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個曼陀羅
晴空萬里的星期日早上,令人恐懼的漫長的一天開始了。
隨著鈴聲響起,集中在第一會議室的學員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靜靜地等待有關人格形成與發展因素的研討會的開始。
“早上好,何先生,昨天謝謝啦,我很開心。”
“唐小姐,早上好,我也很開心,今天的研討要開始了,感覺會有一些難挨啊!你覺得呢?”
這個混進學員堆里綽號曼陀羅的男人的話煽起了唐佳琳心頭的不安,皺起眉頭正要說什麼,忽然發現前方的座位空著,那個叫張橫的學員還沒來。
馬上就要開始講座了,這是他兩天內的第二次遲到,哪有對研討會這麼漫不經心的,他不會出現了什麼狀況吧……唐佳琳不由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今天的講座正式開始,諸位學員,大家好,我是總教員許田。”登上教壇的許田行了一個標准的鞠躬禮,當他直起身子向台下看去時,臉色變得很難看,語氣不好地說道:“諸位都是各個公司的精英,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嗎?教員向你們問好,各位學員,你們不應該回禮嗎?”
大家被訓斥得有些慌了,紛紛向許田問好,但聲音雜亂並不整齊,而且有的學員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有的則好整以暇地坐著,一時間,場面亂哄哄的。
“這就是你們的回禮,連小學生都趕不上,重來!”許田氣得直拍桌子,大聲叫道。
鬧騰了幾分鍾,齊刷刷站起來的學員們才做出了整齊合一的回禮,許田揮揮手,示意就座,然後不滿意地說道:“開了這麼多次研討會,你們這批是我見過的最差的學員。”
台下一片寂靜,許田不依不饒地說道:“需要窮追不舍,像管小孩子似的管理你們這些成年人才勉強達到合格的標准,你們是什麼精英?我看你們就是廢材一族!給我回話,是不是?”
許田就像帶一隊新兵的魔鬼教官,強制學員們回話,不滿意於聲音小了、回答慢了,迫使他們一遍遍地回話,吼叫著斥責這些可憐的公司精英。
可怕的訓斥終於結束了,學員們見總教員翻開教案,准備講課,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波瀾又起,許田發現唐佳琳前面的座位空著,明顯少了一人,便伸出食指指著她的臉,怒不可遏地詰問道:“E組怎麼缺席一人?你來回答,怎麼回事?”
“我?”唐佳琳頗有躺著中槍的感覺,連忙搖頭說道:“我不清楚。”
“你是哪家公司的?太沒規矩了,教員問話,不知道站起來回話嗎?不知道先報名字嗎?”許田把唐佳琳當成發難的靶子,不管她是臉皮薄的女性,毫不留情地訓道,
“報告教員,我是E組的唐佳琳,前方缺席的學員,我不了解情況。”唐佳琳不敢觸怒許田,慌忙站起來說道。
“空的座位就在你眼皮底下,你竟然說不了解情況,足以證明你就是廢材一個,是一無是處的廢人。”
雷鳴般的咆哮似乎在耳邊響起,唐佳琳不服氣地看向教員,覺得他太欺負人了,完全是借題發揮,夸大其詞。
“不服氣是嗎?好,我讓你服氣,所謂無用的廢材就是事事不關己,迫不及待地逃避責任,我說的沒錯吧?別看組很小,沒有多少組員,但它也是一個組織機構,你和這個缺席的人屬於同一組織,怎麼能對同一戰壕的戰友漠不關心、不管不問呢?怎麼能不負責任地用‘不清楚’‘不了解情況’來回答呢!你無視狀況不明的組員,推卸亟待解決的問題,這是背叛,是不會被寬恕的惡劣行為。”
許田的訓斥似乎很有道理,被壓制的唐佳琳覺得自己的回答的確有些草率,不由低下了頭,答不出話來。
“女人就是這樣嗎?只管低下頭、沉默,就認為事情已經解決了、危機已經過去了?如果這樣的話,這種不知悔改的家伙只能成為組織的包袱,是拖累別人的廢材。唐佳琳,你來自一家小型房地產企業,不需我說也知道現今的地產業形勢有多嚴峻,假如你還是把什麼事都推給別人,那麼我為你的公司堪憂,我想你還是辭職,在家相夫教子比較好。”
許田喋喋不休地數落著她,而全體會員攝於總教員的威勢,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插話,得不到庇護的唐佳琳感到自己被孤立了,真像他說的那樣,是個對公司無用、還會拉別人後腿的女人。
“我不是抱著那樣的想法說的,嗚嗚……我真的不知道說那樣的話,會,嗚嗚……成為不負責任的廢材,我不想辭職,嗚嗚……我會加倍努力的……”悲從心來的唐佳琳一邊解釋,一邊忍不住啜泣起來,眼里滾動著悔恨的淚花。
“企圖用女人的武器來對抗我嗎?一邊哭泣一邊道歉就能承擔起責任嗎?唐佳琳,枉我這樣教你,你還是只考慮怎樣從目前的局面全身而退,而不是考慮怎樣解決問題?”許田眉頭緊鎖,毫不憐惜地看著她,繼續訓斥道。
“嗚嗚……”面對總教員咄咄逼人的教訓,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下來,唐佳琳淚流滿面地站立著,雙肩不時抖動,小聲地啜泣著。
“你想哭到什麼時候?這里是任你哭泣的地方嗎?唐佳琳,不要企圖蒙混過關,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許田狠狠地斥道,然後暫時放過她,對台下的學員們說道:“這位沒有責任心的女學員是一個很好的反面教材,大家好好想想,為什麼不能把別人的事情當做自己的問題來考慮呢?”
