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打工人快樂的源泉。
無論心里快樂,臉上總是快樂的。
朱沿笑著摩挲手中茶杯,左看看,右看看,插不上話,干瞪眼。
作為職場小白,他只懂干和埋頭干兩種模式,論社交段位,他和對面侃侃而談的尤劍差了一個太陽系……
作為市博物館前途無量的年輕鑒定專員,尤劍賣相口才確實不錯,雖然顴骨有些高聳,但面容清秀,談吐得體,精明大方,看來平日里是領導飯局的常客。
可他俊朗的面容藏不住一絲晦暗,眼泡略微浮腫,眼球上的血絲隱隱露出一份不自在。
他略有忌憚地快速瞄了眼只懂嘿嘿喝水的朱沿,暗自疑惑。
擱這裝啥呢……老陰嗶一枚……
尤劍覺著自己在越南可是被對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受到智力和武力上的雙重打壓,喜提頭頂綠色光環一個。
要不是姐夫和姐姐執意安排這個飯局,他是壓根不想靠近朱沿的。
他不禁望向身邊的姐姐,頓時又被姐姐身旁的絕色貴婦吸引住。
程菲烏黑濃密的秀發直垂至兩邊如刀削般的香肩上,清媚貴氣的面容上閃爍豐潤光澤,恰到好處的美艷濃妝不僅沒有半分夸張,反而凸顯出她那股子成熟貴婦特有的女人味。
極有女人味的嬌軀上穿著一條朱紅綢緞魚尾裙,酥胸半掩,胸前的白膩誘人之余卻絲毫沒有色情之感,紅裙雪肌的搭配給人一種端莊高貴的優雅。
緊致修長的雙腿被清透的黑絲包裹,絲光明滅種透著一股神秘又攝人心魄的魅力。
真美……
無論見著幾次,尤劍都難免為程菲的美色心湖蕩漾,他以前還是程星釵男友時,可沒少覬覦對方姐姐的美色,甚至軟磨硬泡讓女友穿上姐姐的內衣在程菲的臥室里交合。
雖然程星釵無論身材樣貌都是頂級的美女,當她身上還是缺少姐姐那份端莊中透著嫵媚的成熟女人味。
當然,他也只能想想,程菲那種有分寸又距離感十足的態度讓他不敢有任何逾越之舉,所以在程菲面前,他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姿態,讓眼界頗高的程菲明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咳哼……”尤劍身旁女人的輕咳將他的心思拉回來,他微微縮了縮脖子。
桌下,他的腳正被一只白色高跟鞋根踩著。
尤嬡臉上閃過一絲慍色,瞪眼弟弟,然後斜眼上下瞟向朱沿,繼而面無表情地玩弄秀發,豐潤的紅唇微抿,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
她與尤劍的長相有幾分相像,卻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她娥眉如月,美目眼波流轉間帶著股誘人的媚意和貴氣,還有種高門大戶拒人於外的傲氣。
五官十分精致,妝容明艷貴氣,配得上閉月羞花的姿色。
修長白淨的玉指在如瀑青絲中攪弄,微卷的長卷在繁復華美的耳飾襯托下顯得分外柔媚。
她玲瓏的身子穿著間性感而典雅的粉紫禮裙,美白的雪背傲然展示在男人若即若離的目光中,散發著讓人有種強行扯住褻玩的挑逗女人味。
她柔滑白嫩的雙腿並攏斜坐,端的是一派貴婦大方高雅的姿態,但雙腿肌膚映射的肉色光澤,無比暗示著這具貴氣嬌軀撩人的韻味。
美少婦沒有正眼望向朱沿,斜撐的側臉掛著明顯的冷淡,瓊鼻輕哼一聲回應,帶著若有若無的不屑。
“這位就是小劍之前說起的朱……抱歉,忘了你的名字,呵呵,聽說挺好動的,還勇闖險地呢,現在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輕可迷這套咯。”說罷,尤嬡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瞟向程菲。
聽著閨蜜的調侃,程菲看著朱沿,腦中不期然浮現昨晚兩人荒唐的糾纏,心中羞惱起來,臉色隱隱含霜。
