒,聲音低沉得宛如來自地獄,“南江這地方,你還不大熟悉吧。”
“用不著你幫忙,有姚夢秋幫我足夠了。”和他說一句話,多待一秒鍾我都受不了,“我再強調一次,這事和姚夢秋沒有一絲關系,你別去打擾她。媽媽的事我已經不去追究了,就請你也放過她妹妹,行麼?”
顯然,我不是在用請求的口吻,而是警告。
我在來南江之前特意打聽了寧海的下落,那時候他還不在南江,而是在西北。
這我才來了幾日他便也來了,要說這是巧合我自然是不信的,不知道他是哪里聽來的風聲。
“我無意打擾。”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有些事,我知道的比你多,你可以問。”
“沒必要,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不知道的早晚會知道。”我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飲而盡,起身便要離開,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話,“我不想再見到你,哪怕是在南江。”
下一周,周文豪和李文月走得很近,總喜歡找她套近乎。
或者從我的判斷來說,他是想趁著李文月在感情上有裂痕而來挖牆腳。
就李文月的表現而言,我想他挖動了一些。
不過倒讓我稍覺意外的是,原來這周文豪不只是喜歡他母親,而是但凡是個有些魅力的女性,他都有點意思,是個花心男沒跑了。
估計這點,柳如雪應是不知道的吧。
同時,這周我初次遇到了在這個學校里我最不喜歡的一個人,這里的教導主任——是個禿子。
很多人,其實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大致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句話是對的。
他一上來那神情就讓人覺得作嘔,和我說著要換重點班的事,而言外之意則是在說這是他的功勞,我們都得感謝他。
得了吧,這對我來說毫無吸引力,我是不會去的,到時倒看禿子如何下得台來。
這周的值日是和周文豪一起。
值日時,我們看到禿子和李文月走在一起,禿子那副模樣猥瑣得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想對李文月做些什麼。
於我而言,這是一件無關的事,我並無心去管。
周文豪卻是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也要去做點什麼。
這不禁讓我想起他在面對自己好朋友被揍時唯唯諾諾的樣子,怎麼,在女人面前就雄起了?
我倒是挺好奇他要怎麼做,因而跟了出去。
只是一路觀察下來,他好似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幕幕的發生。
如果就這麼任由失態發展的話,屬實太無趣了,我便偽裝成了服務員給他們解了圍。
而就在我也准備撤的時候,被追出來的禿子認了出來。
他先是覺得意外,接著又很是得意地想要我交出人來。
呵,真是狂妄的家伙。
我冷笑一聲走近他,裝作要告訴他的樣子,實際則是給他的肚子來了一腳,讓他半天站不起來。
而我和他的恩怨,也就此結下了。
我做事從來都會准備得完全,我在闖進包廂之前,早就先偷拍了一些照片,以備萬一。
在我出來和周文豪與李文月會合時,他們正在你儂我儂,可真是有興致。
不久,禿子帶著人便追了過來。
不過好在有警車路過,加上我手上有包廂的照片,他也不敢怎麼樣。
只是,未來會怎樣便是個未知數了。
我們最終把李文月送回了家。
但就當我打算離開時,在周文豪背上的李文月給了我一個眼神,她仿佛有話要和我說。
因而我便讓周文豪一個人先走,我則是陪著李文月留在了她家里。
“怎麼?”待確認了周文豪離開之後,我背靠著門,望著正看著窗外的李文月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剛剛出手相救。”李文月輕嘆一聲,人還沒有完全從剛剛的驚恐之中緩過來,“如果不是你們,我無法想象後果是什麼樣子。”
“命中注定你就是會平安回來。”我淡淡地回應道,環顧著這間不大的客廳。
這里看上去是老舊居民樓里非常普通的一個房子,客廳恐怕還沒有臥室大,家居也很簡潔,應該是她在這里租下來的樣子。
“但以後要怎麼過呢?”李文月搖了搖頭,轉過身來,表情上寫滿了不安,“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吧。我在這學校還能待的下去嗎?”
“錯的又不是你,為何要怕?”她這房子樓下便是大馬路,此時特別的嘈雜,車輛的喇叭聲幾乎沒有停過,“難道你後悔今晚的事了?”
“那當然沒有。”李文月不停地搖著頭,無力地癱坐在飯桌旁,“你們還小,不知道學校這樣單位的一些潛規則。如果得罪了主任,在這個學校往上走沒指望不說,平日里會被怎麼特別對待都不知道。我平時都躲著他走了,他怎麼還盯上我不放呢。”
“越是表現出懦弱和畏懼,越是容易被獵人盯上。”坦白地說,我對她絲毫沒有憐憫和同情,而認為這是必然結果,“所以呢,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沉默了很久,苦惱的李文月只說出了這四個字,“我不想丟了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而且哪怕不管我,你和周文豪要怎麼辦?他肯定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不是嗎?”
“你看我們怕嗎?大不了不去重點班,我們毫不在意。再者,我這學期結束了就會轉學,隨他怎麼樣。按我的成績,恐怕哪里都搶著要我不是麼?”我輕哼一聲,“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正是這個理,你要是現在害怕了,那等我們不在這里了以後,今晚的事情還會重復上演很多很多遍,那時可就沒有我們能救你了。你覺得是這麼隱忍下去承受這一切呢,還是該斷的好?”
“可我能去哪?”李文月的目光里透露著一絲絕望,“上午才和男朋友鬧分手,晚上又碰著這事,我真的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
“天下這麼大,哪里去不得?”我輕嘆道,“你說的那些學校的事我並非不懂,不過不能認同罷了。你自己想想吧,未來還這麼長,這里真的能讓你忍得了一輩子嗎?”
“嗯,我想想吧。謝謝你,姚念,那個,能不能請你今天在老師這里睡一晚,如果方便的話。我……不想一個人睡今天。”李文月說這話時,眼神中流露著渴望,“是不是很冒昧?”
