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摘梨子
姚盈盈幾乎每天都得抽出時間收拾院子,把長好的茄子豆角什麼的摘下來,剪剪枝兒,掃掃落花之類的。
偶爾還會嚇唬葡萄秧兒,要是明年不能爬架子上去就把它們全拔嘍,不過最近常嚇唬的是小梨樹苗,春天剛栽的,還只有三個杈掛著幾個葉兒,矮矮的,細細的,可憐得很。
還不是怪宋秋槐!院兒先前只有兩棵樹,一棵是白玉蘭,一棵是西府海棠,花開的時候都是一頂一的漂亮,但是結果的時候——
白玉蘭就不用說了,那西府海棠呢!
通紅的小紅果掛了一樹,壓得樹枝兒彎彎的,看著好看又喜人,乍一吃到嘴里頭脆脆甜甜的,但往下一咽,好家伙,就變成澀的了!
姚盈盈最開始時候吃著上癮,在樹底下吃了不少,第二天就倒牙了,連著幾天吃飯都不香。
天知道她多羨慕別人院里種的什麼李子樹、柿子樹的,也更想念大窯村院牆外的那幾棵大梨樹,到了收獲季節每棵都掛著不少的梨子,滿滿當當的,隔著院牆都能聞到果香味兒。
不過這事情也不怪宋秋槐,那兩棵樹是白玉栽的,她可不會管什麼結不結果兒,開花好看才是王道。
再說了那西府海棠果外頭看著紅,里頭芯還沒熟好呢,宋秋槐一開始就告訴再等幾天的,怪姚盈盈自己心急。
她還提醒來啄海棠果的鳥兒,這個不好吃,澀。
於是在郊區農場的白梨剛熟的時候,宋秋槐就帶著姚盈盈去摘梨子了。
“你等等我!”
姚盈盈真挺不開心的。
噘著嘴,按姚媽之前的話來說,就是嘴上能掛小油壺了。
宋秋槐最開始說過不遠的,騎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姚盈盈這才鼓著勇氣決定自己騎自行車的,她剛能蹬一整圈兒,不過除了拐彎兒不夠機敏,別的都差不多了,就是慢點兒。
哪知道一個半小時又一個半小時的!枉她還起了個大早,怕正午太陽曬,要知道秋老虎可厲害了,現在就已經曬死了!
頭上的太陽帽不但遮不住什麼太陽,挨著額頭那一圈兒還被汗弄濕了,黏糊糊的發癢,蹬著的腿更是累得發抖,前頭還一片大路,根本看不著什麼農場,連個影兒都沒有!
旁邊的宋秋槐讓人看了更生氣!
為了保持和姚盈盈一個速度,宋秋槐一只腳隨隨便便蹬著,另一條長腿搭下來碰著地,有一搭沒一搭的助力,更別說整個人清清爽爽的,不僅沒汗,連臉都沒曬紅!
也不能全怪宋秋槐,以前課上膩了的時候,他們騎自行車沒少去,這條路確實沒現在這麼長。
“我不喜歡吃梨子了!我不要去了!”
姚盈盈喊完就刹住車,猛地下來,把自行車搬了個頭,她才不要去了,再也不相信宋秋槐的話了!
……
“哎呀!慢點啦!”
車軲轆壓過去個小坑,敦了一下姚盈盈的屁股蛋。
宋秋槐可真是個粗心蛋,姚盈盈拿手指頭戳了戳宋秋槐後背,另一只手扇著太陽帽,這樣有點小風兒。
這回可能真快到了,路邊開始有樹,就有了不少蔭涼,坐在宋秋槐後座上,姚盈盈邊扇著帽子邊舒服地眯起眼睛。
姚盈盈的車鎖著停到路邊的人家里頭了,明天宋秋槐再負責給騎回去。
有陣風兒穿過樹葉,嘩啦作響,被汗黏濕的頭發也干爽起來,連著一片的樹蔭涼,姚盈盈舒服地眯起眼睛來。
宋秋槐的襯衫也被吹得鼓鼓的,姚盈盈伸出食指摁下去,好像胡亂地畫著什麼。
其實是在寫英文字母,最近不知怎的忽然流行起英文來,現在誰家要是有個華僑親戚,那可是光榮得不得了。
姚盈盈也要學,回來說什麼也要宋秋槐教,宋秋槐本身不太樂意,他覺得任何學習行為都容易影響他們夫妻內部和睦,倒不是說姚盈盈有多笨,而是他們腦子是不一樣的,宋秋槐經常這樣想。
在姚盈盈腦子里沒有固定的知識,所有都是能夠重新排列組合的,總之跟別人不一樣的,有些問題宋秋槐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比如為什麼B看起來那麼凶,為什麼L走路慢,為什麼M胳膊那麼長……
況且宋秋槐真的不會教人,要是俄語還好一些,俄語是讀書時候的主要科目,有系統的課程,回憶回憶當初老師怎麼講的,多少還能講出來點東西。
但英文純是受環境影響的,白玉自小在外求學接受的是外國教育,宋秋槐小時候也被逼著學過幾年。
那時白玉和宋高書已經完全分居,白玉一心想著帶宋秋槐出去,當時的黃種人國際地位並沒有多高,宋秋槐年紀又小,即使聰慧可愛,白玉還是怕他受旁人欺負,就想讓他快些適應那邊的語言環境,於是不免有些著急嚴厲。
宋秋槐其實不排斥,況且到現在也看出不少好處來,高考外語拿了滿分,別的不說,最起碼能通過一些英文新聞資料了解世界的最新發展趨勢。
他也沒怨過白玉,雖然他一直不清楚父母間發生過什麼,恨到連一張合照都不願留下。
“這些為什麼要掛著紅布?”
