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新聞聯播其實是想看看作為河西省官場一把手的他,平時在新聞媒體中露面時會留給普通老百姓什麼樣的形象,他是以普通觀眾的視覺來看在新聞媒體中自己的形象。
新聞一開始,前面無非就是一些關於省委省政府又開會研究了什麼之類的環節,直到最後突然進入了一個訪談欄目的時候,金書記的才完全將目光停留在了電視屏幕上,只見畫面中先是出現了一個穿著藏青色風衣的女記者對著鏡頭說道:“最近,多個地區進入了干部調整集中期,托關系、打招呼的現象頻繁發生。打招呼到底有多盛行?如何處理、看待打招呼的現象?我們省電視台聯合省報社就此對咱們河西省西經市產霸區區委書記進行了專訪……”
金書記仔細的看完了這一段對區委書記張增賢的專訪,眉頭就不由得蹙了起來,作為省委一把手,他的看法自然是與張書記的想法不同,張書記接受記者采訪是想擴大自己的影響,樹立自己在產霸區的權威,也自認為今天的采訪自己所說的話都是那麼的天衣無縫,但沒想到在金書記看來卻有點弄巧成拙的意思,金書記覺得有關干部調整中存在的這些問題,作為區委書記不應該接受記者采訪,更不應該這麼坦然的承認有這麼多問題的存在,這不是承認了黨委日常工作中存在著很嚴重的問題嗎?
“老金,吃飯了。”金書記的老婆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了餐桌,喊金書記過去吃飯。
金書記正在想著事情,沒有聽到妻子的叫喊,妻子見他正在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琢磨著什麼,就笑著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電視,問道:“看什麼呢,看的這麼認真啊?”
“記者對產霸區的采訪上電視了。”金書記看了一眼妻子說道。
一聽說產霸區這三個字,金書記的妻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未來女婿,就連忙饒有興致的將目光移到了電視上,這才發現電視屏幕上出現的人並不是自己的未來女婿趙德三,便失望地笑道:“我還以為是對小趙采訪呢,原來不是啊。”
“小趙沒接受采訪還好呢!”金書記說道。
金媽媽不當回事兒的笑了笑,說道:“不過小趙這孩子也有段時間沒來咱們家了,還挺想他的,讓露露什麼時候叫他來家里吃飯。”
“好了,吃飯吧。”金書記像是有了心思一樣,說著話起身走向了餐桌。
第二天上班後,金書記就給市委書記楊天宇打去了電話,在電話里說了一下昨晚在河西新聞上播放的對產霸區委書記的專訪,委婉的表達出自己很不看好他接受采訪這個想法。
楊天宇自然是明白金書記的意思,作為一個有著敏銳政治覺悟的市委書記,楊天宇在接完省委書記的電話之後,就趕緊在辦公室的電腦上重新看了一遍昨晚的河西新聞聯播,看完區委書記張增賢新聞專訪上的表現,他無疑和金書記產生了同樣的顧慮,雖然那些話看上去說的也沒什麼破綻,但是卻承認了領導干部調整中存在著暗箱操作的現象。
這無疑會給黨委工作帶來一定的壓力。
坐在辦公室里考慮了一會兒,楊天宇起身離開了辦公室,面色陰沉的去了市長張德旺的辦公室,敲開了辦公室門後,正在和吳敏在辦公室里聊天的張德旺一見是市委書記楊天宇突然大家光臨,就忙笑呵呵的站起來說道:“楊書記來了啊,快請坐,快請坐。”
吳敏也忙起身笑著給楊天宇打了個招呼,張德旺趕緊對吳敏說道:“吳市長,快給張書記上茶水。”
吳敏趕緊給楊天宇泡了杯茶水端過來,在放下茶杯的時候,她悄悄的瞄了一眼楊天宇,看到他的臉色有點不對勁兒,她一直聽說市委書記楊天宇和市長張德旺之間不和,意識到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就趕緊識趣的離開了市長張德旺的辦公室。
等吳敏帶上門離開後,張德旺就笑眯眯的說道:“楊書記,您有什麼事啊?”
楊天宇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端著茶杯吹了吹氣,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然後面色沉著的看著市長張德旺,說道:“德旺同志,昨天晚上河西新聞聯播你看了沒有?”
張德旺被楊天宇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弄得有點納悶,遲疑了一下,尷尬的笑著說道:“楊書記還有看咱們河西省新聞聯播的習慣啊?我一般會關注中央新聞聯播,河西省新聞看的倒不是很多。”
楊天宇‘呵呵’的笑了笑,說道:“德旺同志啊,你可是咱們西經市市長啊,咱們河西省的新聞怎麼能不關注呢?”
