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藥
翌日,宋軍岩載顧輕淺回飯店退房並打包行李,下午入住宋家。
宋家包了三餐,衣物也有打掃阿姨幫忙洗,幾乎不用顧輕淺自己動手,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江姐倒是笑笑地說,宋軍岩除了休假便很少回來,她一個人待在家難免寂寞,現在多了個人陪她聊天,她高興都來不及,哪里還好意思要她動手做事。
還表示,比起這些瑣事,她專心做旗袍更要緊,要她別放在心上。
她見江姐態度堅持,便沒多說什麼,只能找空檔陪江姐聊天、喝下午茶,但自從搬來的第二天起,她便窩進工作室里,沒日沒夜地縫制,趕工兩套丹鳳朝陽的大紅旗袍婚服。
兩個新娘,一個要求性感水滴襟,高衩至腿中央,性感撩人;一個要求保守雙襟,長裙底邊雙邊開短衩,保守端莊……
不同風格卻在同一天結婚,實在苦了她。
江姐待她極好,見她忙活也不吵她,每到飯點便差人送餐上來。
剛開始是休年假的宋軍岩,他話不多,送餐上來也只是將餐盤放一邊便下了樓。
她成天待在三樓,偶爾聽到來報告案件進度,但似乎都不與“騷擾案”相關,便沒在理會,全心地投入縫制喜服。
她同時歸拔前、後衣片,做好前腹後腰的曲线,再同時貼牽條,使歸拔好的衣片外形曲线定型,便將開拉鏈的一側縫按前、後片正面相對縫合,留出裝拉鏈的長度和裙衩長度,分縫熨燙。
等她回神,送餐的人已變成了江姐和藹的臉,一問之下才知道,宋軍岩回工作崗位了。
夜幕已落,顧輕淺瞧了時間,已夜半三點了。
將半成品擱置在一邊,起身伸展四肢,順道下樓泡杯咖啡提神。
一樓留了兩盞夜燈,踩到平地,客廳猛然晃過一道影,驚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瞧清楚了人,顧輕淺舒了口氣,低聲罵:“既然回來怎麼不開燈?”便隨手把燈打開。
宋軍岩面色蒼白,抓著藥箱,怔怔地沒動作,似乎沒料到會碰上自己。
外頭冷風呼呼,她身穿改良長袖旗袍式睡裙,腳上套著絨毛繡花拖鞋,仍感覺冷意,可這男人卻只穿了一件“刑警”字樣的印刷黑T。
“你不冷嗎?”
好歹對方是房東,總要關心幾句。
顧輕淺想。
眼角掃過他手臂,才發現,他左手有多處擦傷,傷口大到見紅。
“你受傷了?”
“小聲點,別吵醒我媽。”宋軍岩走向座椅一跛一跛,褲管微濕。
干這行的,骨折、瘀青、見血是家常便飯,他早見怪不怪。
他只怕江姐得知後碎念,從不回來上藥,可今天大抵是累著了,鬼駛神差地轉了方向盤,回過神,車已停在家門前了。
坐到椅上,他扭開藥罐便往傷口塗,手肘處看不見,只能憑感覺抹。
“要先消毒。”
顧輕淺眉頭輕皺,拿過食鹽水,拉過凳子坐到他身前,“手給我。”
宋軍岩俊眉微蹙,“我自己來就好。”
她討厭話說第二遍,直接抓起他手腕,往上頭倒食鹽水。
男人手腕有力,肌肉线條清晰,粗壯的二頭肌感覺跟岩石一樣堅硬,一個手掌距離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那混著鋼鐵味的汗味。
無法容忍臭味得她竟難得不排斥,將他的手放在椅子手把上,一手抓著紙巾承接另一手按壓出的食鹽水。
宋軍岩石化似地任憑擺布。
她低著頭仔細替他上藥,頭發因為工作全盤在腦上,露出小巧耳朵和瓜子側臉。
鼻息充斥女人柔軟的體香,似是深谷幽蘭,又似是高嶺寒梅,近在咫尺卻難以摘采。
腹部燒起一團火,他感覺不妙,連忙找話題。
“關於騷擾信……技術組分析過了,這個人有練過鋼筆字,看不出此人特征。”
“鋼筆字?”她看了他一眼,眼露疑惑,“不是電腦打字嗎?”
“郝賓本來以為是,最近天氣潮濕,字跡有些浮墨,這才被發現。”他問:“你認識的人有練過鋼筆字的嗎?”
顧輕淺搖了搖頭,手邊動作並未停下。
她討厭吵雜,也懶於應對他人,所以無論學生時代還是出社會,大部分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對身旁的事不太關注,誰學了鋼筆字……
完全想不到可能的對象。
吸干食鹽水,她對著傷口倒碘酒,一邊用棉棒塗抹,一邊問:“監視器畫面有可疑人嗎?”
宋軍岩搖頭,說:“你樓層的監控在兩年前就被破壞了。”
“兩年前?”顧輕淺瞪大了眼,“管理會都沒有察覺?”
“管理室電腦被動過手腳,現在技術組正在想辦法恢復數據……”
他頓了頓,道:“對方多半早有預謀,而且不是普通騷擾犯,你如果要出門跟我媽說一聲。”
她點了點頭,心跳仍無法平復,身體發顫。
太惡心了。
背脊一陣惡寒。
如果那個人從她搬進公寓開始就跟蹤自己,是不是代表她所有行蹤、個資全被掌握了?
如果那個人再變態一點,監控她在屋內的生活……
宋軍岩似乎知道她所憂,握手她的手,安撫道:“你屋內我們調查過,沒有攝像機,別擔心。”
男人身體很熱,熱力從手背傳到胸口,心口像被人捧著那般溫暖。
耳根發燙,顧輕淺抽開手,吞吐說:“你、你的腳我看看……”
宋軍岩知道反對也無用,自己抬起了腳,卷起褲管,任由她擺布。
他小腿有道像針插入肉里再狠狠劃過的痕跡,傷口雖沒大到需要縫合,卻深可見血。
“這是尖型刃器弄出來的吧?”
顧輕淺常年摸針线,對這樣的傷口熟悉不過。
宋軍岩挑眉,訝異她一眼猜出,“嗯,犯人手持冰錐。”
他怕嚇著她,沒說太多。
好在,顧輕淺也不是對這些感興趣的人,垂著頭給他上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