“好,那我跟家里說一句吧。”我答應了,因為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當時無助的自己。
次日,李文月邀請我和周文豪吃個晚飯表達謝意,我回絕了。
我對這些事情沒有任何興趣。
今天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取消調到重點班的通知。
下午放學的時候,我剛下樓便看到李文月被人喊去教導處,想必和昨天的事有關。
我找了個地方等她,待她出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我覺得如果這樣與她見面的話未免過於刻意,於是我聽到腳步聲後先沒有出來,跟在她後面,決定先看看她要去哪再說。
結果她往教學樓走去,正好和下來的周文豪碰了個正著。
他們往辦公室走去了,我則是待在一旁的教室里,等他們出來。
誰想到,他們兩個可真是有性趣,在辦公室便搞起來了。
而且,在他們做的途中,我看到林鳳鸞正好過來了一趟,她大概是想回去做什麼,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然而當她看到辦公室正在發生的活春宮時,她悄悄地離開了。
不過沒過太久,她又回來了,手上好像拿著相機。
她似乎在拍著里面的情況,過了一陣後她才回去。
而當這對男女出來看到我的時候,他們臉上滿是尷尬。
出校門的時候我遇到了柳如雪,心急如焚的她大概怎麼又不會想到她的寶貝兒子正和老師坐著苟且之事吧。
我沒有與她多說,畢竟我只是一個觀察者的角色,如無必要,何必多言。
當周文豪和柳如雪走了以後,李文月再一次邀請我去她家里與她同住一晚。從她的表情上來看,今天和昨天並不一樣,於是我答應了。
“我要離開這里了。”回到她家後,我們來到了臥室,我坐在陽台上看著外面,她走過來說道,“今天下課後,主任讓我別在這里干了,要我自己體面地走。”
“所以你答應了?”我等她回到床上坐下的時候才說道,“看你現在這樣子,應該有了決定吧,去哪里?”
“雲南吧,那里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李文月長舒一口氣道,“應該不會再回來了。你說,我這樣對嗎?”
“自己做的決定,有什麼對錯之分呢?”我看著她那滿是懷疑的目光,不由地說道,“難道別人給你做的決定就一定是對的麼?去吧,我想你剛才在辦公室決定做那事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麼?如果說只會為了詢問我的意見的話,沒有必要。一定要說的話,我沒有意見,沒有看法。什麼時候走”
“好……明天下午五點的飛機,是不是太趕了?”李文月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愁容,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決定一般,“但我不知道明天怎麼再面對我的學生們了。而且,我的辭呈剛才在教務處的時候已經交了。”
“已經決定的事,有什麼趕不趕的。”我腦海中回想著這段時間李文月的事情,她真的沒做錯過任何事,但那又如何?
“你是覺得還有什麼事沒交代好吧?我可以幫你。”
“哎,我明天會和班主任和待我最好的林老師說這事,他們會幫我更班上的大家說的。雖然沒有辦法和大家當面道別,但是也只能這樣了。”說到這,李文月略作停頓後,繼續說道,“只是……周文豪那邊,我沒有辦法再見他了,但這麼不辭而別的確不應該。可是我沒有勇氣再見到他,哪怕看到他一眼。”
“所以,你想我怎麼做?”我不喜歡這些表達情緒的言語,因而我直逼重點地說道。
“我想……給他寫封信,希望你替我交給他,可以嗎?”李文月的眼神和誠懇。
“可以,不過有個條件。”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大概會一口答應下來,但是周文豪的話,不可能那麼簡單答應了,“我明天會去機場,如果在你飛機飛走前他還沒有出現的話,那我會把信留下,不會交給他。等到以後有機會的時候,我再給你,你自己看著如何處理吧。”
“嗯,謝謝。就按你說的吧,不過,如果他沒出現的話,那信你是燒了或撕了都好,不必留下。”李文月想了好久才回應道,“幸好,我還遇見了你。”
她寫信寫到了凌晨。
我沒有看信的內容,我只知道她寫了一張不滿意又重寫,重復了十幾次。
周文豪這樣的男人,值得她這麼做麼?
再細想一下,這種事只要一方覺得就可以了,無關於另一方怎麼看。
第二天下午,我在機場送了李文月上飛機。
直到她檢完票為止,周文豪都沒有出現。
李文月一直期待著他的出現,然而落了空,帶著遺憾上了飛機。
而就在離起飛時間還有幾分鍾時,他出現了。
我一開始非常有自信他不會來,正想要回去。
但既然他出現了,那我便按照和李文月的約定把信交給了他。
從他的反應來看,他似乎不是一個純粹的渣男。
之所以我仍然把周文豪定義為渣男,是因為這李文月前腳剛走,他便勾搭上了林鳳鸞。
按說這兩個女人不論從性格還是身材來說都相去甚遠,如果不是渣男怎可能兩個都喜歡?
最好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和李文月的春宮圖被林鳳鸞拍下來了。
但按照他這性子,以後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對林鳳鸞怎麼樣,搞不好還是喜歡她。
周一的時候,這狗禿子竟然還敢在升旗儀式上公開詆毀造謠。
真當我上次的警告不當回事是吧,我可不會慣著這狗東西。
當著全校人的面懟了他一頓只是個開胃小菜,我後面收集他一堆汙點才要他好看。
而收集這些東西,只需要一下午就夠了。
等我晚上我稍作整理,弄成一張小報紙,第二天去打印一堆,等待運動會時再用。
然而寧海在黃昏時候又出現了,這次她直接來了姚夢秋的店里。
為了不把姚夢秋牽扯進來,我讓他出去到外面說。
結果他問我為什麼下午不去上課。
“哼,和你有什麼關系?”我毫不留情面地說道,“你搞跟蹤是吧?我勸你下次省省,再來有一次,別怪我報警。”
說完,我便往回走,他卻追上來抓著了我的手腕。
“放開我!”我非常不客氣地說道,我眼里的寧海此時甚至比流氓還要惡心。
“姚念!”這時,身後傳來關笑美的聲音。估計是以為我遇到了危險,她趕緊跑了上來。
“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要回去了。”我看到關笑美的身後還有周文豪在,不想把事情鬧大,給寧海留了最後一句話。
寧海見多來了兩個人,而且在關笑美的質問下他選擇了回避,就此作罷離開。
一直被寧海這麼纏著下去早晚給他攪出事來。
另外,我不覺得他是一個能因為我轉個學而就來南江的人。
