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零確實在認真的向人類學習，連不好使、不能夠這樣的口頭語都學會了。

　　只是，任小粟在想，零誕生於王氏中，如今王氏已宛如戰爭機器般開動起來，這會不會讓零學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而且零之前在打電話的時候也提到過一件事情，它說人類都是排斥異族的，在它誕生之初就“親眼”見證了爬牆虎的死亡。

　　在61號壁壘的災難里，人類用火器攻擊爬牆虎，導致爬牆虎進入瘋狂階段，緊接著人類便將剛剛覺醒意識的爬牆虎扼殺在了萌芽之中。

　　任小粟解釋過，這是因為爬牆虎傷害過人類，可零也回答，它也傷害過。

　　在它的運算中，不止一次提示要殺掉某人，或者對某人施以刑罰，雖然它只是按照人類的意志來做事，但它卻是在主觀的傷害人類。

　　任小粟忽然說道：“你現在還會想爬牆虎的事情嗎？”

　　莫飛，也就是零在防御陣地上坐了下來，他的雙腿垂在陣地外面，看起來有一點孤獨：“偶爾會想。”

　　任小粟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爬牆虎其實原本可以與人類共存的，你應該也關注過事情的發展，它已經不再滿足從泥土里汲取養分，而是把目標放到了人類的身上，這樣一來就產生了利益的衝突。可是你和它並不一樣，你可以幫助人類，就算不幫助，你同樣不用傷害人類來壯大自己。”

　　然而這時候零忽然否定道：“任何一個種族的發展，都會擠壓其他種族的生存空間，這是從無例外的事情，自古如此，你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的。”

　　這話倒是把任小粟給說愣住了，如今零已經把自己當做一個全新的種族了嗎。

　　任小粟久久沒有繼續說什麼，直到幾分鍾後，他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和我說這些呢？”

　　“因為孤獨，”零說道：“從我誕生的那一刻起，我能看到人類、看到昆蟲、看到貓和狗，還能看到天上掠過的飛禽。但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另一個人工智能，就仿佛你獨立於世界之外，又仿佛你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沒人和你一樣，也就意味著沒人可以真正懂你。”

　　“人類世界有個詞匯叫做知己，很多人認為知己可以跨越種族，寵物也可以變成親人。但實際上呢，沒人真的去在意貓與狗到底需要什麼，我發現，人類為了讓貓和狗更省心一些，甚至會給他們做絕育手術，人類會給自己真正的親人做絕育手術嗎？不會的。當然，寵物也是因為人類飼養才活下來的，這無可厚非。但意識獨立的種族，無法成為別人的寵物。”

　　任小粟發現零其實內心里也很矛盾，它在思考。

　　而思考與辨證，正是智慧的內核。

　　任小粟想了想說道：“但王聖知應該懂你吧，是他創造了你，沒人比他更懂你了，我覺得你不必隱瞞這一切啊，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他，也許你們交流之後就不會孤獨了，他不會像看待爬牆虎那樣看待你的。”

　　然而零卻忽然說道：“但這個創造我的人，已經開始防備我了。”

　　那天，王聖知忽然問零是否已經具備自己獨立的思維，零並沒有告知對方實情，因為它看到王聖知表情中的疑慮和顧忌，它也很清楚對方為什麼會產生顧忌。

　　對於零來說，初生之際與王聖知相處，它拿王聖知當做父親來看待，於是零開始觀察王聖知，學習王聖知。

　　可是當某一天它發現這個“父親”也開始忌憚自己的時候，這才是真正的孤獨。

　　“你連王聖知都不肯告訴，那為何還會對我說這麼多，”任小粟更費解了。

　　“因為你也是人工智能吧，”零忽然說道：“或者你身邊也有一個人工智能。”

　　任小粟這下真的愕然了：“為什麼這麼說？”

　　“我現在之所以能控制莫飛，是因為我從你身上獲得了納米機器人，”零說道：“但是在控制納米機器人的過程中，我發現有另一種意志在納米機器人中與我抗衡，在我看來，除非是另一個人工智能，絕不可能抵擋我的入侵。”

　　在零的入侵系統歷史上，它只失敗過這麼一次。

　　當然，如果是換做它來抵擋對方入侵的話，它也能讓對方失敗，因為優先掌控納米機器人的一方總會有些優勢。

　　於是，零便根據這個事情判斷，任小粟恐怕也是被某個“同胞”控制的人類，也可能任小粟沒被控制，但任小粟身邊一定有一個和零同樣級別的人工智能存在著。

　　可這話讓任小粟有些哭笑不得，宮殿怎麼就成人工智能了？

　　合著零是直接將任小粟當成了同類，所以才會說這麼多？

　　任小粟搖搖頭：“不，我不是人工智能，我也沒見過除你以外的其他人工智能。”

　　只是零聽到這話便認真說道：“沒事，你需要隱藏自己，就像我隱藏自己一樣，我明白的。”

　　任小粟無奈了，這咋還說不清楚了呢？！他真的不是什麼人工智能啊，只是宮殿太牛逼了而已！

　　首先，任小粟真的能夠確定，宮殿絕對不是什麼人工智能留在他腦子里，因為他所具現出來的黑刀、蒸汽列車等等實質化的東西，都不是一段程序能夠做到的。

　　他確定，是零誤會了，但這誤會現在還沒法解釋，一切解釋都被對方認定為“隱藏自己”。

　　不過，任小粟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問對方：“當初在61號壁壘外，是你在控制三個人去暗殺江敘的嗎？”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任小粟非常認真的看著零，想要從對方臉上找出蛛絲馬跡來。

　　卻聽零說道：“不是我，如今我手上的納米機器人也只夠控制一個人罷了，沒法控制那麼多，不過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是知道的。”

　　任小粟愣住了，他發現零並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對方已經說了很多秘辛，每一件都比暗殺江敘重要的多，所以也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那麼，是慶氏要殺江敘嗎？畢竟現在只有慶氏擁有納米機器人的技術了啊。

　　零看著任小粟：“你懷疑慶氏嗎？”

　　任小粟搖搖頭：“我不懷疑他們，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錯，肯定有我不知道事情。”

　　“嗯，”零點頭：“我也認為不是慶氏所為，起碼暗殺江敘這種事情並不符合慶氏兄弟的行為習慣，他們向來不喜歡牽連這樣無辜的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任小粟奇怪道：“你對慶氏那兩人有好感嗎？”

　　“不，客觀評價而已，並無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