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難以形容的壯觀啊。”雲澈目視前方,深深的感嘆道,一身雪衣,甚至他的一雙瞳孔,都已被映成深邃的赤紅色。
火破雲看了雲澈一眼,驚疑道:“雲兄弟,你……難道不覺得不適嗎?”
“還好。”
哪怕是初入神道的炎神弟子,在此處都會難以長久承受,而雲澈的樣子,豈止是“還好”,面色如常,呼吸平穩,身上都沒有護身玄氣在運轉。
但想到雲澈當初以寒冰將他的九陽天怒都完全隔絕,他又心中釋然:“這等神跡,也唯有遠古真神之力方能鑄就。真神……難以想象神之力該是何等的強大。”
“師尊他們一直堅信葬神火獄的底部一定有著遠古真神的遺留之物,若能尋得,極有可能會讓我們炎神界再上一層。但……”火破雲搖頭:“真神遺跡,又豈是凡人所能駕馭。其實師尊他們早就知曉,火獄之底,終究只能是不可求的奢望,除非葬神火獄有熄滅的一天。只是那樣的話……”
火破雲沒有說下去,其意不言而喻。
雲澈一時默然,他想到了冥寒天池之底的冰凰。
那竟是遠古冰凰殘留下來的本體!
若此事傳出,足以劇烈震動整個神界。
這葬神火獄比之冥寒天池要大了數萬倍,其所蘊含的力量也自然遠勝冥寒天池。它的底部,又會隱藏著什麼……
會不會有什麼能讓自己玄力一飛衝天的大機緣!
雲澈的雙手緩緩攥起……好,一定要找個機會深入葬神火獄!以我萬火不侵的體質,到達底部完全輕而易舉。
只不過,一來不能太過引起炎神界的注意,二來……火破雲剛才說了,這個位置應該靠近遠古虬龍的巢穴。
以遠古虬龍的強大,加之氣息和葬神火獄相融,那麼它在葬神火獄之中的靈覺范圍必然極其之廣,貿然潛下,萬一被它察覺……一萬條命也死透了。
那麼,最佳的時機……就是遠古虬龍浮出火獄,師尊和它交戰之時!
這個時間,炎神界的人都在關注獵殺虬龍之事,不會有人關注他的去向,潛入火獄也不會有遭遇遠古虬龍的危險。
“雲兄弟,你在想什麼?”看到雲澈似在沉思,火破雲隨口問道。
雲澈也頗為隨意的道:“我在想,這只遠古虬龍倒也有些可憐,從來沒做過什麼壞事,都從未走出過葬神火獄,卻常年被打打殺殺的。這麼一想,我們簡直都是惡人啊。”
“哈哈哈哈,”火破雲笑了起來:“的確如此,不過就玄道法則而言,它的存在便是罪,而實力,便是法則。”
“此話不錯。”雲澈點了點頭:“話說回來,那只遠古虬龍有多大?會不會是身長萬丈……或者萬里?”
“不不不,”火破雲馬上搖頭:“說出來或許會讓雲兄弟意外,據師尊所言,那只遠古虬龍雖有著至少數十萬年的壽元,但其體長,連其龍尾在內,也不過三十丈而已。”
“三十丈?”雲澈果然大為意外:“才三十丈?”
雖說不能單依體型判別實力,但,一個百萬里葬神火獄孕生,有著至少數十萬年壽元,有著神主境界力量的恐怖虬龍,體長居然才三十丈……也著實太不科學了。
若說它是身長萬里,一出現便遮天蔽日,天地無光,雲澈反而不會這麼驚訝。
“呃,雖然體型很小,但它的實力卻是真的無比恐怖。就連我師尊那麼強的人,別說和它交戰,連靠近它都根本不可能。能和它一戰的,也唯有令師尊了。”
火破雲說話間,他右肩上的一枚赤金銘玉忽然閃爍起了急促的金芒,他連忙伸手,覆在了銘玉之上,隨之,他的臉色大變,一聲驚喊脫口而出:“什麼!?”
