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瞳孔一縮,渾身的血液幾乎凍結。
可又的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我體內有一只眼睛,叫貪婪之眼,我一開始,就是貪婪的棋子。”
“不要緊!我們,我們可以想辦法!”朱雀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可又,別怕,我們可以救你,我們可以幫你把眼睛取出……”
“閉嘴,沒時間了,聽我說。”可又打斷夏離,那個冷靜、成熟、理智的女孩回來了:“貪婪之眼能讓我夢見很多我無法理解的事物,那些事物,就像是命運的亂碼。”
“有一個詞,它非常重要,像某種天機,我無法解讀,也不明白它背後的深意,也被禁止說出來,但我現在必須告訴你,這可能是人類破局的唯一希望。”
可又後退一步:“夏姐,我到站了,再見。”
“住口!別說傻話!”朱雀衝了上去,“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們一起活下去……”
“走開!”可又用力將朱雀推開:“看著我!”
朱雀踉蹌後退,看向了可又的臉。
女孩眼眶含淚,微笑著,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朱雀讀懂了她的唇語,兩個音節,一個普通的單詞。
“烏——”
可又的體內蕩出一圈能量漣漪,詛咒觸發,這是她道出“天機”的代價。
可又的笑容消失,雙眼開始融化,化為兩道粘稠的黑色血漿,遍布蒼白的臉龐。
“嘎拉——”
可又單薄的胸膛被一股邪惡力量撐破,露出一顆旋渦狀的黑色心髒,心髒中間寄生著一只鮮血淋漓的紅色豎眼。
與此同時,可又的雙腿也在融化變形,化為茂盛的樹根,扎穿公交車的底盤,盤根錯節,縱橫交織,將整個車廂變成一個猩紅的牢籠。
“嘶——”
寄生在黑色心髒中的豎眼,猶如被人撥動的指針,開始逆時針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啊啊啊!!”
可又仰起腦袋,發出極度痛苦的刺耳尖叫。
強大、壓抑、扭曲的能量漣漪一圈一圈從她體內衝出,帶有強烈的“腐蝕傷害”,吞噬著車廂內的一切。
“不!!”
朱雀沒有發動【無敵】,強行承受著邪惡能量的腐蝕,努力朝前走,想要靠近已經怪物化的可又。
很快,朱雀的臉上就出現裂縫,並長出細小的紅色肉芽,那些肉芽迅速開出更小的“果實”,那是一只只眼睛。
然而,它們還沒法真正地孕育成熟,剛有了眼睛的雛形就爆破開來,像是一顆顆被擠爆的痤瘡,這是朱雀體內的免疫系統在頑強抵抗。
很快,越來越多的紅色肉芽,出現在朱雀的脖子、手臂和腿上。
“不……不要放棄……”
朱雀仍然不肯發動【無敵】,一步一步地靠近可又,她要救她!
“叮——”
一道耀眼的金线鑽進車廂,扎入朱雀腳下,就像一顆種子扎入土壤,立刻生根發芽,開出了一個半透明的金色電話亭,將朱雀密封在里頭,那是“絕對結界”。
瞬間,壓抑、扭曲的能量消失,腐蝕傷害停止,朱雀身上的肉芽消失,裂縫也開始愈合,變成一塊塊紅色的印記,猶如開水燙傷。
要不了多久,在朱雀【等價交換】的強力恢復下,這些印記也慢慢變淡,徹底復原。
“不!不行!”
朱雀用力拍打金色的結界:“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朱雀大喊大叫:“高陽!相信我!我可以救她,我一定可以救……”
“轟——”
巨大的青灰色劍氣,闖入朱雀的視野,一瞬間將眼前的怪物吞沒了。
那是斗虎用噬龍巨劍揮出的震蕩之力。
朱雀只覺得兩眼一花,再次恢復視覺時,可又不見了,整輛公交車也消失了,只剩下少許的殘渣。
“叮——”
絕對結界解除,化為漫天的金色碎片,飄零在一片稀薄的血霧中。
“不……不……”
朱雀滿臉絕望,她四處張望,很快看向河堤下的一片淺灘。
她立刻衝下去,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淺灘上,那里,還剩下可又的少部分屍體。
可又的頭骨蓋被掀開,臉也缺了大半,就像燒了一半被澆滅的塑料人。
她的胸口以下全部消失,像是被鈍刀給鋸斷,整條右肩膀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只血肉模糊的左手。
朱雀呼吸急促,渾身顫抖,說不話啊,也不知道要如何“抱”起可又。
可又雙眼融化,奄奄一息,她想要抬起左手,卻已經無力抬起。
朱雀立刻抓住可又的左手。
可又的嘴唇動了下,朱雀立刻湊上前。
“我想起……名字……雯子……我叫……雯子……”
“雯子。”朱雀用力握住雯子的手,“我記住了!”
“雯子,你的名字很好聽,一點也不奇怪。”
“雯子?”
“雯子?”
……
雯子不再回答,嘴角似乎泛著笑,又似乎只是死亡帶來的扭曲。
最後一絲生命氣息離開了她的身體。
朱雀還握住那只僵冷的血肉模糊的手,盯著斷指上的那枚烏金戒指,它即將脫落,戒指內側的單詞,首字母被鮮血遮住了。
——ever。
朱雀劇烈顫抖,將眼下殘破的屍體抱進懷中,失心瘋般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半分鍾後,斗虎出現在淺灘上,他身後,站著高陽、龍、九寒和了了。
“蹭——”
斗虎將手中的巨劍插入地面,走向朱雀。
他在朱雀身後跪下,將朱雀輕輕攬在懷中。
“為什麼!”
朱雀大叫起來:“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她!為什麼你們要逼死她!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
斗虎嗓音有些沙啞,他一手抱著朱雀,抬頭看向即將破曉的天邊:“是我的錯,是我殺了可又,我是壞人,我會下地獄,我會挨千刀進油鍋,恨我吧,恨我就對了。”
朱雀停止了叫喊,她忽然抓住斗虎的手臂,用力咬下去,鮮血直流。
斗虎臉色鐵青,一聲不哼,仿佛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他以為痛苦會持續很久,沒想到很快消失了。
朱雀緩緩松開了嘴,悲傷的淚水重新占據眼眶。
耳邊,傳來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
“188,奇怪,輔助。”
“188,奇怪,輔助。”
……
“叮叮——”
甜品店內,玻璃窗前卡座上,可又用小鐵勺敲了兩下小瓷盤。
桌對面的埃蒙德仍在看小說,他微微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聽見了。
可又有些得意,“埃蒙德,我找到答案了,你要不要聽?”
“說吧。”埃蒙德不疾不徐地翻了一頁書。
可又端坐好,語氣認真:“人活著,就是為了遇見願意無條件接納我的人,我可以大方告訴那個人我的名字,我可以在那個人的面前大哭大笑、胡言亂語,或者什麼都不做,也不會有任何擔心和不安。”
“我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會去往何處,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但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我就不再害怕迷路,我們一定會再相逢。”
“這就是我的答案。”
埃蒙德抬起眼皮,朝可又笑了:“馬馬虎虎。”
“哼,肯定比你的好。”
可又也笑了,挖下一大勺抹茶慕斯,放進嘴中。
真甜。
可又懶懶托腮,看向窗外的街景,很快出了神。
埃蒙德也不再言語,重新低頭,讀起了小說。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音樂輕柔舒緩,一切剛剛好。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