“姐姐,不是的,朱……朱沿是有真才實學的,能力值得肯定。”尤劍連忙圓場,他怕啊,他是現場見識過朱沿武力和智力輸出的……
“哦,是嗎,咱家小劍就是謙遜,同行之間,不恥下問。”
尤嬡是汪率的第三任妻子,汪嚳和這位後媽關系不咋樣,畢竟兩人年紀也沒差多少,汪少擱不下那臉喊一年齡頂多算他姐的女人叫媽。
尤劍憑著姐夫的人脈和關照,順利進入體系,年紀輕輕便是鑒定小組的領導之一。
聽見尤嬡的奚落,程菲黛眉微蹙,冷著臉,但沒有出言,她轉眸看向身旁的男人,有點抓不定主意。
她身邊坐著一位氣度不凡的男人,男人一身深灰色中山裝,儒雅的談吐間不自覺地釋放出一種高位者的氣派。
不認識他的人會覺得解賈氣度森然自成氣派,認識他的人會暗呿一聲老狐狸。
解賈隨意吹了吹茶杯中的毛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此時,一只皺紋頗多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更前的茶杯,然後掏出懷中玉壺,嗅了一口,男人面無表情地眯起眼,看不出情緒波動。
然而他周圍幾人不禁噤聲,尤劍身板下意識抖了下。
汪率臉型消瘦,面色有點蒼白。他撐開的眼縫透出明亮的眸光,仿佛毒蛇一般冷峻森寒,眼珠輪轉間,透著股狡黠涼薄之色。
汪率抬眸盯著朱沿,淡淡道:“小朱的能力我是略有耳聞的,現在岳海文玩古物界談論的最多的就是你了,前途無量啊。”
“沒錯,小朱鑒寶的實力我是親眼見過的,知識扎實,膽大心細,也不是家學淵源,憑著自身努力精進,連咱們博物館的年輕一輩都給比下來咯。”解賈笑著開口,不動聲色地瞥向尤家姐弟。
聽見解賈的言外之意,尤嬡面色鐵青。
尤劍身子又縮了縮,桌下貴婦的腳用力了幾分。
汪率不置可否,抿口茶道:“我記得小朱以前還來咱們博物館實習過,管理人資的是解老的部門,呵,解老還是慧眼識珠的,把小朱的同學招聘進來。這次,小范表現也挺……搶眼的。”
汪率不陰不陽刺了一句,不理解賈有點僵住的表情,繼續道:“估摸著以前小朱實習時,沒去過核心倉庫參觀吧,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新收了幾件新品,蠻適合中秋展覽的,聽聽小朱有什麼建議?”
朱沿一怔,不知如何應對,喬老板之前電話交代他來混個臉熟而已啊,怎麼還要發表建議啦?
他誰啊,一小社畜,健身還可以考慮,何德何能給兩位大佬建議。
“嗯,就聽汪總的,小朱資歷尚淺,能跟著您二位參觀藏品,太幸運了。”嬌聲從朱沿身旁座位傳來。
沈斯緒疊腿而坐,妖嬈的臉蛋被素手支著,修身的黑色商務套裙勒出成熟嫵媚的身材曲线。
堪堪到大腿中部的極短包臀裙緊緊裹住肉感十足的蜜桃美臀。
商務裝下露出的圓潤玉腿很是誘人,薄如蟬翼的黑絲滿是撩人的意味。
沈斯緒今天沒有帶招牌的黑框眼鏡,然而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職業干練神色,反而在正經中醞釀著令人浮想聯翩的欲望勾引。
熟透的美艷人妻秘書,就是有著這樣的媚骨,將正經的制服,穿出勾人的韻味。
汪率目光帶著一絲驚艷看過去,貪婪的神色一閃即逝,低垂的眉目恢復冰冷。
解賈微微側過身子,不讓自己的眼神被身旁的程菲察覺,然後迅速欣賞一眼程菲老公的“貼身”秘書,他可是看見過兩人交媾偷拍照的……
朱沿撓撓頭,連忙點頭稱是。
眾人起身,跟隨汪解兩人走向倉庫。
朱沿望向沈斯緒,報以感激的眼神,對方眨眨眼,沒說什麼,加快幾步跟上兩位大佬,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她畢竟做了喬老板的貼身秘書多年,與各種權貴交流司空見慣,對答得體。
程菲眼神復雜地看著前方的秘書,腦中不禁想起對方與丈夫那張張色情下流的照片,眼里浮現一絲不齒。
此時,她突然心有所感地察覺朱沿正傻愣愣地從自己身後踱步,想起昨晚的事,不悅和不甘頓時淤積在心。
就是個色坯!