雲澈迅速側首:“破雲兄,發生什麼事了?”
“是……是火燁師兄,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火燁?
雲澈忽然想起,火如烈匆忙離開前,喊過一生“燁兒”,難道……
“不行!我必須馬上回去一趟,如果炎燁師兄真的……真的不測的話,師尊一定會發瘋。眼下又是大事當前,或許,就只有我能勸住師尊了。”
聲音未落,火破雲已火速回身,疾飛而去。
“等等,我和一起去。”
火破雲心急火燎間,已來不及說什麼,直接一手帶過雲澈,以近乎十倍於來時的速度極速飛回。
火燁是火如烈的第一個兒子,因火如烈之後修煉時急於求成,遭到金烏炎劇烈反噬,導致不能人道,火燁也就成為了他唯一的兒子。
而火燁尚未能留後,便被沐玄音無意重傷。
他自身負有金烏血脈,又是修煉的金烏焚世錄,極為怕冰,直接被傷得全身機能盡廢,能苟延殘喘到今天,已可謂是奇跡,亦可以看得出來火如烈是多麼的不想他死。
畢竟,是他唯一的後人。他若死了,便也代表他這一脈徹底的斷了。
支撐了這麼多年,耗費了不知多少的續命丹藥,火燁也終歸到了極限,這段時間他的狀況急劇惡化,火如烈不放心之下,縱然到來葬神火獄區域,依然是把他帶在身邊。
“滾!全部滾出去!滾!!”
“燁兒……燁兒!!”
暴躁、失控又帶著無盡痛苦悲哀的聲音如驚雷般遙遙傳來,火破雲全身一緊,速度再度加快,很快,視线中出現了一間臨時築起的房屋,房屋周圍有著數層玄陣。
為虬龍而來到此處的玄者自然不會需要什麼房屋,它的存在,只為了火如烈的兒子火燁。
房屋周圍,已圍上了十幾個人影,從他們的穿著上看,都是金烏宗的人。
火破雲疾飛而下,一眼看到火破雲,下方的人都是微露喜色,一個老者急聲道:“破雲,快!快去勸住你師尊!”
火破雲來不及回答,直衝入屋中。雲澈稍稍猶豫了一下,緊隨其後。金烏宗的人愕然之下,都沒來得及伸手阻攔。
進入屋中,各色玄光和濃郁的氣息撲面而至。
雲澈一眼看到,一個面如白紙,面相蒼老干澀的人正虛軟的躺在那里,他的眼睛是睜開著的,卻一動不動,甚至看不到瞳孔的存在,身上,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任誰看到,都會直接斷定這是個死人。
他的身下,鋪著一層厚厚的玄晶。這些玄晶顏色各異,但都釋放著極為高等的氣息,顯然,是為了給他續命之用。
火如烈跪在那里,頭深深的埋下,全身顫栗,氣喘如牛,氣息更是混亂到極點,臉上甚至已是熱淚縱橫。
火燁的狀態讓火破雲心中大驚,雖然這一天早晚會來臨,但偏偏在這個時候……
“是誰讓你們進來的……滾!滾出去!”火如烈一聲暴吼,聲音已是完全嘶啞,帶著深深的痛苦和絕望。
“師尊,是我!”火破雲連忙向前,想要將他扶起:“火燁師兄那麼堅強,他一定會沒事的……師尊,你先冷靜下來,他一定會沒事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此時的火如烈,只能極力的說著蒼白的話。
火破雲的聲音讓火如烈身體的顫抖稍稍緩和,他沒有再大吼,深深俯下的頭也沒有抬起,口中,發出了悲戚的嗚咽:“沒救了……我的燁兒……已經沒救了……我火如烈……就要沒有兒子了……”
源自靈魂的悲傷感染著這里的每一絲氣息,此刻的火如烈不再是威凌全界的金烏宗主,而是一個陷入無盡悲苦與絕望的父親。
火破雲在火如烈身邊跪下,輕聲道:“師尊對破雲恩重如山,如若生父。師尊就算沒有了火燁師兄……只要師尊不棄,破雲願一生陪伴師尊左右。”