也許他也知道周若愚的事了,但以我對他的了解,這無法作為他來南江的決定性理由。
所以我這幾天調查了一番,原來他來這里是受了一個神秘人的私家委托。
寧海打從那邊解除了公職以後,便做了一位私家偵探。
而這次委托要調查的對象,不偏不倚恰好是禿子的老婆——也是林鳳鸞的姐姐——林玉鸞。
據說她和一宗大的商業金融案有關,而這個案子正是警方最近在查辦的。
不過說是一直沒有查到林玉鸞的身上來,而寧海則判斷她才是案子的幕後主謀。
我想要脫離寧海的跟隨,那必須先掌握他的動機和動向。
他在追的這個案子沒想到涉及到的商業人里竟有柳如雪,有時事情就是這麼有趣。
具體的案件細節我只曉得並不多,不過大致知道涉及到逃稅漏稅的事情,而林玉鸞是負責做南江啤酒和藍島啤酒在南江市賬務的負責人。
另外,還了解到過兩天這幾位相關人員都會出現在江都大酒店舉行的一個酒會,可能會有些事情發生。
到了酒會那天,我確定寧海他會去,所以我也去了。
在酒會的進行之中,我發現周文豪悄悄地來了,從他的舉止來看恐是擔心柳如雪的安全。
而寧海,在一個酒桌的角落獨自觀察著酒會上發生的一切。
而且我沒想到林鳳鸞竟然也在會場之中,通過他們的交談我才了解到,原來她的老公是兩家啤酒商的供應商,因而她才來了。
就在我和周文豪說話間,薛雲涵帶著一批警察闖了進來。
她把林鳳鸞的老公當場帶走了,寧海則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最終,酒會一片混亂,周文豪要照顧柳如雪,而我則不得不把林鳳鸞送下樓,給她打了個車。
我原本想從林鳳鸞處打聽更多的效果,只是她的心情低落得不願說一句話。
那既然如此,便讓她一個人回去好了。
時間很快來到運動會了。
在第二天一百米男子決賽結束後頒獎的時候,我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來。
我剛才把早准備好的那些刊登著錢禿子丑聞還有照片的報紙從各個班分發著傳閱,當頒獎剛開始的時候,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談論著報紙上的內容。
而我在中午午休的時候便從主席台那邊拿了個小蜜蜂來,為的便是這一刻。
我靠在看台最頂層的護欄上,打開小蜜蜂,細數著禿子的罪惡。
把我收集到的照片打印衝洗了許多份,拋灑在會場的看台上,我要讓他的丑事人盡皆知。
禿子自然是百般狡辯,不過我對於和這種人爭辯沒有任何興趣。
我在前一天已然和薛雲涵提過這事,把這些東西的原始證據都交給她了並立案,約定好在今天下午這個時間點來這里拿人。
正當禿子話音剛落,警車的警笛聲便在場外響起。
這一來,禿子就算沒法被定罪,也夠他在里面喝一段時間的茶了。
國慶放假的前一天,作為臨時班主任的林鳳鸞單獨找我說話。
談話的內容主要是替她的姐夫禿子向我道歉,也對酒會那天送她回家的事情表示感謝。
我跟她說禿子的事情她不必道歉,我也不可能會心軟。
我倒也坦率地和她說她老公一時半會恐是出不來了,問她之後有什麼計劃打算。
“還不知道呢,哎。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什麼准備都沒做。”林鳳鸞平時微笑著的臉,此刻少有的沒了笑容,稍顯憂傷地說道,“我姐打算國慶帶我去上海玩幾天再說,她說她在那邊有朋友,可以幫忙看看有沒有辦法幫幫我老公。”
“上海?可你老公他不是南江的案子麼?那邊管不著吧?”聽到這,我不免起了些疑心。
“不知道。”林鳳鸞無助地搖搖頭,“具體的她沒有告訴我,她向來不喜歡我多問她的事情。而且,我也不用過問,我姐她總能做好。”
我越尋思越覺得林玉鸞這趟去上海太過蹊蹺,她肯定有什麼重要的消息在那邊,一些連寧海都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於是我在中午的時候去買了一支偽裝得很好的錄音筆,在下午放學時找到了林鳳鸞。
“你把這個拿著。”我把錄音筆遞給她,正色道,“我覺得你姐她去上海沒那麼簡單,恕我直言,她興許打算把你老公置於死地。這幾天你想辦法把這支筆放在她包里,如果你發現她有明顯的支開你的行為的話。至於錄到什麼內容,你要如何處置錄音筆我都不管,這就是你的東西了,你有處置和決定權。我只是認為,你有權利知道真相。不過,如果被人發現了它,不要說是我給你的。”
林鳳鸞糾結了好一陣之後才收下。
當然,我在錄音筆里做了些手腳,只要它錄了音,我的電腦上便能收到相應的數據。
而這,自然是我沒有告訴林鳳鸞的。
不過我收集這份錄音並不是為了這個案子,更不是為了幫她,只是讓我能更先一步掌握寧海想知道的信息。
我不確定寧海會不會去上海,按照他的性格來說,如果掌握了相關消息,那麼是沒有不去的理由的。
我稍作思考後,為了以防一些突發情況,買了一張去上海的票。
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去了上海之後和林鳳鸞一直有保持聯系。
果不其然,她被林玉鸞支開了。
而等她回來的時候,她告訴我留在房間的錄音筆不見了,旁敲側擊問了林玉鸞,林玉鸞看著並不知道這東西。
我問她是不是還有什麼熟人也在這酒店,她才說柳如雪和周文豪也在這,很巧合。
不用過多的去思考,這東西肯定是周文豪拿了。
我用電腦聽了下錄音內容,果然不出所料。
而且他和林玉鸞交歡時候的聲音也都錄了下來。
我便在酒店等他,他總要下來。
我沒等多久,他正好下來被我碰到,我跟他打了個預防針,讓他把那錄音筆該放回哪就放回哪去。
至於他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了,後果如何他自己承擔。
自然地,我把這件事告知了林鳳鸞,她有權知道。
至於她後續如何對待周文豪,拿不拿回錄音筆,那都是他們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林玉鸞這兩天電話的內容,以及對整個案子大致的判斷。
最後的結果來說,林鳳鸞沒有選擇大義滅親,而是在沒有聽錄音筆的情況下將錄音筆交還給了我。
至於里面的內容,她並沒有刪除。
國慶一回來,周文豪便收到了林鳳鸞寄給他的“大禮”。
果然,這家伙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盡管我沒有想到林鳳鸞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上寄照片給柳如雪,但是他既然撞我槍口上,我自沒必要對他客氣。
尤其是他那表現出的只會找別人責任而根本沒有一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承擔一分責任的樣子更是讓我想起寧海的事,讓我對他的印象降到了冰點。
過了幾天,周文豪再次找我聊起這件事,他說他知道了是誰干的。
這小子忽然開竅了嗎?