張德旺被楊天宇說的臉上一陣尷尬,忙笑眯眯地說道:“那我以後就多看看,呵呵,楊書記找我不會只是說這個事兒吧?”張德旺覺得楊天宇突然來他這里,不可能只是說這麼簡單的事情,看著他那有點不太友好的臉色,心里就隱隱有些忐忑不安,心想不知道這老東西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德旺同志啊,不瞞你說,我來你這里啊,還真是和昨晚河西省的新聞聯播有關啊!昨晚咱們河西新聞聯播里出現了一段對咱們產霸區委書記張增賢同志的專訪,專訪的主題是關於產霸區一些單位領導班子調整的事情,曾賢同志在采訪中的說的話倒也沒什麼,不過班子調整這種事情,一般情況是不應該接受采訪的,班子調整本來就是一個很難搞的工作,各方面的競爭都很激烈,曾賢同志怎麼能在采訪中坦然的承認說干部調整中存在打招呼、塞紙條的情況存在呢,這不是讓黨委和政府的工作抹黑嗎?”楊天宇不緊不慢的說著話,看了一眼一頭霧水的張德旺。
聽到楊天宇這些話,張德旺頓時就愣在了當場,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楊天宇接著說道:“德旺同志,我今天來找你呢,主要是咱們省委的金書記早上一上班就給我打了個電話,他昨晚也看了關於對曾賢同志的采訪,金書記雖然沒有直接明說,但是聽他的意思,好像是對曾賢同志接受接著采訪很不滿意,認為他不應該當著省電視台攝像機的鏡頭說那些話,認為曾賢同志的政治覺悟還不夠高,敏感性不夠強,在干部調整這件事上接受采訪的言論有些不夠恰當。”
張德旺聽到楊天宇這番話,意識到這件事已經被金書記放在了心上,心里就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臉色隨之也變得有些尷尬,然後問楊天宇道:“楊書記,那……您怎麼看?”
楊天宇點了一支煙,瞥了一眼張德旺,說道:“德旺同志,曾賢同志是你極力推薦去產霸區擔任書記的,現在因為他那些不太恰當的言論,惹得金書記不高興了,這個事情恐怕比較難辦了,這樣吧,你先找曾賢同志談談,敲打敲打一下他,讓他要重視起來,在區里干部調整的事情上不能出現什麼差錯,要不然事情就很麻煩啊。如果金書記這邊不再過問的話,那也就沒有什麼,但是金書記一旦再過問的話,我們就得好好反思,重新做一下選擇了。”說完話,楊天宇便起身離開了張德旺的辦公室。
看著楊天宇走出了辦公室,張德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靠在老板椅上仔細的回味了一番楊天宇的這些話,然後拿起電話直接給區委書記張增賢撥了過去。
趙德三在鄭楚怡的提醒下,昨天自然是一下班就跑回去打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守著電視,平時幾乎不看新聞聯播的他,仔仔細細的看完了這天晚上的新聞聯播。
然後次日一上班,就跑到了張書記的辦公室,一本正經的主動與他研究起了關於肖傳國和高海平提拔的事情。
對於趙德三突然主動上門來表示出和他一樣的想法後,張增賢還以為是這家伙開始向自己服軟了,正在暗自得意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衝趙德三呵呵的笑了笑,說道:“德三同志,你先等一下,我接個電話。”說著話,將聽筒放在了耳邊‘喂’了一聲。
“張增賢啊張增賢!老子讓你去產霸區不是讓你給老子惹麻煩了!”張書記一接通電話,耳邊就傳來了一聲爆呵,就像是一個壓抑已久的男人達到巔峰時刻的那種嚎叫,張增賢立即聽出了電話是自己的老領導西京市市長張德旺打來的,他一時間有點納悶,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臉色緊張的看了一眼趙德三,然後支支吾吾的說道:“張市長,怎……”
“你懂不懂什麼要做組織紀律性?省委市委宣傳部早就下過文了,你的腦子被漿糊糊住了?你他媽是故意給我惹麻煩,還是一心想出風頭?”還不等張增賢完整的問出一句話,市長張德旺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沙啞尖利,就像是某種利器刮在鐵板上。
一頭霧水的張增賢只好將電話往旁邊移了移,盡可能的遠離而多一點。
即便如此,市長張德旺的聲音仍然顯得是很強大,穿透力超強,震得辦公室的拱起都在顫顫的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