無恥!
她回首冷目一瞪,想要找個由頭發泄刁難一下,但不知為何,看著朱沿的瞬間,腦海中居然羞恥地浮現對方那根猙獰的壞東西,還有令自己咬牙切齒又無法忘卻的交合。
氣勢登時一頓,她只是不滿地低哼出聲,便轉過身去,不著痕跡地掩飾眼中閃過的一絲慌張,步伐微微加快幾分離去。
在最後方,尤嬡正低聲附在尤劍耳旁,面帶慍色地說著什麼。尤劍臉上隱隱透露不自在的神色,不時縮縮脖子。
不一會,眾人來到核心倉庫,琳琅滿目的藏品正整齊地擺放在各個架子上,種類繁多讓人目不暇接。
不懂行的程菲也會驚嘆市博物館底蘊的深厚。
懂行的朱沿簡直看花眼,恨不得在此扎營研究。
汪率站定在倉庫深處的一張長桌前,指著三件藏品,看向朱沿。
“正巧,前日我們收到幾件新的藏品,覺著頗為契合這次中秋展覽,但位置不多,只能選擇其一,小朱給點意見?”
“呵呵,小朱,其實我們的鑒定部門已經遞交了它們的鑒定報告,對吧,小尤?”解賈偏首問道。
尤劍馬上點頭稱是。
“如果我沒記錯,這幾件還是小尤的小組負責的,這次倒是可以參考一下你兩人的意見。”
朱沿當即看著幾件物品,慢慢地,臉色古怪起來。
尤嬡看著朱沿的表情,輕蔑一笑,挑眉望向弟弟。
尤劍心領神會,身型挺拔幾分,展顏向眾人介紹起來。
他指向桌上的毛筆,是硬毫筆樣式,有別於一般毛筆樣式,筆管周身是細密黃褐鱗甲,頗有一番蒼茫意味。
筆尖毫毛呈現暗黃色,略帶紅色,有光澤,仔細看每根毛都挺實直立,堅韌凌銳。
整只筆仿佛蘊含某種睥睨的氣勢,與周邊文房古物格格不入。
尤劍展顏道:“實不相瞞,這只毛筆的制作工藝算不上十分上乘,不過這三件藏品是同一收藏家的捐贈,也恰好契合筆硯字三才之意,所以我們博物館一並收之,實則難登大雅之堂。”
說罷瞟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朱沿,轉而介紹毛筆一旁的圓形銘文硯台。
“這是上等的端硯,其材料取於廣東肇慶高要縣東南端溪之斧柯山。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摸之寂寞無纖響,按之如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
他頓了頓,講解節奏拿捏頗好,接著道:“大家看看,這塊硯台紋理綺麗,花紋的加工技藝紛繁細致,無論是本身的材質做工,還是後期的裝飾雕琢,銘文鑲刻,皆是上上之品。”
對外行人來說,硯台沒有太明顯的視覺美術效果,但尤劍的介紹簡明扼要地向幾位美女解釋了此方硯台的珍貴之處,令人信服。
尤嬡略帶得意地笑笑,斜眼問道:“小朱,你眨巴了半天,對這有什麼高見嗎?”
朱沿臉色越發古怪,嘴巴張合兩下,最終沒發表長編大論,只是回應:“待會一起說吧,這不還有一份字畫嗎?”
“呵~待會得洗耳恭聽哦。”尤嬡不屑譏笑,轉而向一旁的閨蜜挑挑眉。
程菲看著前方木訥的朱沿,心中鄙夷更甚。
哼!什麼玩意兒?
就這?
唉,我的好妹妹啊,真瞎了眼!