結果聽他一說,他以為是禿子干的,我真是憋住沒笑出聲來。
我隨著他的話,讓他相信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倒要看看他之後能不能發現事情的真相呢。
不過在這之前,不速之客寧海倒是先來了。
我知道他這個人,不管我說幾次別來他都會來。
這是一天晚上,姚夢秋有事出了門不在店里,只有我一個人在。
他把煙在店門口滅掉才走進來。
大約是因為沒看到姚夢秋的緣故,他開口便說想找的人沒在。
我說,既然不在那就請回吧。
“我沒想到你的消息會這麼快。”寧海只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不過我希望你不要過多地參與這件事情。”
“可以啊,你別再來找我就行。”我站在門的里側,遠遠看見了柳如雪的身影,“有人來了,你回去吧。我想你也不願意暴露行蹤吧。”
他不露痕跡地朝後瞥了一眼,雙手插進口袋里,轉身離去。
顯然,他這麼顯眼一個人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柳如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我看著他們好像還聊了兩句。
之後,柳如雪朝店里走來。
我回到位置上坐下,看著我今晚未下完的圍棋,等待著她的到來。至於她找我是什麼事,我想多半和周文豪有關。
果然,她是來看周文豪來沒來過這里。
我們沒有任何寒暄,我跟她說沒有來過。
她以為在陳凱家里,問我要電話。
我想著她既然自己過來了,也免得了我去找她的麻煩。
現在還不是和她攤牌的機會,但是有必要先提醒她一下,以便她知道一切的時候不會過於驚訝。
而且有些事情我也從她這里得到了印證,她在離婚之前的確受了周文豪的蠱惑。
而關於柳如雪這個女人,在今晚見她以後,我有了更大的興趣。
關於她的過去和更多的事情我都想了解,因為我隱約覺得她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比方說她與周若愚的相識相戀到結婚再到離婚,這之間還有些什麼故事,以及周文豪是如何有可乘之機的,這之間或許有不小的關聯。
周文豪有時候會犯蠢,但有時候他又挺聰明的樣子。
當然,也或許是有我不注意的原因吧。
總之,被他看出來寧海是我父親這件事了。
不過僅止於此,關於我和寧海更多的事情他仍不知曉,而且必將一直不會知道。
他就這麼一直困惑著吧,這是他應得的。
另外,聽星際戰隊的人說周文豪想找我復仇。
這真是痴人說夢。
他對游戲的理解和對許多事情的理解很相似,把表面摸得清清楚楚,但是關於實質的掌握幾乎為零。
他如果想要來復仇,那就等他有機會打進決賽再說吧。
不過,周文豪他那天給我買的糖畫,還挺甜的。
這之中有一天,周文豪告訴我他在醫院遇到了寧海。
同時通過關笑美了解到了柳如雪正在住院的消息。
在關笑美的拜托下,我去了一趟醫院。
我注意到,柳如雪的主治醫生張靜的畢業院校和周若愚的畢業院校是同一個,而且他們都是骨科醫生。
那寧海既然來找過她,看來他還是在關注周若愚的死。
我以周文豪同學的身份找張靜搭話,知道了她正是JTSA的領隊JINGJING,以及柳如雪和周若愚是如何相識的。
很快,時間來到了星際聯賽的決賽日。
沒想到周文豪他們還真打進了決賽。
這一次,他的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想必是專門練過。
比賽比我預想的艱難,正當難解難分之時,沒想到他暈倒過去了。
這場決賽跟著戛然而止。
而柳如雪當時焦急地衝上去查看周文豪狀況的樣子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而也正是這一刻,我對他們兩個人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所幸,周文豪並無大礙,否則我來南江的意義便要歸於無了。
過了幾天,班上辦了一個所謂的互助活動,我被分派到了和陳凱一組,而周文豪則是和關笑美一組。
要說這里面沒點貓膩,我是不信的。
然而這無所謂,和誰一組對我都沒有不同。
倒是陳凱總喜歡躲著我,這讓我頗為不滿。
“是我長得像魔鬼嗎?”某天放學時,我不顧他的反對,執意要和他一起回去。
剛出校門時,我見周圍沒有同班同學,於是說道,“你怎麼天天像見了瘟神一樣?”
“沒有沒有。”陳凱忙搖搖頭否認道,一臉害怕的樣子,“一點也不像。”
“那為什麼?我雖然對你理不理我並不在意,但是你看著我那一副懦弱畏懼的樣子讓我很不爽,我想我還不至於嚇到你吧。”我已經看出了他的心虛,給到壓力追問道,“你一天不說,我一天就跟著你。”
“我說好姐姐,您這是何必呢。”陳凱無奈而又有些痛苦地回答道,“我都這樣了,干啥都一事無成,你干嘛非逮著我不放呢?你要是在意老師那邊的評價,我大可以給你大夸特夸。但是這樣對我,我真承受不來。”
他和我說這些話時,目光一直在前方左顧右盼,顯然是有所顧慮。
因而我順著他的意思,姑且離開了他。
結合上次她偷拍關笑美和其他女生的照片,我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當那幾個小混混又把他帶進小巷子里時,我確認了心里的想法。
這一次,我沒有進去阻止他,而是在前面等著他出來。
“你怎麼……還沒走?”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走出來,見到我不由大驚,下意識地朝後瞄了一眼,很不自然地想要轉移話題,“是,在等誰嗎?”
“嗯,在等你。”我冷聲道,“真沒想到,你們還有接觸。”
“這……不關你的事吧。”陳凱低落地垂著頭淡淡回應道,“我沒再做對不起誰的事了。”
“哦?是嗎?倒覺得對得起你母親了?”我冷笑道,剛才那幾個小混混也從巷子里走出來,他們臉上掛著猥瑣的笑,不過和我們走的是反方向,“你覺得是的話,不如去她面前說?”
“我……我也不想啊。”陳凱長嘆一口氣,背著書包靠在牆角,“可我能怎麼辦呢?”
“你明明能干的很多。”我拽著他,往小混混那邊快步走去,“第一件,正視他們,正視你自己。連正眼看他們都不敢,你還能指望什麼?”
