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七夜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柚梨奈已經在紙上寫好了一行字，展現在林七夜的面前。

　　原本在林七夜看來不知所雲的日語，此刻卻能輕松的理解它的意思。

　　——你是不是聽不見？

　　林七夜看到這句話，並不是很驚訝，畢竟按照他之前的表現，這小女孩會有這種誤解也不奇怪。

　　林七夜點了點頭。

　　柚梨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俯下身又在紙上寫了什麼，將其舉起。

　　——你叫什麼名字？

　　林七夜看到這個問題，愣了片刻，搖了搖頭。

　　他接過柚梨奈手中的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我不記得了。

　　林七夜雖然掌握了日語，但對於名字並不了解，與其硬著頭皮給自己取一個亂七八糟的名字，還不如裝傻，既能避開一些追問，也方便自己以後問一些常識性的問題。

　　柚梨奈看向林七夜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憐憫。

　　不光是雙耳失聰，自殺的時候連腦袋都撞壞了麼……真可憐。

　　猶豫片刻之後，她還是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堅定的展現在林七夜的眼前。

　　——你也看到了，我們家的情況很不好，連我自己和鶴奶奶都養不活，更加沒辦法照顧你，如果你實在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在這里留宿一晚，明天你就自己離開吧。

　　不過出去之後不要跟別人說見過我，我還在被警察追蹤。

　　林七夜的眉頭一挑，寫道：

　　——那些警察為什麼要追蹤你？

　　柚梨奈沉默片刻，還是寫道：

　　——因為我試圖自殺。

　　——試圖自殺？這犯法嗎？

　　——在沒有神諭判決的情況下，擅自結束自己的生命是重罪，你不知道嗎？

　　林七夜愣住了。

　　神諭？

　　自殺是重罪？

　　柚梨奈想起來林七夜腦子撞壞了，又繼續在紙上寫道：

　　——對了，你是幾代民？編號是多少？只要去警察局一查的話名字和家庭什麼的馬上就能知道了吧？

　　林七夜的眼中疑惑之色更濃了。

　　見林七夜滿眼的不解，柚梨奈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衣領拉下些許，露出肩膀上被印上的一小串數字：42857494。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就會被淨土留下編號，最開頭的這個數字就是你的代數，我是四代民，鶴奶奶是二代民，我看你的年紀也就比我大一點，應該也是四代民才對。

　　看完柚梨奈的字，林七夜的眉頭微微皺起。

　　給每個人的身體烙上編號？

　　這感覺……怎麼這麼像監獄？又或者是放養的牧場？

　　林七夜記得，在大夏的有些牧場，會給自家放養的牛羊身上烙上編號，方便走失之後領回，也能將自家的牛羊和別家的分辨開來。

　　但在人的身上這麼做，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而且他們怎麼保證，沒有孩子在醫院之外的地方出生？他們怎麼給所有新生兒烙上編號？萬一有漏網之魚呢？

　　林七夜將自己的疑惑寫在了紙上。

　　柚梨奈驚訝地盯著林七夜許久，似乎是在詫異。

　　但片刻之後，她還是提筆在紙上寫道：

　　——從一代民開始，所有進入待產期的女人都必須被引入淨土，在那里生下孩子，等到兩個月後，才能和孩子一起從淨土離開，醫院是絕對不可能幫人接生的。

　　——那如果有人自己在別的地方偷偷生孩子呢？

　　——不可能的，每個人身上的編號，都具備體征檢測的功能，一旦進入孕期就會被淨土鎖定，強行引入淨土。

　　從一代民開始，一代代向下延續，所以絕對不可能有人能避開淨土的檢測，在淨土之外的地方生孩子。

　　林七夜的眉頭緊鎖。

　　——淨土，究竟是什麼？

　　柚梨奈想了想，從地上站起，走到紙箱旁翻了片刻，從里面掏出了一本頗具年代感的東京旅行攻略手冊。

　　她將這本手冊放在桌上，指著它的封面，說道：“這就是淨土。”

　　林七夜定睛看去，只見在旅游手冊的封面上，貼著一張霓虹璀璨的現代都市俯視圖，而在東京市上空的雲層上，一道大到驚人的大型銀色圓盤若隱若現，散發著淺藍色微光，像是一個足有半座城市大小的超級飛碟。

　　林七夜的目光滿是震驚。

　　這是什麼鬼東西？

　　這是科技的產物，還是神秘側的力量？

　　——你肯定也是在這里出生的，只不過你忘記了而已。

　　柚梨奈拿著紙，紙上寫著這麼一句話。

　　林七夜此刻已經徹底怔在了原地。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拿起筆，飛快的在紙上寫著什麼。

　　——幾代民，按年齡或者輩分排的嗎？你是四代民，你的母親是三代民，鶴奶奶是二代民，她的上一輩是一代民，是這樣嗎？

　　柚梨奈點了點頭。

　　——當然是這樣。

　　——鶴奶奶今年多大？

　　——她已經79歲了。

　　林七夜的瞳孔微縮，他像是明悟了什麼，大腦飛速地轉動起來。

　　如果按照正常的年齡計算，二代民鶴奶奶現在是79歲，她的父母輩，也就是所謂的一代民，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是一百歲左右……

　　一代民，出現在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前，那不是……

　　迷霧降臨？

　　林七夜繼續在紙上寫道：

　　——一代民往上呢？上一輩人怎麼樣了？

　　柚梨奈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了啊，神明們創世與造人，就是從一代民開始的。

　　林七夜愣在了原地。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

　　如果神明們是在一百年前創世的話，那一百年前的日本是哪來的？只有一百年，你們的科技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你不會要告訴我，這麼現代化的都市，是一百年內建成的吧？

　　林七夜伸出手，指著旅游手冊上那霓虹璀璨的宣傳圖，東京塔的光芒絢爛而迷離，車道上車流的燈光拉出一道道光軌，遠處的雲層中，還有一架客機若隱若現……

　　他的目光鄭重而嚴肅。

　　柚梨奈眨了眨眼，拿起筆，很流暢的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這些，都是神明們留下的恩賜啊。

　　林七夜看到這幾個字，整個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此刻，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想法。

　　不對勁……

　　這個國家，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