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刻意拖延，但夏眠這樣聰明的人當然能從她可疑的反應中察覺到不對勁。

　　她實在不明白只是問要不要洗澡而已，談霏玉為什麼做出這種姿態，好像自己強迫她干嘛了一樣。

　　夏眠看向浴室，見到那面玻璃目光稍許凝滯，隨後感到好笑輕聲笑出來。

　　溫度冷卻霧氣在玻璃上凝成水珠下滑，淌出道道蜿蜒水跡，水珠滾落的區域水洗般干淨透明，清晰可見浴室內的擺設。

　　這是面再普通不過的玻璃。

　　夏眠略有耳聞有些古早的酒店房間的確是這種設計，她在城市里住慣了，倒忘了這邊是發展較為落後的縣城。

　　知道原因後，再看談霏玉那分明無比糾結的表情，頓覺有趣。

　　對方這反應估計是剛才不小心看到了些什麼，夏眠眉眼彎彎，心里跟有鈎子在撓似的起了逗弄之心，她覺得女人很可愛，明明已經什麼都做過了，甚至在不久前才看過她赤身裸體的模樣，怎麼還會不好意思說出口？

　　“放心吧姐姐。”

　　女生關掉吹風機靠過來，馥郁的清香將談霏玉包裹，那雙明亮的眸子一錯不錯注視著她，嘴角笑容甜美又帶著狡黠的意味。

　　“我不會偷看的～”

　　“你……”談霏玉咬唇，別開臉起身去拿換洗衣物。

　　說的好像她是故意偷看的一樣…………

　　浴室熱氣還未完全消散，彌漫著和女生身上同樣的氣息。夏眠用的是自帶的旅行裝洗漱用品，談霏玉未聽說過的品牌。

　　“姐姐可以用我的沐浴露洗發水，就放在台上。”提高的音量正巧從房間內傳來，隔著玻璃質感悶悶的。

　　談霏玉抬頭便能透過玻璃看見女生坐在沙發上的背影，她說完後的確乖巧轉身以背對浴室的姿勢吹著長發。

　　酒店准備的洗漱用品質量不明，倒在盒子里也看不出品牌，談霏玉有輕度潔癖，沒做無謂的別扭，坦然開口道謝接受好意。

　　雖然能看到夏眠始終背對著，但讓談霏玉在這個可以說是透明的環境內脫掉衣服淋浴仍需要莫大勇氣。

　　她干脆閉眼不去看女生，水從頭頂澆下來，浴室外吹風機的噪音一刻沒停。

　　等最後擦干淨身體朝外看，夏眠已經吹完了頭發，仍舊保持原樣坐著一動不動。

　　談霏玉換好衣服走出去，發現女生在望著窗簾發呆。

　　“洗好啦？”聽到動靜夏眠才轉頭，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僵硬的骨骼在轉身之際發出悶響，她伸著懶腰將吹風機遞給談霏玉，掩唇打了個哈欠。

　　談霏玉沒在她身邊看到手機之類的電子產品，也是，女生剛從浴室出來，睡衣連口袋都沒有。

　　吹風機聲音太吵，她拔下插頭打算拿進浴室吹，卻看到夏眠的手機正靜靜躺在床頭櫃上充著電，隨即楞了楞。

　　這意味著剛才洗澡的功夫，夏眠就只是單純坐在這里發呆而已。

　　當真踐行了“不偷看”的說法。

　　談霏玉心情有些復雜地走進浴室，打開吹風機後不露聲色往外看了眼，果然她洗完澡夏眠便沒什麼顧忌的轉身面對浴室趴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她吐了口氣，認識夏眠到現在，竟沒發現對方還有這樣傻氣的一面。

　　夏眠第二天要坐白瑪的車去那曲，早早便躺床上了。一米八的床睡一個人綽綽有余，擺兩個枕頭劃出界限來便顯得擁擠。

　　房間僅留一盞床頭燈，談霏玉靠在床背處理工作事務。

　　夏眠側身對她，一張床的范圍，無形的香氣幾乎籠罩她全身，即使用的同樣的洗漱用品，女人身上的味道還是和她有所區別，是獨屬於談霏玉，溫柔的、令人心安的氣息。

　　她埋在被子里的唇角不自覺輕輕上揚，閉著眼，很快意識便陷入混沌。

　　直到敏銳聽到身旁女生呼吸聲變得悠長平緩，談霏玉這才關掉屏幕，借著床頭不甚明亮的暖光打量夏眠熟睡中恬靜的側顏。

　　她眉眼精致，五官柔和，整張臉找不出一絲攻擊性，睡著的模樣更是毫無防備，看起來是那麼的天真單純。

　　難以相信她會擁有與這副外貌大相徑庭的惡劣做派。

　　女生似乎夢到了什麼，秀氣的眉毛輕輕擰到一塊，談霏玉指尖滑過，眉頭很快舒展開來。

　　她眼中透露出幾分迷茫。

　　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在招惹她拒絕她以後追上來說喜歡她？

　　無法否認告白的確讓她非常心動，可談霏玉怕這又是夏眠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回去後再次得到對方用逃避變相表示的拒絕。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回憶刻意去忽略，那刺人的畫面還是控制不了的時不時浮現，宛若一種特殊保護機制，通過不斷回憶在傷口上撒鹽的行為進行提醒。

　　談霏玉垂眼按滅床頭燈輕手輕腳躺下，聽著耳邊平緩的呼吸，伴隨亂麻的思緒沉沉睡去。

　　夏眠是被透過紗簾照射進來的陽光晃醒的。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端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談霏玉起床動作應當很輕，又或許是夏眠實在太久沒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竟然一點動靜都沒察覺到。

　　她撥弄著長發起身，大腦還未完全清醒，下意識問了句：“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

　　女人自然回復她。

　　十一點……？

　　“糟了。”夏眠想起自己和白瑪約定好的時間，頓時清醒迅速下床。

　　女生火急火燎衝進浴室，談霏玉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盯著手機屏幕，沒過多久待夏眠再出來時已經穿戴齊整，蹲在地上開始收拾行李。

　　“怎麼了？”她沒忍住好奇問。

　　“我和白瑪約好了上午出發，今天晚上得到拉薩，買的明天上午的機票。”

　　原來是要回去了。

　　“這樣……”談霏玉選擇將多余的話吞回去。

　　夏眠這趟來本身沒帶什麼東西，整理的非常快，合上行李箱拿好外套，整套流程下來不超過十分鍾。

　　她直到在門口站定，手扶在門把手上准備按下去時才後知後覺感到不舍，這幾天的經歷就像一場夢，她還沒仔細體會就已然結束，不免惆悵。

　　回頭，女人坐在沙發里頭也沒抬。

　　夏眠有些不安：“姐姐。”

　　談霏玉睫毛輕輕一顫，抬眼。

　　“J城見。”她在道別的話上加了點隱晦的小心思。

　　“好。”

　　聽到回復，夏眠仿佛得到顆定心丸，不再遲疑地推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