“讓一下!”陳凱不敢往前走,我硬拽著,他奈何不得。
越是離小混混越近時,我走得越快。
他們走成一排,把本就不寬的人行道全占滿了。
我拽著陳凱來到帶頭的小混混身後,沉聲說了一句,前面仿佛沒聽到,我便慫恿陳凱再說一句。
他一開始還不願意,但我不允許他這時候慫了,逼著他說出來,“讓一下!”
“喔?喲,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位帶頭的並不是何齊,我不認識他。
他帶著幾位小弟向我們嘲笑著說道,“嘖嘖,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漂亮一個妞啊。怎麼,要哥們讓一下就好好說,哥們也不打擾你們談戀愛。但你這語氣,呵,怎麼,想在妞面前表現自己有多厲害是嗎?哈哈,笑死人了。”
小弟們跟著他大笑起來。
“你們讓一下就是了。”聽到他們的嘲諷,陳凱的音量一下子小了很多,這倒讓他們笑得更厲害了。
“小妞,你不如跟了我吧,他這種根本不值得你喜歡啊。”帶頭的靠近了我一些,說出讓人惡心的話,表情極其猥瑣,“他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有。”
“聽不見嗎?讓一下。”我沒有給他好臉色,冷眼道,“識相點。”
這帶頭的正想對我做點什麼,忽被旁邊一個小弟拉走了,私語著什麼。
完了才回來,仍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說道:“看在你這麼好看的份上,就給小妞你讓一次。不過,就這一次。”
“哼,我的確只說一次,下次再讓我碰到,就不用說了。”我冷笑著回懟道,讓陳凱走在前面。
小混混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陳凱身上,不用想,以後他們會找他算今天的賬。
“哎,明天又要慘了。”走遠以後,陳凱一臉沮喪和畏懼,“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我這段時間都會和你一起放學,你就不用擔心了。”以陳凱這種懦弱的程度,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服他的。
“而且,我每天都會把你送到你媽那里去再走。所以這些天,你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樣,是要硬氣一次,還是就這麼被別人拿捏一輩子?”
後面幾天,小混混們都在門口守著他,不過看有我在,他們都不敢做什麼。
有一天他們受不了,跟了過來,不過發現我把他送進去了警局,他們也只得作罷。
對陳凱這種人來說,只有給他壓力他才能自己明白人不可能一輩子躲著。
比起被這小混混天天壓著欺負,不如我來讓他先感受一下痛苦的滋味。
我盯著他每天下午課後跑兩千米,所有的作業都要給我檢查,但凡錯一個,就多跑四百米。
還跟說了如果他不答應,他在學校之前的所作所為我都將告訴薛雲涵。
以他懦怯的性格來說,他只會選擇答應。
剛開始,他對我這一切的要求都很不習慣,跑個八百米都很費勁。
一直叫苦不迭,過了一陣才慢慢適應。
等他差不多適應了強度,我便讓他和我回去的路上碰到那些小混混都用雙眼與他們對視,讓他知道這樣的人並沒有什麼好怕的。
而這段時間里,周文豪和關笑美是互助關系,他們一起上下課。
因而我從關笑美那里經常會聽到她對周文豪的一些看法,她倒是對他的感覺還不錯。
在我眼里,關笑美是一個溫柔而又聰慧的少女,只是有些敏感或者說多愁善感。
這算不上是缺點,溫柔的女生大多如此。
在她和我熟絡之後,我了解到了她的家庭狀況。
很顯然,她對自己的家庭很是在意,尤其對母親很是不滿,同時又對自己父親的腿疾很關心。
即使溫柔如她這般,我亦能在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
不難看出,愛憎分明也是關笑美的印記之一,和我一樣。
所以她對於周文豪的看法我或多或少會有些在意,何況平日里對她好的男生還挺多的。
對關笑美來說,她對周文豪明顯表現出好感是在周文豪幫她解決父親的腿疾這件事上。
我才知道原來這主治醫生張靜是周若愚的學妹,知道周若愚在大學時期的事情。
我通過關笑美做中間人,和張靜建立了聯系。
原來她也是JTSA的領隊JINGJING,第一眼看到我時便認出了我是那日星際比賽上的Haruka,一下子便聊了起來。
看得出她是一個更聰明的女人,我自然不和她拐彎抹角,說了我的事,想問她關於周若愚的一些事,她欣然答應了。
張靜提到周若愚在大學便很受女生歡迎,她亦是當中之一。
只是周若愚會和所有女人都保持禮貌的距離,有點不近人間煙火。
大學四年,他雖沒有談過一個對象,但也不會直白地拒絕任何女生。
結果來看,便是很多女生都以為得到了他的歡心。
可算是:桃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張靜還提到,周若愚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但是在她後面來看覺得他可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提到一件事情,曾經有一位病人手術失敗而截肢下半身癱瘓了,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
結果他每天都會去找這位病人,和她說很久話,希望讓她燃起生活的希望。
當時她以為這是他的善心,可是日復一日,他半年都是如此過來,到了這中年女人都覺得他煩的地步,他仍舊這麼做。
結果,這中年女人的抑郁沒有治好,反而是在一個深夜割腕自殺了。
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但張靜敏銳地覺得和周若愚是脫不了干系的。
而他在這件事之後,沒有任何情緒低落的表現,而是立刻又去找下一個病患每天這樣聊天。
張靜在畢業之後便失去了周若愚的音信,亦未曾主動去詢問過。
而周文豪是周若愚兒子這事,是柳如雪來看病之後才知道的。
得知他們已經離婚時,張靜心里倒是松了口氣。
張靜說,周若愚可能就像是膠水,身為女人,一開始去接觸他時會覺得軟粘和溫柔,但是不及時脫手的話,它就會緊緊粘住你最後讓你不得動彈。
和張靜的交談中,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看人比我還要准的女人。
