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粟吃完飯就離開了,楊小槿則跟著他一起,並沒有與楊安京敘敘舊什麼的。
只是在這場晚宴中,楊小槿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反駁楊安京,也沒有反駁任小粟,就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吃飯機器……
回到各自的小院里,任小粟隔著牆突然問道:“我晚上說話有點過分,這樣頂撞你姑姑,你會不會不高興?”
任小粟聽到對方說道:“沒有,因為我也老和她吵架,其實我倆的關系,一直都更像是姐妹,她只比我大6歲而已,算是我爺爺61歲老來得女。”
“那你爺爺還挺厲害的……”任小粟說道。
院牆的另一邊突然沉默了一瞬,但楊小槿並沒有受到任小粟的太多影響,繼續說道:“今晚只有一個事情我想跟你解釋一下,其實她是個有人情味的人,起碼在我眼里是這樣的。”
任小粟不再說話,他察覺到楊小槿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一般,繼續的自顧自說著:“那時候楊氏的家里已經沒什麼親情可言,父親和母親出意外之後就沒什麼人管我了,楊鈺安收養我只是為了在名義上更方便接收我父親生前的那些資源,例如舊部,例如權力。是楊安京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放學的時候還會買吃的給我,陪我唱兒歌,看童話,跳皮筋,我的第一把狙擊槍也是她送給我的。”
這時候任小粟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實在是這句話里畫風轉變的太快了,前面還跳皮筋呢,後面就突然多出一把狙擊槍來……
這前後畫風有點不搭啊!
不過任小粟沒有打斷,他回想起楊小槿唱兒歌、跳皮筋的技能等級,看來楊安京確實沒少陪伴楊小槿。
只聽楊小槿繼續說道:“也是那個時候,她看到楊氏對我的態度,才開始漸漸對整個楊氏失望。我記得我第一次扣動狙擊槍扳機後,她對我說,小槿,這個時代開始改變了。我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執著的想要消滅核武,也不知道她從什麼時候成了安京寺之主、暴徒之主,她開始越來越忙,但我的生日每次都能收到她的禮物,也只有她還記得我的生日。”
任小粟頓時慚愧:“你生日什麼時候來著?”
“陽歷4月18日,”楊小槿回答道,換了其他女孩怕是早就生氣了,但她沒有生氣,像是簡簡單單的陳述了一個事情,然後又問:“你呢?”
“我……”任小粟低聲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楊小槿明顯愣了一下,她有點意外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卻聽任小粟笑道:“不過我胳膊內側有人紋了個3.16,就當我是3月16號出生的好了。”
“誰紋的?”楊小槿皺起眉頭。
“不知道,”任小粟搖搖頭,盡管楊小槿看不見他搖頭的模樣。
“你……”楊小槿忽然有些疑惑起來,在她印象里任小粟就是土生土長的流民,在113號壁壘集鎮長大,可普通流民誰胳膊上會紋這種數字序號?
所以這個時候楊小槿努力回憶,卻發現任小粟從未提及過去。
他們倆人的相處方式很奇怪,誰也沒去深究過對方的過去,就像是這廢土時代里的兩塊無根浮萍,因為喜歡就相依為命了。
任小粟笑了笑:“很奇怪對嗎,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我的記憶……是殘缺的。”
“沒事,這並不重要,”楊小槿說道:“今天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影響你對我姑姑的看法,事實上我現在也無法理解她到底要干什麼,只是解釋一下我今晚無法幫你說話的原因。”
“嗯,放心吧,我不介意,”任小粟說道。
按照楊小槿的性格,也只有因為在乎自己的感受,才會跟自己解釋這麼多吧,想到這里任小粟甚至還有點開心。
這時候他想,倆人為啥要隔著牆說話呢,明明都是超凡者了為啥還要被一堵牆阻隔著?
難道同在一個院子里徹夜長談不好嗎?
想到這里任小粟便准備翻牆而入,結果腦袋剛探出院牆,就看到楊小槿單手握著黑狙,黑洞洞的槍口就指著他的腦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一種無聲的嘲笑:“可以嘛任小粟,膽子越來越大了,值得鼓勵。”
“你就是這麼鼓勵的?”任小粟黑著臉。
“不然呢?”
“哈哈,我就是翻過來看看你情緒是不是低落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早點休息,晚安!”任小粟說著便跳回自己院子,跑另一邊去騷擾江敘了。
楊小槿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收了黑狙,她忽然覺得任小粟笑容背後似乎總是隱藏著更深沉的孤單。
這種孤單不是沒人陪伴的那種,而是置身於廢土之上,前顧後盼卻發現看不到自己的過去與來處。
這少年太堅強了,堅強到不需要誰來憐憫,也不屑別人的憐憫。
楊小槿忽然低聲說道:“我會陪著你的……任小粟?”
“任小粟?!”
這時候,任小粟已經翻進江敘的院子去了……
任小粟在院子里溜達著,他透過窗戶看見江敘正在伏案書寫著什麼,頭頂的鎢絲燈泡釋放著熱量,還有溫暖的黃色光芒。
江敘無意間轉頭赫然看到任小粟的臉貼在玻璃上,差點嚇他一跳!
他沒好氣道:“偷偷摸摸的干什麼呢?進來吧!”
任小粟嘿嘿笑著進屋:“您寫什麼呢?”
“寫關於人工智能的新聞稿,這一部分,我決定自己來寫,”江敘解釋道:“我覺得,人工智能的降臨對於整個人類來說都是一場變革,所以慎重點比較好。”
“您都寫了什麼?”任小粟好奇道。
“大概就是寫一寫人工智能管理之初、到現在人工智能管理壁壘後的一段時間里,居民們的變化吧,我察覺到他們越來越壓抑了,”江敘笑道:“反正你理解為我在說人工智能的壞話就好了。”
“您可還在王氏的地盤上呢,”任小粟撇撇嘴。
江敘朗聲笑道:“記錄真相還需要看身處何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