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平安夜，無人死亡。”陳螢宣布：“警長，請決定發言順序。”
“右邊。”朱雀雙手合十，抵住下巴，眼神低垂，不再看任何人。
白虎伸手捋了下垂落在額頭上的發絲，嘆了口氣：“七影，抱歉，昨晚我賭了一把，沒守你。”
“我覺得，狼肯定猜到我會守你，所以不可能殺你。”
高陽微微點頭：白虎做得沒錯。
高陽昨天高調發言，讓白虎守自己，其實就是說給狼聽的，這樣狼就不敢輕易刀他。
白虎眼中的斗志也被磨滅得所剩無幾，他強打起精神說道：“我想來想去，神還有三個，狼只有一個了，想屠神肯定來不及。所以我和朱雀應該也沒危險，青蛇和絳狐這兩人，我分不清他們誰是好人，誰是狼。”
“但我覺得白兔是村民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賭了一把，守白兔。現在看來，我守對了，昨晚狼肯定刀了白兔，沒成功，所以平安夜。”
“我說完了。”白虎結束發言。
“9號，請發言。”陳螢說。
9號是青靈。
青靈冷冷地盯著絳狐：“你在撒謊，我才是獵人牌，你別想冒充我。各位，今天讓絳狐出局，好人必贏。”
青靈掃視大家，最後視线落向了高陽：“一定要信我。”
青靈結束了發言。
高陽心急如焚：他直覺青靈沒撒謊，也相信青靈。可是，青靈這樣發言太吃虧了，情感不充沛，沒有煽動性，很難說服其他人。
“11號，請發言。”陳螢說。
白兔也沒有了之前的激昂，一切塵埃落定，她聲音很倦：“已經很明顯了，我跟高陽是村民，朱雀女巫，白虎守衛，青蛇和絳狐當中有一個獵人和一個狼。”
“今天我們投對了狼，好人贏；如果選錯投了獵人，獵人也可以開槍帶走對方，好人還是贏。但是，會多犧牲一個好人，我希望不要選錯。”
“我說完了。”
輪到高陽發言，高陽雙手微顫，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客觀，感情不帶偏袒：“我基本認同白兔，現在就是二選一。青蛇和絳狐之中必有一狼一獵人，我認為青蛇是獵人，因為她從第一次發言就說過‘最好別殺我’這種話，我認為只有拿到獵人牌的人才會有這種口氣。絳狐才像是隨機應變的那只狼，穿上青靈的獵人衣服，反咬她一口。”
“這局我建議出絳狐，游戲應該會結束。”
“我說完了。”
——絳狐，對不起了。
純理性來說，高陽認為青靈跟絳狐都有嫌棄，但高陽在直覺上願意相信青靈，她的眼神騙不了高陽，這是他們之間才有的默契。
退一萬步，就算青靈跟絳狐的嫌疑是五五開，高陽也會毫不猶豫地保青靈。
如果絳狐是狼，放逐他，游戲結束，青靈不會白死。
如果絳狐是獵人，絳狐被放逐前也可以開槍帶走青靈，好人還是贏，當然，絳狐就要白死了。
高陽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但他沒法不自私。
誰都可以，青靈絕不能死！
“警長，請發言。”陳螢說。
輪到警長朱雀發言。
朱雀抬起頭，眼中泛著淚光：“絳狐，青蛇，在我眼中，你們兩人都有嫌疑，我無法做出判斷。”
五秒的停頓，朱雀繼續說：“但是出於私心，我希望絳狐活下來。”
絳狐看著朱雀，眼角微微泛紅，但他不能說話。
“青蛇。”朱雀聲音抱歉：“對不起，我會投你。如果你是狼，游戲結束，如果你是獵人，帶走絳狐吧。”
白虎無法說話，他嘆了一口氣，眼神愧疚地看向青靈——白虎也會投青靈！
不！
不行！
絕對不行！
高陽沒法再說話，他知道朱雀和絳狐之間的感情，已經不指望她。
他用力看向白兔：不要投青靈！絕對不能投青靈！青靈不是狼！我相信她絕對不是！
“三、二、一，請投票。”陳螢沒給高陽更多的時間，她發起了投票。
六人，同時投票。
9號青靈收到三票：朱雀、白虎、絳狐。
4號絳狐也收到三票：高陽、白兔、青靈。
高陽的手還舉在半空，忘記了放下。
他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腦袋一片空白。
——青靈，出局了。
——青靈，要死了。
游戲的勝負，已經跟高陽沒關系，就連這個世界都跟他沒關系了。
不，這不是真的，這肯定是夢！
青靈不會死，那麼強的人，那麼努力的人，她才應該是熱血漫的主角啊，她才應該是活到最後的贏家啊，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死在這！
這太荒謬了！
肯定是哪里出錯了！
陳螢平靜得像一個機器人，她淡淡宣布：“朱雀是警長，有1.5票，青蛇3.5票，被放逐。”
朱雀、白虎紛紛看向陳螢，等待陳螢宣布結果。
兩人都希望游戲可以結束。
這說明他們選對了人，青蛇就不算白死，盡管他們的雙手依然沾滿同伴的鮮血，但至少他們的負罪感會輕一點。
“游戲……”
面對兩人灼熱又迫切的目光，即便已經哀莫大於心死的陳螢也再次動容，她張張嘴，眼底掠過一絲不忍。
“繼續。”
“青蛇是獵人。”
高陽的手終於緩緩垂落下來。
他是正確的，青靈是獵人，青靈本可以不用死！
高陽知道朱雀和白虎保絳狐的理由，跟自己想保青靈的理由是一樣的，並沒有對錯，只是一種選擇。
可這一刻，高陽還是無法控制自己把對左爺的憤怒遷怒到他們兩人身上。
“獵人，是否開槍。”陳螢看向青靈。
“開槍。”青靈站起來，聲音冷靜：“殺絳狐。”
絳狐雙眼通紅，他不再偽裝，臉上流露出痛苦和愧疚，更多的卻是一種解脫。