解賈和汪率沒說什麼,靜靜佇立一旁,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尤劍故作大方地溫和一笑,沒說什麼,端的是一副翩翩文人的作派,移步道最後一件藏品前。
第三件藏品是一副古朴字畫,有點泛黃的卷軸上寫有“天下為公,是謂大同”。
字跡既有北碑的開張恣肆,又有篆隸書法的古朴雄渾,同時兼具傳統行草的酣暢飛動,將篆隸北碑與傳統行草融會貫通。
此時,程菲驚呼出聲,手指署名處。
登時,尤嬡沈斯緒也慢慢瞪大眼。
尤劍微微頷首,笑道:“沒錯,這是康有為先生的筆墨,他在政治舞台的作為無須我贅述,其實他在書法藝術方面所作的貢獻,絕不比他在政治舞台上的作為遜色。他是繼阮元、包世臣後又一大書論家。”
他看眼一旁啞口無言的朱沿,內心涌出一陣優越感。
果然是沒見過市面的小公司鑒定員。
尤劍繼續道:“康先生流傳的筆墨書畫不多,但他『天下為公,是謂大同』的名言廣為後世人知曉。我畢竟是後生晚輩,生怕認錯筆跡,已經給粵省的書法大家發去圖片,估計這兩天便可得到答復。”
“因為事出突然,前天才收到這三件藏品,我們鑒定小組連夜趕工才完成系統的鑒定審查,應該能趕上中秋展覽。”尤劍最後補充,然後後撤一步,等領導發話。
“是這樣的,中秋展覽的類目和藏品其實以大致確定,臨時加入新物品會擾亂整體規劃。”汪率說道,聲音不緊不慢,“所以,鑒定部門今早向我們提交了他們屬意的藏品,見著小朱過來,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解賈看了眼神色躊躇不定的朱沿,解圍道:“這樣吧,畢竟小尤的小組加班研究了幾天,小朱還需些時間消化,不如小尤給大家講講你們小組的建議吧。”
尤劍點點頭,朗聲道:“其實我們一直是在字畫與硯台之間掙扎。此方硯台無論雕工還是材質都是頂尖之選,而且是出品於晚清年間的古物,價值驚人。”
說罷,尤劍環視眾人,繼續道:“但康先生的筆墨留世不多,而且這句『下為公,是謂大同』算是康先生思想的縮影,極具代表意義。而且字畫本身極具藝術造詣,氣勢開張、渾穆大氣,很是契合本次中秋展覽的宣傳主旨。所以我一力堅持,選擇字畫加入展覽藏品系列。”
說完,他恭敬地向汪總點頭示意,便退到一旁,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尤劍是個聰明人,也有真才實學,年紀輕輕就成為鑒定小組的領頭人。
不是說其它人都不如他,只是他很懂攀附姐夫的勢力,將一些老資格但不懂經營的組員收歸旗下,最終把很多小組成果說成自己的,舉一組之力為自己鍍金。
他快速瞄眼一旁的兩位大佬,見他們不吱聲,似乎默認自己的表現,感覺一切都回來了。
他,尤劍,還是那個鑒定界的後起之秀,大佬們也得聽他的。
尤劍偏頭望向姐姐,兩人眼神接觸的瞬間,同時涌起異樣的情緒。
尤嬡,也很滿意,不愧是她弟弟,果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比的。
看出朱沿神色的奇怪,解賈溫聲說:“其實就是隨意看看,不用太在意,畢竟沒有適合的儀器,也缺乏團隊合作協力。”
解賈認為朱沿可能力有不逮,好意給出下台階,言外之意是朱沿不像尤劍有鑒定部門的團隊小組,也缺乏儀器輔助鑒定,即使給不出如尤劍一般專業的意見,也沒關系。
說罷,解賈對朱沿點點頭以示鼓勵。
“那……我就大概說說吧,如有疏漏,見笑見笑……”
朱沿撓撓頭,指著被晾在一旁的毛筆說:“我覺得,單論價值的話,這根毛筆才是三者之最,但……老實說啊,這三件藏品,都不應該加入展覽。”
尤劍:疑惑 1
尤嬡:不屑 1
程菲搖搖頭,心中浮現“不知所謂”四字。
她是外行人,但畢竟丈夫是拍賣行老板,耳濡目染還是懂點東西的,尤劍的見解有理有據,她十分贊同。
相反朱沿一聲不吭的,突然語出驚人,感覺更像靠胡說八道來嘩眾取寵。
看著尤嬡瞟來戲謔的目光,她臉色越發鐵青。
朱沿不止是丟自己的臉,還有她丈夫公司的臉,也有她妹妹的臉。
偏偏是這麼個不學無術的混蛋,昨晚居然……
程菲羞惱地瞪著朱沿,正要出言停止他繼續胡扯,眼角余光瞥見一旁的解賈臉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突然心中一動,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