見學員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許田輕蔑地一笑,說道:“唐佳琳是廢材一根,但至少能燒火取暖,還有點用,而你們這群自私鬼,一點用處都沒有,我不是對她一個人嚴厲,對你們同樣如此,我這樣訓斥一位女學員,惹得她哭泣,你們和她都是一樣的學員,可以說都是同一組織的成員,為什麼沒有人幫助她、保護她,反而在一旁幸災樂禍、看笑話,我為有你們這樣的學員感到可恥。”
許田的矛忽然換了方向,雖然他的態度惡劣,言辭強硬,但這些話卻極其暖心,已經止住哭泣的唐佳琳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鼻頭一酸,眼淚又噗噗地落下來。
瞧著站在原地,傷心地直抹眼淚的唐佳琳,何守平先看看時間,然後站起來說道:“總教員,實在抱歉,讓您失望了,E組是一個整體,是同一個組織,決不能假手他人,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機會補救?我們現在就去找缺席的人員。”
見許田贊許地點點頭,何守平呼吁道:“諸位,時間不等人,我們一起去尋找張橫!”
在何守平的帶領下,包括唐佳琳在內,E組的五名學員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唐小姐,真是對不起,我們都有責任,但只有你被總教員罵,你為我們承接了他的怒火。”何守平一邊小聲地向唐佳琳致歉,一邊從衣兜里取出一條潔淨的手帕,悄悄地遞過去。
“嗚嗚……沒關系,總教員好凶,我其實可以表現得更好一些的,嗚嗚……好丟臉啊!”唐佳琳臉上一紅,接過手帕,毫不嫌棄地去擦臉上的淚水。
剛在走廊拐了一個彎,眾人便發現張橫以一副頹廢的樣子靠在牆壁上,雙眼上望,叨叨咕咕地不知在嘟囔什麼。
“你在這兒干什麼?張橫,研討已經開始了,快點去啊?”一個年長的男性學員氣惱地說道。
“我,我不想去了。”張橫看看大家,把頭低下來,小聲地說道。
“那怎麼行!為了你,唐小姐被總教員狠狠訓斥了一頓,你現在跟我們一起回去參加研討。”何守平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張橫,將他拖回了會議室。
“總教員,我們找到張橫了,實在對不起。”頗具領袖氣質的何守平無形中已是一組之長,率先向許田道歉,其他組員也深深地低下頭。
“你就是張橫,發什麼呆?沒有什麼要說的嗎?”見張橫不低頭致歉,只是呆頭呆腦地站著不動,許田怒斥道:“如果不誠心參加研討會,隨時可以離開,滾,直接回公司遞交辭呈。”
爆完粗口後,許田看也不看他一眼,何守平見狀不好,連忙推了他一下,這下張橫才如夢初醒,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請讓我留,留在這里。”
“如果你一走了之的話,即使不遞交辭呈也會被公司辭退,我想你應該懂得研討會的重要性,因為你的無故缺席,不僅浪費了大家的寶貴時間,還使同組的一名女學員受到牽連,被訓斥得體無完膚,在大庭廣眾下失聲哭泣,張橫,你明不明白?你不是以個人的身份參與活動,你們六人是一個榮辱與共的整體。”
許田訓斥的聲音方落,何守平就搶著說道:“總教員說的對,我們是榮辱與共的整體,張橫,振作起來,有什麼難處,遇到什麼難事,我們一起解決,你不是一個人,我們大家都是你的伙伴。”
不僅是E組的成員,其他組也鼓起掌來,為何守平的話叫好,眼里還噙著淚珠的唐佳琳情不自禁地綻放了笑容,一邊用力地鼓掌,一邊感到這個會場的所有人似乎都凝聚成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何先生,你真棒……心中充斥著敬佩與愛慕的唐佳琳凝視著帥氣的何守平,眸中脈脈含情,蕩出溫柔的波光。
“好了,趕快就座吧!”聲音忽然變得柔和起來,許田拿起講義,准備開始講座。
把一個人逼到窮途末路,繼而把所有人逼到窮途末路,然後再施恩惠,袒護被逼迫的人,反復重復這個過程,必將增強個人對組織的服從感,也提高了個人的自主性,這就是研討會所要提倡的管理方法,也是企業人格形成的必由之路。
許田通過實際演練,詮釋了蜜與鞭巧妙結合的效用,坐在座位上的唐佳琳似有所悟,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也落入了這樣的死局,今天晚上,研討會不為人知的另一次實戰即將在她身上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