瞬間，一團灰霧出現在圓桌的上空，所有人都無法動彈，連眨眼這種微小的動作也做不到。
因為，左爺要讓每個人目睹絳狐被“處決”。
幾秒後，那團灰霧化為一把獵槍。
“砰——”
開槍了，並沒有任何聲音，這只是大家腦海中的想象。
灰霧幻化而成的子彈擊中絳狐的胸口，消散不見。
“兩位，請回到自己的監房。”左爺的聲音出現。
“朱雀長老，對不起啊，辜負了你的信任。”
絳狐雙眼通紅，“我本來想爆出所有狼同伴，但左爺阻止了我，他警告我，如果我這樣做，大家都會死。”
朱雀不能動，不能說話，她嘴唇發白，雙眼通紅。
“我……”
絳狐還想說什麼，再次被禁言。
絳狐愣了愣，臉上只剩下不舍，他朝朱雀長老深深鞠一躬：這些年來，感謝你的照顧。
絳狐轉身走進監牢，門剛關上，他就倒下了，灰霧涌現，帶走了他。
絳狐死後，青靈立刻被允許行動。
青靈看也不看判自己死刑的朱雀和白虎，她低頭，麻利地摘下手腕上的一只雙子鐲，輕放在石桌上，往高陽的方向一推。
“嘶嘶嘶——”
鐲子來到高陽的桌旁。
青靈抬頭，深深地看了高陽一眼，沒有留下任何話，轉身走了。
不！
不要走！青靈不要走！
該死！
動起來！動起來啊！你這個無能的廢物！
三秒後，高陽的嘴角溢出鮮血，雙眼布滿血絲。
他在掙扎，豁出性命地抗拒束縛自己的力量，他要追上去，要留住那個遠離自己的女孩，誰也不能帶走她！
“啊——”
高陽大喊一聲，捂住心髒，栽倒在地。
左爺察覺到高陽的劇烈反抗，直接對他降下懲罰。
那股莫名的力量出現了，狠狠抓住高陽的心髒，隨時可以捏爆它。
“不……要走……”
高陽的一只手，努力朝著青靈的方向伸過去，他想爬過去，但他的身體猶如被泰山壓頂，一寸都挪動不了。
“啊啊！”
幾秒後，高陽在痛苦哀嚎中屈服，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心髒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傻子，別犟了，活下去。”
青靈沒回頭，在高陽模糊的視线中，只能看到一個冷清又決絕的背影，大步走進了監房。
“砰——”
監獄門關上。
青靈的身影剛要倒下去的瞬間。
灰霧便降臨，迅速抹除了青靈的身影，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左爺是故意的，這是對高陽不敬的懲罰。
你越想挽留之人，只會從你身邊消失得越快。
高陽倒在地上，攥住他心髒的無形之手，消失了。
左爺沒有殺他，對左爺來說，這場好戲進入到了高潮，他舍不得殺他。
不知過去多久，高陽重新站起來，眼神死灰一片，介於冷漠和木然之間。
他重新坐回座位上，一言不發。
“游戲繼續。”左爺的聲音非常滿意。
朱雀、白虎、白兔、高陽，等待著裁判陳螢宣布游戲結束。
然而，大家都發現了，陳螢的臉色不太對。
再一次，她的臉上出現了淚水，她在無聲的哭泣。
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是死在第一輪的人。
“游戲……”她聲音微顫：
“繼續。”
這一刻，除高陽外，其余三人的心都跌入了萬丈深淵。
居然還有狼！
高陽、朱雀、白虎、白兔四人當中，竟然還有一只狼！
——他人，即地獄。
“天黑，請閉眼。”這一次，左爺親自主持。
最後一晚，高陽回到自己的監房。
高陽頹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像一個死人。
高陽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夢而已。
根本沒有什麼覺醒者，也沒有什麼獸。
我只是那個普通的高中生，高考結束，即將上大學，有溫馨的家庭，有值得憧憬和奮斗的大好人生。
我會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孩子，然後老去，退休，死於某個陽光溫暖的冬日午後。
現在的都是噩夢。
只要醒來，這荒誕的一切都不存在。
可是，為什麼在夢里，心會這麼痛啊。
高陽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里還攥著青靈留給他的雙子鐲，它冰冷堅硬，再不會有某個女孩的溫度。
——“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誰在意你了。”
——“我才不需要靈魂那種東西，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擔心你自己吧。”
——“別死了。”
“天亮了。”陳螢的聲音傳來。
高陽猛地抬起頭。
奇怪，天都亮了，為什麼，夢還是不醒啊。
“咔嚓——”
鐵門打開，高陽如同行屍走肉般地回到了座位上。
圓桌之上，只剩下白兔和朱雀。
白虎的監房充斥著灰霧，里面已經沒有了人影，白虎死了。
但高陽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
“昨晚6號白虎死亡，沒有遺言。”陳螢再次麻木，結局會如何她已經不關心了。
“警長，決定發言順序。”
朱雀用憎恨的眼神看向白兔，重重地咬字道：“右邊發言。”
“高陽！投朱雀！”被允許說話的白兔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