她對於周若愚的評價是我所感受不到的,然而至於她究竟說的對不對恐已無法驗證了。
她最後還跟我說,周文豪其實和我所想象的有所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種許多男生都沒有的特質或者說是一種一般女生會很愛的特質——上心和用心。
最後,張靜還把她和周文豪發生關系的事情跟我說了。
我說,我對那樣的事不感興趣。
她則是狡黠地一笑,說:“對我來說是秘密的事,總要說給一個人聽。而你,是最安全的。”
之後有一天下課後,陳凱和我說了他媽媽薛雲涵想要把他和周文豪換著住一段時間的事,說是柳如雪已經答應了,只是周文豪還不知道。
我問他自己怎麼想,他沒有主意,好似是在等我給他支招。
我想了想,陳凱現在膽小怯懦這一點還沒有徹底克服,他若是去了柳如雪家里,難保他不會背著我做點什麼。
因而我跟陳凱說他就照常去好了,能不說話就別說話,把地方告訴我,等我過去。
之後我和姚夢秋大概說了一下情況,希望她能幫我一下,晚上一起陪我去酒店。
姚夢秋做生意很久了,她在和人打交道這方面十分了得,帶她去自然事半功倍。
雖然過程中有點小波折,但最終陳凱是沒有去成周文豪家里和柳如雪一起住,而是被我安排了臨時的一個小公寓住這些天。
然而,對於周文豪要去和薛雲涵家里住這事,我是干涉不了的,畢竟柳如雪自己都同意了。
他們之間肯定會發生些什麼,我亦從側面問過陳凱就沒有一點擔心麼,他卻跟我說,周文豪會對他媽媽好的,而薛雲涵向來一直更喜歡他。
陳凱說這話時表情有些復雜,能讀得出他打心底是希望薛雲涵能喜歡他勝過周文豪的。
我便跟他說,沒有女人喜歡懦弱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
我說他只要按我說的去做,讓薛雲涵知道他也有他的亮點,他也能夠克服自身的缺點,薛雲涵自然會更喜歡他。
畢竟,陳凱才是薛雲涵的兒子。
陳凱一開始還不願意聽我的,仍舊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了,沒得變了。
但我在離開他小公寓前說了一句話——“薛雲涵她這次說是和周文豪住兩周,下次可能就說住一年,再下次,呵,會是多久呢?”。
也許是這句話的作用,也許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什麼。
總之,陳凱在後面這兩周里各個方面都顯得極為上進,學習成績有了不少提升,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好了許多。
哪怕是外面的那些小混混,即使我不要求他,他也不再畏懼和他們對視了。
尤其是我說過這話的第二天。
這日我故意沒和他一起回去,意在讓他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
碰巧的是,周文豪和他一起放學出門,這路上又碰到了那幾個小混混。
大概是他們見我沒在陳凱身邊,又大了膽子,當著周文豪的面把人拽了進去。
我跟周文豪說不用管,讓陳凱自己面對。
讓我欣慰地是,陳凱總算硬氣了一回。
他以後會明白,這一回硬氣為他贏回來的有多少東西。
這兩周里,陳凱時不時會和我提起他和薛雲涵的過往。
在他的眼里,薛雲涵是一位很優秀的母親,但是他的成績總是跟不上,而且年級越高,成績被甩得也越遠。
因而,在薛雲涵的高預期下,他總是無法達成,因而經常看到母親失望的樣子,他自覺得自己很沒用,逐漸失去自信。
惡性循環之下,他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甚至對他而言,有時竟會覺得只有那些小混混才能理解他。
他說,我那句話讓他感到了危機感,一種會永遠失去自己母親的危機感。
他不想到時沒有後悔藥吃,所以他決定搏命一試。
而從和他對薛雲涵的這些回憶里,我得知了他父親原來和我父親曾是同事的事。
而這,自然是陳凱所不知道的。
只是至於他自己的父親是如何殉職的事,他並不知道得特別清楚,他說薛雲涵沒有提過,他也不敢問。
兩周的時間,說來過得也很快。
薛雲涵那邊來電話讓我們去個度假酒店,就當是大家一起聚一聚。
我便和陳凱說,薛雲涵未來的日子是想和他過還是和周文豪過,全看他這兩天自己表現了。
他回了我一句“謝謝”,說一定不辜負我的期望。
等等,我有什麼期望了?
他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當我們去到酒店時,我意識到薛雲涵和周文豪在這酒店里先住過一晚了。
薛雲涵來見我們的時候,一副如沐春風的模樣,臉色格外紅潤,在這大冬天的能這樣,並不難推測昨晚發生了什麼。
而這一點,從姚夢秋的神情上來看,她也看出來了。
而且這一次她看周文豪和柳如雪的樣子,她同樣看出了兩個人不同尋常的關系。
因而,在白天玩完之後,姚夢秋和我說她想單獨找柳如雪母子和薛雲涵母子晚上分別過來喝點喝的,聊一聊。我說隨她便,她願意我無所謂。
姚夢秋先喊來的是柳如雪和周文豪。
姚夢秋中午和他們談了元旦匯演以及她去做化妝師的事,然而這事我事先都不知道她會在這里說,我認為這不過是一件很小。
中途還給柳如雪試了件浴衣,這倒讓我不意外,她從我小的時候一見到我,就會給我試各種各樣她喜歡的衣服,然後陶醉在自己的傑作里。
姚夢秋她向來是個鬼靈精怪的人,她其實帶了好幾套衣服來。
原本她跟我說想要給柳如雪試穿的並不是這一套,而是更加保守優雅的一套衣服。
而最後忽然拿出這件,她這其中的心思便是我也不好捉摸透的。
不過我是能看出來,她對周文豪的印象不錯。
姚夢秋其實對男人本來不感興趣,至於為什麼對周文豪有些感興趣,我不明白。
等他們走了,姚夢秋再親自去邀請了薛雲涵和陳凱來。
姚夢秋很會說話,上來便夸陳凱多麼清秀多麼有禮貌什麼的,讓一開始還有些板著臉的薛雲涵開始有了些笑意。
姚夢秋見他們這對母子之間的關系肉眼可見地不是那麼好,便說了些輕松的話題才互動起來。
薛雲涵在姚夢秋的帶動下,這才說了一些以前她和陳凱之間一些有趣的事。
只是陳凱很是拘謹,一直聽著不說話。
還要姚夢秋給他引導帶動一些才說一些,慢慢地,這對母子才第一次互相注視對方。
飯後,薛雲涵心情大好,姚夢秋便乘機讓她去試穿了一套淺白色的高叉旗袍。
這倒是讓陳凱看傻眼了,薛雲涵自己倒很是滿意。
姚夢秋讓陳凱評價一下自己媽媽的這身穿著如何,一開始陳凱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結果趁著薛雲涵自我欣賞的時候,姚夢秋在陳凱耳邊輕聲說:“你媽媽她很在乎你夸她的,你好好夸夸喔!”