姚盈盈好奇地踮腳看著系在梨子上的紅布條,上頭寫著不重樣的吉祥話。
“是福梨,光長得好,但不是最好吃的,你吃這個。”
送人的樣子貨,宋秋槐挑了個沒那麼大的摘下來,遞給姚盈盈。
“呀,皮好薄,真好吃!”
一咬下去,薄薄一層果皮,嘴里全是甜津津的汁水,清甜清甜的,從上到下都舒爽了。
宋秋槐還說了,這梨子放幾天會更好吃,果肉會更綿軟細膩,更清甜。
姚盈盈一想到以後院子里也能有這麼一棵就開心。
哎,真是梨不可貌相,最開始看到還以為不好吃呢,畢竟個頭不大,顏色是黃綠色的,還又扁又圓的,不像大窯村的都是青綠的好大一個,一看就水靈靈。
姚盈盈挎著籃子,小心地往里頭放,白梨皮只有薄薄一層,所以往下摘的時候就要把把兒去掉,防止硌傷果皮,也簡單,大拇指往前一推一壓就行了。
得多摘點,要給宋秋槐爺爺、二哥、立可什麼的都送點。
姚盈盈鼻尖又沁出些細密的汗珠,手臂一抬一放,利索得很,要挑的,宋秋槐說小一點的、長得勻稱的更好吃,紅格子襯衫袖口上頭的荷葉邊被清風吹的微動,滿園的樹葉沙沙作響,枝頭壓得彎彎。
宋秋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動作了,盯著姚盈盈脖子上頭戴著的塑料雞心項鏈,隨著姚盈盈抬手的動作一抖一抖的,露出的肌膚白皙又帶著粉潤,怎麼又出汗了,有這麼熱嗎,怎麼這麼多的水……
“宋秋槐!你又在干什麼!”
姚盈盈一扭頭,就看到宋秋槐抱著手臂倚著棵頂天高的老梨樹,襯衫扣子倒是系得板板正正,只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身姿挺拔,眼簾微垂,看著安靜又貴氣。
但姚盈盈一看他的眼神落下的地方,就知道他指不定又在想什麼肮髒的東西!
“不干活就去一邊待著去!”
姚盈盈小臉泛紅,抿著紅唇,就算是生氣的,聲音也是又嬌又俏。
“不用……”
宋秋槐張了下嘴,想說不用摘那麼多,過兩天會送過來,老爺子那更不用送,但還是閉上嘴,罕見的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姚盈盈其實回去的路上有一丟丟後悔,她得抱那麼重的籃子,而且那梨子又皮薄得很,不能顛簸。
宋秋槐也有些後悔,讓摘幾個玩玩算了,為著那些破梨,還得慢騰騰地騎。
但多少還是留了痕,明天指不定更不水靈了,姚盈盈又要今天就給爺爺送去,宋秋槐只得到家門口又轉彎,好在離得不算遠。
等到了,罕見的,宋秋槐腳步匆匆往屋里去沒等姚盈盈,留姚盈盈一個人看門口的花,姚盈盈在那種了點紫茉莉。
隨便撒的種子也長這麼好,姚盈盈每回都要滿意地欣賞一會兒,用小鋤頭鏟鏟雜草什麼的。
宋秋槐估計客廳就得擺著幾盤福梨,加快腳步要去收起來。
而另一頭,閆最慶幸腫著的是右臉。
那人下手越來越重了。
閆最清楚,那是一種對蒼老的恐慌,對權力逐步失控的無可奈何。
有一天,他會徹底擊潰那人所有的驕傲。
終於,小時候通過門縫看到的那龐大、恐怖的身影開始變得干縮、佝僂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奠那個女人,不知道該叫媽還是該叫姐的女人。
但其實左臉右臉對姚盈盈來說沒什麼區別,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有誰從她身邊經過了。
她只是有點心疼,有的葉兒上被咬了小洞。
好壞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