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市回來後,搬家的事提上了日程。
沈辭音比較猶豫,原因是她租房合同簽了一年,現在才住了半年不到,轉租出去比較麻煩,涉及到宣傳溝通交流還有一連串可能的後續問題,沈辭音沒有精力處理,直接空著又浪費錢。
而且,她和言昭從重逢算起也沒很久,就這麼直接搬到他家,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聽她說出疑惑,言昭似笑非笑:“快?我們高中白談的?”
沈辭音糾結:“…好像也是。但是這個房租…”
言昭坐在她的沙發上,放下水杯,大方地說:“這樣吧,我在這兒再陪你住幾天,付你房租,每天一萬塊,幾天你就回本了,這房子的房租就可以不管了。”
沈辭音:“這房子哪里值一萬塊了……而且就算我真的找你收房租,也不會要那麼多錢。”
言昭指指她的手機。
沈辭音不明所以。
“房子不貴,我很貴。請查一下我現在的身價,沈小姐。”
沈辭音:“……”
言昭這種做法等於拐彎抹角地替她消除成本,她倒也可以接受,畢竟是他一定要她搬過去的。
沈辭音想了想,似乎發現了一個新的發家致富之路:“那你…不如在這把剩下的幾個月住滿?”
言昭:?
搬家那天,沈辭音的大件家具都被二手處理掉了,浮景苑的東西一應俱全,也沒什麼需要她操心的。
最後收拾了幾個大箱子,由師傅全搬去車上。
她站在門口,望著空蕩蕩的房子,想起自己第一天搬來時的場景。那時的她,完全沒有想過,短短幾個月後,會這麼快地和它告別。
她輕聲說了句“再見”,輕輕退出去,將門關上。
門“啪嗒”地合上,陽光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灑進來,腳下的路一片光亮。
沈辭音東西挺多,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
之前她床上有個差不多半人高的抱枕,每晚陪著她睡覺,結果言昭睡她家的第一天晚上就給她塞回櫃子里了,理由是她想抱可以抱著他。
她這次把抱枕也順便帶了過來,但注定不會再有放在床上的機會。
她坐在沙發上,將箱子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問言昭:“這些東西我能放在哪兒?”
言昭示意她往書架看:“那里。”
沈辭音抬頭,看見客廳里的一整面書架,唯獨中間空了一排,她之前就很印象深刻,後來卻忘了問他。
她轉頭:“這里為什麼空著?”
言昭靠在沙發上:“想讓它空著。”
她走過去,木質的書架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個音符掛件,時間久遠,亞克力表面的貼紙都已經褪色不少。
是他們曾經在電玩城里的獎品,被她當做禮物送給了他,沒想到他居然還留著。
沈辭音摩挲著那個掛件,抬頭掃過書架,:“給我留的?”
“嗯。”他說,“等你把它填滿。”
她將掛件放回去,鄭重承諾他:“好。”
空蕩的九年,他們會在未來用更多的回憶填滿。
落地窗外夕陽漸沉,沈辭音收拾好箱子,走到洗手間洗手,言昭抓著手機倚在牆邊,短暫地接了一個電話。
他放下手機:“收拾一下,我們准備出門了。”
沈辭音有點緊張,對著鏡子嘆氣:“這就要見你媽媽了。”
“一起吃個飯而已。”
沈辭音關了水,擦著手問他:“你媽媽會反對嗎?比如說,她想給你找個更門當戶對點的?”
她對言惠的記憶還停留在九年前那一場談話,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的想法有沒有改變。
言昭笑:“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我爸和我媽的故事?”
“沒有。”
他說給她聽:“當年,我媽繼承家業後,忙於事業不談戀愛,家里長輩為了給她解決終身大事,挑了四五個聯姻對象讓她選。我媽當時很煩,一個都不想要,但催促的壓力實在太大,有一天去寧川大學的時候,看見了我爸,就想了個辦法,把我爸領回去,說要和他結婚,以此來堵家里人的嘴。
我爸那時候讀博,一心搞研究什麼都不管,就要讀書,大公司給超高薪都打動不了的那種學術派,戀愛都沒談過。我媽要和他協議結婚,反抗家里人。”
沈辭音專注聽著:“然後呢?”
“兩年以後,他們不僅沒離婚,反而還有了我。”
她好奇:“為什麼會選擇你爸爸?”
