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天的投影玄陣再一次打開。
這一次,忐忑中的東域玄者抬首之時,看到的是讓他們徹底瞠目結舌的畫面。
梵帝神界的眾梵王、梵帝長老全部上身俯地,以極其卑微的姿態俯首於千葉影兒和雲澈身前。
口中,發出著字字震心的臣服之誓。
而就在他們不遠處,有一個人安靜孤冷的躺在血泊之中。他全身染血,面不可辨,但他身上的金衣,是世人皆知,只屬於梵天神帝的象征。
驚駭、悚然、難以置信……以及最後一抹希望,和最後一絲堅持的徹底崩塌。
東域四王界,宙天與月神遭滅,星神臣服,就連最強,也是最後希望的梵帝神界,竟也是神帝死,全界臣服於魔人腳下的結局。
投影很快關閉,東神域卻陷入了久久的死寂,一片又一片玄者的軀體無力的跪到了地上,就如他們徹徹底底崩潰的信念。
此時,距離北神域入侵,只不過短短十幾天。
北神域的強大,幾乎每一天都在撕裂他們的認知。當王界都是這般的結局與選擇,他們的堅持,顯得無比脆弱可笑。
很快,一艘艘玄舟以無比之快的速度從各大星界向宙天界飛去。
先前,各大上位星界的界王都在觀望,無人敢出頭……而此刻,他們恨不能多生出八條腿……在常規的認知中,最先投誠者,無疑最能受到優待。
……………………
千葉梵天死,梵帝王城中,除了眾梵王和梵帝長老,如今還能留下性命的,應該只有不到半數,修為皆是中期以上神君的梵帝神使。
即使如此,單單修為皆為神主境九級的九梵王,還有六十三個神主境修為的梵帝長老,便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
哪怕凋零至此,依舊要遠勝北神域的焚月神界。
何況,還有古燭,以及兩個被逼出的梵帝老祖。
若能將之捏控在手中,無疑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
梵魂鈴的金芒消失於千葉影兒的手中。她力量雖變,但永遠不可能變更她的梵帝血脈。
梵帝血脈下,她可以完整駕馭梵魂鈴。而掌控梵魂鈴,便是掌控整個梵帝神界。
千葉影兒表現的很是平靜,但內心那無法休止的劇動,不斷從她顫動的眸光中呈現。
這些年,她無比的堅信,自己再次見到千葉梵天的那一刻,會沒有任何猶豫與憐憫的將他弑命……同時,要當著他的面,毀掉他所珍視的一切。
今日,千葉梵天終於死在了她的面前……千葉影兒無比清楚他死前一切行動和言語的目的,卻在最終,選擇落於他的擺布之中。
即使,她的性情在北神域的幾年有了巨大的變化。千葉梵天,依舊是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目光掃過跪地的眾梵王和梵帝長老,她發出自己的第一個命令:“回梵帝!”
“是。”第三梵王為首,他們起身,向千葉影兒躬身而立,卻無人先動。
梵帝神界易主千葉影兒和易主雲澈,似乎本質上並無太大區別,但對梵帝神界的人而言,在接受度上卻是天差地別。
而且,千葉影兒也很顯然沒有准備將梵魂鈴交予雲澈。
千葉影兒飛身而起,來到了梵天艦上,雲澈也不聲不響的來到了她的身側。兩人都沒有說話,千葉影兒的目光有些發怔的看著南方,許久不動。
眾梵王、梵帝長老這才移身,依次來到了梵天艦上……沒有千葉影兒的命令,他們不敢有絲毫的多余動作。
畢竟,這是千葉梵天傾盡一切,所換來的最好結局。
梵天艦啟動,就在准備飛空之時,千葉影兒忽然開口:“將他的屍體帶上,免得髒了這麼多人的眼睛!”
眾梵王全部身軀一震,隨之含泣領命:“是。”
第三梵王和第四梵王親自落下,來到千葉梵天的屍身旁……在他屍體被帶起的刹那,千葉影兒的眼眸稍稍偏移,最後看了千葉梵天一眼。
雖然,只是無比短暫的一個刹那。
梵天艦飛起,很快達到極速,直飛向梵帝神界。
“復仇的感覺如何?”
雲澈站到千葉影兒身側:“有沒有這些年一直期待的那麼痛快?”
“痛快?”千葉影兒低冷一笑:“你還好意思和我說這兩個字?”
似乎,她極為不滿雲澈阻攔她手刃千葉梵天。只是冷語之下,她的目光卻稍稍撇開,瞳眸之中,並無寒意和怨恨,反而是一抹深隱的復雜。
雲澈看著遠方,忽然道:“當年劫天魔帝歸世時,他第一個跪地,發下效忠毒誓;當我身邊沒有了劫天魔帝和茉莉時,他第一個要將我抹殺;在你可以為梵帝換來更大的利益時,即使你是他最重視,且曾舍身救他的女兒,他也舍棄的毫不猶豫。”
“到了最後,為了能保全梵帝一脈,他沒有選擇以余力慘烈報復,帶著尊嚴滅亡,而是選擇了一個喪盡尊嚴的死法,並將守護了一生的基業變相送予他人。”
“這世上少了這樣一個人,倒是有些可惜。”
千葉影兒斜眸:“你居然在憐憫你的死敵?”