陳凱這才放開了一些,絞盡腦汁才說出幾句聽著蹩腳的文藝話語夸著薛雲涵。
但即便如此,薛雲涵看到自己兒子想盡把法來形容她的美,她很是滿意開心,還抱了一下陳凱。
陳凱那一刻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
或許,這男生的蛻變就此開始了。
第二天,大家出門的時候都很高興。
只是天空不作美,外面都是積雪。
在我的提議下,大家等到了中午才走。
我本來想著可以過一天再走,不過想著這一天晚上還會下大雪的可能性很大,那時就不知道要在這里待多久了。
回學校之後,學校發了獎狀給我。
我不在意這種東西,更不在意這學校,因而我沒選擇將它帶回去。
回了姚夢秋店里之後,吃飯時她和我說了很多話,基本都是問我在學校和在這里生活得如何。
畢竟在她看來我已經待了很久了,但是和她平時說話卻沒有幾句。
其實昨天晚上她邀請柳如雪母子和薛雲涵母子吃飯我就猜她是做給我看的,她希望我能開朗一些。
的確,我想起了母親。
所以我吃過飯後,獨自出來走走,來到了網球館,一個人打球發泄著。
在這網球場里無人認識我,亦無人來,我的情緒都會在這里釋放。
網球,並不是媽媽或是誰教過我,是我自學的。
准確地說,也不是自學,而是從媽媽去世以後,情緒很差時,試過很多方法,最終發現只有打網球可以排解。
而排解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的網球在不知不覺間便越大越好。
等我回到店里時,姚夢秋和我說周文豪給我送了獎狀來。
我淡淡地回了一聲知道了,她又和我說她對陳凱以及周文豪的印象與感覺,尤其一直在說周文豪如何如何,說的時候很是開心的模樣。
我和她說,她要是喜歡周文豪或是陳凱的話,自己多去主動聊就是了,我也不管她,只是不用來向我說這些。
還說,我挺好的,她不用擔心我,只過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我問她,最近特別關注我平時的生活是不是寧海那邊找過她。
姚夢秋說是的,但是她關注我並不是因為寧海找過她,她除了向寧海報了平安以外其他的都沒有說。
後面幾日,周文豪又來了姚夢秋這里,還和我在網球館見了一面。
看起來姚夢秋是把我的一些事情告訴他了,但他想錯了,致使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吵完以後,我想著在這時間待著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去了,既然他這麼想知道所有的事情,那差不多是時候跟他把那些事情都告訴他了。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而至於我究竟要不要把周文豪所做的一切告訴柳如雪,那就看周文豪回去以後的表現如何了。
我平時偶爾還是和李文月保持聯系,主要都是李文月和我聯系,總是問周文豪的情況。
我最近一次和她聯系時告訴了她我打算回去的事,周文豪會跟著一起,她便拜托我能不能安排他們單獨見一面,我答應了。
就在我們即將啟程的前一天,陳凱和我說薛雲涵請我去他們家里,我去了。
我去到他家里,注意到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了很多,吃飯間和吃飯前後也都有在交流,而且又是有說有笑的。
陳凱的表情上已經看不到自卑和害怕的神色了,用溫馨來形容他們恐怕是恰當的。
吃過飯以後,薛雲涵禮貌地請我單獨進了她的臥室,說想和我單獨聊聊。
她說,陳凱和她的關系現在好了很多,也聽陳凱那邊說了最近的事情,她很感謝我。
我說,我沒想過我要幫誰,只是個巧合罷了。
接著她和我說了為什麼之前他們母子關系那麼差,我說陳凱和我說過。
薛雲涵笑著搖了搖頭說,有些事情她連陳凱也沒有告訴。
於是,她把她丈夫的過去以及是如何殉職的經過說給我聽。
她丈夫殉職的事我一聽和周若愚死之前卷入的事情很像,便詢問了些細節,才確定下來她殉職的丈夫就是誤殺了周若愚的人。
這之前我並不知道,只是知道她與這件案子有關。
我試探性地問到她是否知道周若愚就是周文豪的父親,她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這就是答案。
她後面說了一句——我欠他的情既然無法報答給他了,那至少做到我能做的吧。
她讓我把這事不要說給陳凱聽,我說不會,我已經要離開這里了。
最後我和她說,我見到了周若愚最後的樣子,她很是驚訝,但我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在這段時期里,尤其是元旦匯演之後,姚夢秋對周文豪和柳如雪的興趣大了許多,經常向我問他們的事情。
而她決定要開一個攝影店亦是從這時決定的。
我知道她有一個女性對象,很有錢,不過我沒有細問更多,比如那女人究竟是誰是什麼身份之類,不感興趣。
唯獨聽她說了開攝影店的錢,她這位女性對象出了幾乎九成,很是寵她。
直到有一天下午,她這位女性對象來店里接她,我當時正好在。
她沒有下車,不過在車里把墨鏡取下來的時候我認出了她正是那日酒會所見過的藍島啤酒的陸雨鈴。
而姚夢秋和她的戀人關系,要追溯到三年前,那時的她們是通過網絡相識的。
而確定關系,是那時陸雨鈴因為出差的關系第一次來南江,來了姚夢秋店里,當時陸雨鈴正有一個宴會要參加,但是她的化妝師因為飛機誤點兒趕不上。
因而姚夢秋便幫她化了個妝,還一起去了宴會,兩個人就這麼好上了。
而下午我給姚夢秋打電話時,分明聽出了她聲音里的異樣。
剛開始我以為是她和陸雨鈴在做什麼,然而細聽下來我沒有聽到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而且姚夢秋聲音里那可以忍耐的感覺再加上輕微能聽出喘息的男聲,我就知道她是在和男人在一起了。
或許是第六感,又或許我對周文豪的聲音太過熟悉,哪怕只是一聲喘息,我亦分辨得出就是他。
這是姚夢秋自己的選擇和決定,既然不是被周文豪強迫的,那我沒有什麼不滿。
就像和周文豪發生的其他女人一樣,姚夢秋也是如此。
當然,我可以對這件事沒有不滿,但不妨礙我對他的印象更差和厭惡的增加。
他所做的一切,最終審批的時候,都會一一細數。
而我所做的帶他回一趟雲南的決定,便是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最後的選擇。
在那之前,讓他死也能死個明白。
但當然,我在雲南給他留了最後的機會,只看他抓不抓得住了。
然而最終,他沒有抓住。
我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愧意。
他依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即使哪怕周若愚的死,他仍然認為與他無關。
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把他的真面目告訴柳如雪了。
在這最冷的一個冬天,讓周文豪知道何為嚴寒。
不過我回來以後沒有能聯系上柳如雪,直到過年時我們才聯系上。
我和她約著元宵這天晚上見面,地點是上次和周文豪碰過面的露天網球場,她答應了。
我和她說你要有心理准備,她說沒有什麼好要特別准備的。
這一天很快到來了,隨著夜空中不停閃耀的煙花,我在網球場等到了柳如雪。
她對我微微一笑,我們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她先是和我聊網球,說著她以前練球的樣子,在看到我打網球的時候回憶起了自己練球的時光。
“如果那時的你沒有受傷的話,現在不說世界冠軍了,拿個國內冠軍是沒有問題的。”第一次坐在柳如雪的身邊,感覺她的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香味,讓人容易平靜而進入一個舒適的狀態當中,“雖然我沒見過你打球的時候,但是我去打青少年比賽的時候,聽過你的故事。那時候的你,好像被當做天才捧著呵護著。”
“是有過那麼一段時間,但沒堅持住多久。”柳如雪笑了笑,說到這里,她的神情有著向往也有著遺憾又有著豁達,“不過看過你打比賽之後,我想你比那時候的我還要更強。或許,你就是網球界未來最閃耀的那顆星。”
“我沒想過,也不在意。”我搖了搖頭,“比起這個,你覺得有什麼東西會比網球更重要嗎?”