“好……好雲兒……”火如烈輕喃一聲,這些年來,對隨時可能喪子的火如烈而言,火破雲成了他最大的精神支撐。
雲澈的玄氣外放,快速掃過火燁的軀體,眉頭深深沉下……火燁的狀況何其是淒慘,全身經脈、玄脈、血管、髒器……全都是一塌糊塗,不僅毀的不能再毀,而且早已全部淤結在一起,簡直慘不堪言,帶給雲澈的感覺,就像是一截干枯了很久,卻依然強行活著的枯木。
而他體內最強烈的,卻是多達數十種的各種靈藥氣息,就是這些靈藥,以及各種上等玄晶,死死的吊著火燁最後的一絲命氣。
但,這種狀態下縱然活著,也是生不如死,還不如早些解脫的好。
而火燁卻是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恐怕,支撐他的不是求生欲,而是怕火如烈因他的死而崩潰。
雖全身皆殘,但這個火燁,卻也是個極為硬氣,讓人贊嘆的人啊,倒也無愧是金烏少主。
“火宗主,破雲兄,你們先出去,我有辦法救他。”雲澈開口道。
火如烈猛的抬頭,沉浸在巨大痛苦之下,他竟是直到現在才發現雲澈的存在,看到雲澈那一身冰凰雪衣,他瞬間雙目噴火,爆吼道:“誰讓你進來的!滾!滾!!”
雲澈面不改色:“我再說一遍,我有辦法救他。不想讓他死,你們就趕緊出去!”
“你放屁!”火如烈緩緩站起,全身玄氣亂竄:“我的燁兒,就是因為你們冰凰神宗才變成這個樣子,你,你居然還敢……”
“師尊!!”火破雲連忙擋在火如烈身前,急聲道:“雲兄弟是說他要救火燁師兄。”
“救?怎麼救?怎麼救!!”火如烈悲聲嚎叫:“早在千年前,燁兒就……就已經沒救了,這些年,我花了多少的代價,才為燁兒續命到今天。現在……現在已經徹底沒有辦法了,就憑他……”
“就憑我怎麼樣??我既然敢說出剛才的話,不是想救他,難道還是想害他不成?”雲澈伸手一指狀若死人的火燁,沉聲道:“就他現在這個樣子,我還能怎麼害他?”
狠狠一句話,說的火如烈愣住。
“他現在只剩最後一口氣,隨時就會死的徹徹底底。你要是真的不想讓他死,這種狀況下,哪怕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一個路過的乞丐說能救他,他也只能信,必須信,沒有任何拒絕質疑的理由!當然,若是你壓根就不想讓他活了……那當我沒說!”
雲澈說完,轉身便走。
“雲兄弟!”火破雲大喊一聲,快步向前擋在雲澈前方,向火如烈急聲道:“師尊!!雲兄弟絕非信口開河之人,他既然敢說出那樣的話,一定就有相當的把握。雲兄弟說的沒錯,火燁師兄已經如此……已經沒有更壞的結果,再小再小的希望,也沒有理由拒絕。”
火如烈深深喘了幾口粗氣,身體依舊顫抖不止:“好……好,雲小子,你說得對……好……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哪怕你能為燁兒多續命幾日,或幾個時辰,我火如烈……”
“時間緊迫,不必多言,趕緊出去!在我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進來!!也不得用靈覺探視!”雲澈來到火燁身前,用命令的語氣道。
“師尊,我們先出去吧,我相信雲兄弟。”火破雲道。
火如烈深吸一口氣,一咬牙,拉著火破雲轉身離開,然後緊封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