“憐憫?”雲澈冷淡一笑:“我的意志里,早就沒有了這兩個字。我倒是很好奇,千葉梵天最後究竟對你說了什麼,讓你忽然改變了主意。”
千葉影兒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目光,淡淡道:“白白送上門,還可以完全把控的忠犬,有什麼理由不收下!”
“完全把控?包括那兩個老祖嗎?”雲澈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千葉影兒目綻異芒。
梵帝王城,毒息彌漫。
一些梵帝神使還在天毒之中竭力掙扎著,而梵帝王城之外,那些亦被禾菱灑下天傷斷念的區域,早已是屍骨無存。
崩塌的塔樓廢墟中,千葉霧古、千葉秉燭、古燭三人同時睜開眼睛,看向空中緩緩而落的梵天艦。
梵天艦上,九梵王和眾梵帝長老的氣息都格外虛弱,但全部存在,唯獨少了千葉梵天。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一聲長長嘆息,卻也並沒有太大的動容。
千葉影兒和雲澈落下,來到了三人身前。
古燭緩緩起身,蒼白的臉龐在天毒折磨下輕微抽搐,卻展露著溫和的笑意,說著以往重復了不知多少遍的言語:“小姐,你回來了。”
面對古燭,千葉影兒眸中的冰冷盡釋,向他輕輕頷首,道:“雲澈,給古伯解毒。”
雲澈也不廢話,手掌一招,淨化之芒下,古燭身上的天傷斷念很快散盡。
當年若非古燭,千葉影兒不可能從梵帝神界逃離,更絕無逃至北神域的機會。這一點,雲澈也是知曉。
古燭虛弱跪地,來不及調息,已是請求道:“還請小姐與魔主施恩,為兩位老祖解毒。兩位老祖定會成為小姐和魔主的助力。”
“助力?”雲澈冷然一笑:“我可是將你們梵帝神界一腳踢入地獄的人。這兩個老家伙對我一定恨之入骨,我何來的理由救他們!”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都深深看了雲澈一會兒,先前所見,皆在投影,這是第一次,他們真正見到雲澈……這個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讓東神域,讓梵帝神界命運劇變的年輕人。
沒有怨恨,沒有殺意,唯一一片仿佛完全看淡滄桑紅塵的平淡。
“天毒不除,梵帝必滅。如今能得此結局,已是天賜。”千葉霧古開口:“我二人余生無幾,早已無恨無求。如今影兒為帝,我二人自會以殘命全力輔助,魔主無需憂慮。”
在梵王的傳音之下,宙天發生的事,他們已然知曉。
“……嗯?”雲澈微微皺眉。
千葉影兒卻沒有回應任何人,直接向前:“帶你看一件東西。”
震開廢墟,塔樓的深遠空間,出現了一個巨型的金色玄陣,那耀目的金芒每一絲都帶著穿魂寒意。
毫無疑問,這個玄陣不要說碰觸,稍一靠近,便會爆發出無比之強的毀滅之力。
千葉影兒拿出梵魂鈴,輕輕一晃。
頓時,黃金玄陣緩緩分開,緩緩顯露出了更下方的空間,另一抹金芒從中耀起,但和黃金玄陣的全然不同,非但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反而溫和的如落日霞光。
“走!”千葉影兒伸手一抓雲澈,直落而下。
這是一個並不寬闊的空間。
腳下,踩著一個正緩慢玄光,釋放著溫和金芒的玄陣。這個玄陣只有十丈大小,卻幾乎鋪滿了這個格外狹小的地下空間。
沒有去探究這個玄陣,雲澈的目光一眼落在了玄陣中心,那個釋放著幽淡白光的玉石之上。
其外表看似一個瑩白玉盤,手掌大小,邊緣刻印著各不規則的奇異神紋,其心中空,漂浮著一枚晶瑩水玉,如水滴靜落,如美人垂淚。
沒有任何力量支撐,亦感知不到任何力場的存在,這枚“水滴”卻安靜而詭異的懸浮其中。
“主人,那個是……”
雲澈的心海之中,傳來禾菱激動的輕喊聲。
無論天毒珠,還是宙天珠,都在此刻產生了無比微妙的感應。
“這就是鴻蒙生死印!”千葉影兒無比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足以劇烈撼動任何人靈魂的五個字。
雲澈沒有說話,緩步向前,走向了玄陣中心,狹小的空間,寥寥幾步便已到達、
鴻蒙生死印,玄天至寶排位第三,亦是七大玄天至寶之中,最讓人痴之若狂的一個……在上古時代,便是如此。
因為擁有鴻蒙生死印在身,便擁有了永生。
面對這近在咫尺的永生之器,縱是如此的雲澈,亦不可能保持清心無念。
他站在似白似瑩的玉印前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伸手碰觸而去。
千葉影兒沒有阻攔。
手指觸碰在玉印之上,如暖玉一般的溫和觸感……除此之外,毫無異處。至少,完全沒有壽元被干涉的氣息或感覺。
“似乎是個死印。”雲澈淡淡而語:“既然是個死印,你們又是怎麼通過它讓那兩個老祖……”
“逆玄……是你嗎……”
雲澈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