“有,我兒子。”柳如雪深吸了一口氣,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很是滿足地說道,“我離婚以後,他就是我的一切了。”
“可為什麼要離婚呢?是你想離的嗎?還是有什麼原因呢?”我想試探性地進入到正題了,因為我知道,周文豪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追到這里來了,“周文豪他一時半會還過不來,我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你說,雪化了以後還留下什麼?”柳如雪淡淡一笑,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做著看似不搭的回應。
“徹骨的寒冷。”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回應道,仿佛眼前又是前些日子大雪紛飛的景象。
“是快樂和欣慰。”柳如雪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她的目光回到前面的球場,繼續說道,“最冷的時候是下著雪的時候。而這場雪下了很多年,久到我認為我都習慣了這份寒冷。然而只要太陽夠大夠暖和,任雪下得再大也會覺得溫暖。”
“這樣麼……”我大概聽明白了柳如雪話里的意味,“可這太陽照耀得不只有你,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人,也沒有關系嗎?”
“呵,太陽的行為我怎麼管得了呢?”柳如雪呵地一笑,微微搖了搖頭,“畢竟它已經讓我感受到溫暖了,我還能奢求更多嗎?或許正因如此,我才可以如此無所顧忌地享用它的溫熱。如若我去私有了,別人自然會在意我們,那對我對他,都算不上是一個好事情。”
“原來,你都知道了麼……”我深呼吸一口氣,平靜地回應道,“也是,來了這麼久,我關於你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這麼看來,倒是我自以為是了。”
“不,你的話我明白,也有一些我是不知道的。”柳如雪再次搖了搖頭,沉默了幾秒後往後面靠著坐著,有些釋懷地說道,“不過不重要了,我也不是之前的我了。這些日子,尤其是雪災以來的這段時間一起生活的精力,讓我想明白了。如果我一直陪著他身邊,他的眼里心里也都只有我。而且細想來,以前我對他不好的時候也有很多很多,我也沒有做到多好。所以,除非我決定和他一輩子相伴著走下去,他也願意如此,否則我不打算太束縛著他。畢竟,他會長大的。”
“不明白,但我尊重。”柳如雪的話讓我很詫異,我不知道她口中的雪災之後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我只知道還在度假酒店時的她一定是絕無可能接受周文豪還和其他女人有來往的。
“只是,關於周若愚的事情,你也有知道的必要。”
“嗯,你說吧。”面對我的話,柳如雪沒有絲毫的訝異,而是無比的平靜,仿佛是如何她都不會有情緒波動一般。“我想,你准備很久了吧。”
我把周若愚被周文豪挑撥離間而離婚到遇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柳如雪,見她沒有回應,只是微微低下了頭,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繼續說道:“這些事情我希望周文豪能自己告訴你,給了他好幾次機會,他始終沒那個勇氣。”
“謝謝你。”良久,柳如雪雙手環抱著各自另一側的胳膊,隨著呼氣說道,“沒想到他最後是這樣的結局。”她沒有顯出一絲傷感的樣子,倒像是被寒冷環繞一般在戰栗。
“不怪周文豪,我和他說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周若愚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為什麼?”這是我唯一不解的問題,我想它能解決我心中的最後一塊拼圖。
“是他在死之前讓你來找我們的對吧?”柳如雪再一次抬起頭,若有所思地問道。
“嗯,他放不下你們吧大概。”我直白地答應道,“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對你說,不過沒告訴我。”
“他到死,也還是這個樣子。”柳如雪輕嘆一聲,“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愛情。我當然知道他沒有出軌,這麼多年他這方面我很清楚。不過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多的事情我不想多說,他不好的事我更不想說。畢竟,在你這里,或者在很多人心里,他都有著不錯的形象。只是有些事情,只有我知道。總之,我很早就想能和他分離了,只是沒有一個契機。所以,周文豪說他出軌的時候,我其實是很高興的,明知道是假的,但我終於有理由擺脫他了。”
“嗯,我知道了。他來了。”遠處,看到了周文豪奔跑的身影,“你打算怎麼做?”
“我先離開一會吧,我想你還有事要跟他說吧。”柳如雪說著,緩緩站起身,“不用告訴他我在這里,也請當作我不在這里吧。”說完,她往球場後面的小樹林走去。
這一刻,一個十分漂亮耀眼的煙花在高空綻放,將她照得光亮。
……
若干年後,當我再次來到南江時,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午後,我再次路過這網球場。
盡管大家已經長大了些,但我能分明認得出坐在那張長椅上的女人便是柳如雪,和那一晚她所坐過的位置一模一樣。
她的懷里抱著約莫幾個月大的嬰兒,正和身旁的男人一起與這小嬰兒嬉戲。
而她身邊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文豪。
“好久不見。”他們忽然抬起頭來,看到了我,似乎一眼便認出了我來,微笑著與我打招呼。
柳如雪抬起她的左手向我輕輕招手,那無名指上分明戴著一枚戒指,與她脖子上的項鏈一起看著好似天作之合。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