言昭:“我媽說,長得還不錯,拿得出手,還有一點,就是,看起來挺‘傻’的。”
沈辭音忍不住笑出聲。
言昭看見她笑,問道:“現在還擔心嗎?”
她搖搖頭。
“她知道我很喜歡你,她也很喜歡你,所以,放心。”
-
九年沒見,言惠和記憶中相比沒怎麼變,仍舊優雅,帶著天生的強勢,只不過在看見沈辭音時,唇邊多了點柔和的笑意。
盡管言昭一再強調不用買,但出於禮貌,沈辭音還是帶了禮物過來,遞到言惠手里。
言惠收下,從段征手里拿過一個盒子,塞到沈辭音手里:“一個小小的見面禮,回家再打開。”
沈辭音不太確定能不能收,扭頭用目光征詢言昭的意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旁邊看著,笑說:“給你就收著。”
沈辭音道謝:“謝謝阿姨,謝謝叔叔。”
雖然沒打開,但她可以預想到,里面的東西絕對價值連城。
言惠微笑著問沈辭音:“還記得我?”
沈辭音點點頭:“記得,高中的時候。”
“說實話,因為你,我才發現,我並不是完全了解我的兒子。”言惠目光沉靜,輕輕嘆氣,“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對很多東西喪失興趣都很快,我唯獨沒想過,他會在喜歡你這件事上堅持這麼久。”
沈辭音聽著,胸口輕輕起伏。
“這麼多年,辛苦你們了。”
兩個人曾經分離那麼久,
幸好,他們回到了彼此身邊。
言惠撫了撫她的肩膀,“我也和言昭他爸商量過了,改天去趟南城,去拜訪下你的親戚,還有,要看看你的媽媽。感謝她,培養了一個這麼好的女兒。”
沈辭音沒想到他們還打算去祭拜靳文素,心頭顫動:“…謝謝。”
言惠笑:“以後,我們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了。”
晚飯結束,言惠和段征被司機送回了半山,沈辭音和言昭開車回浮景苑。
返程的路上,周圍的景色逐漸熟悉起來,沈辭音望著遠方的建築,突然開口:“逛一逛?”
言昭笑,應聲:“好。”
找了個地方停好車,兩個人並肩往前走,夜色里,“寧川中學”四個漆金的字,沉默地躍入眼簾。
學校大門緊閉,教學樓也一片黑暗,門口花壇的花換了不知道多少茬,在夏天里熱烈地盛放著。
公交站台的位置一直沒有變化,仍舊在那個地方,他們放學後走過無數次,閉著眼都能摸清方向。
沈辭音凝望著:“真的好久了。”
言昭也看著:“是。”
“學校都沒怎麼變。”
“前段時間聽說體育館重新裝修了。”
“不知道小賣部還在不在。”
“在應該在,但老板可能不一樣了。”
沈辭音扭頭看了一圈,沒找到那個小攤販:“你還記得嗎?我剛來寧川,腸胃炎那次,就是在這買了吃的,現在不在了,不然我要提醒你別吃他家的。”
言昭笑:“優勝劣汰,還是在學校門口,這種無良商家肯定不敢在這開了。”
沈辭音看著對面,提議道:“去買個冰淇淋?”
“好。”
他們走過馬路,買了兩個冰激凌,坐在對面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看著學校的方向。
沈辭音突然說:“言昭,我想滑雪了。”
他側頭看她一眼,微微挑眉:“現在?”
要安排的話,也不是不行,就是雪場很遠,真正要滑得等到明天。
“改天吧,我只是剛剛突然想到了。”
“行,先記下來。”
“記什麼?”
他說:“言昭和沈辭音的to do list。”
“那挺多的,比如,我們還要一起去看極光,還有,紐約和波士頓也再去一次。”
“嗯,反正你又不會跑。”
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完成。
“說得也是。”
冰淇淋漸漸吃到了底,兩手空空如也,沈辭音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兩人擦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夜風緩慢拂著。
言昭站起身,朝她伸手:“回家?”
她笑:“嗯,回家。”
沈辭音還記得幾個月前,自己從京市飛回到寧川的那個夜晚。
初春的天氣冷澀,天空還下著小雨,她一手撐著傘,一手拖著行李,一個人走在雨幕里,涼意侵襲,鞋面被細密的雨點打濕。
而現在,燥熱的夏夜里,
光彩霓虹之下,
她牽住了言昭伸過來的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