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正好是下值時間。
“柳三席,留步。”
“怎麼了?”柳茵茵和這位並不算相熟,在他離開北境前大概一兩年,這位才被帶來北境,且當時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名眷屬,連席次都沒有,對他的印象只是幾面之緣。
在有限的幾面之緣里,也並未額外多注意過他。
也不知對方底細,更不知他是稀少的精神系。
現在想想,也應該是因為隱藏自身是每個精神系都會做的吧。
而這位,看起來更是出神入化。
眼前的男人,一點妖物的感覺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比他這個在天都呆了數百年的妖物都要熟悉人類的規矩,禮儀得體,舉止靜雅,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三分水也似的宛轉,哪怕用纂紋壓制住了所有的妖物特征,也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備心生好感。
現在一看,這位這些年在蒼主手下很是順風順水,聽嚴是虔說他還是聞三公子現下跟前最寵的紅人。
“屈三席。”他回禮給對方。
然而屈黎卻忙擺手,苦笑道,“我不是三席了,我現在是五席。”
“這……”柳茵茵有些尷尬。
屈黎邀他一起邊走邊聊,說道,“嗯不算什麼秘密,但是兄弟們都顧忌我的臉面,不肯外傳,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犯錯了,該罰。”
“嗯……”柳茵茵其實並不喜歡和人閒聊,尤其是對一個幾乎可以說完全陌生的同僚。更何況——還是他從來都不怎麼喜歡的精神系。
“柳三席家中還有如花美眷,我就不磨牙浪費你時間了。”屈黎說道。
果然,察言觀色甚至洞察人心,好像是每一個精神系都必備的技能了。
屈黎停下腳步,此處正好四下無人,且是天壤的最中心地帶,也就是柳茵茵的結界最強悍的地方。“我就直接開門見山吧。”
“什麼?”
“不管你打算什麼時候帶她去見大夫,我不建議你帶著嚴是虔同行。”
他沒提名字。
但二人都知是誰。
柳茵茵來不及去想為何屈黎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雖然他反應極快地立刻克制下了所有的驚詫,但屈黎似乎並不在意他此時會是什麼表情。
他隨手拿出一塊油紙粗糙包著的小東西,遞給柳茵茵,“嘗嘗?”
若是剛才,柳茵茵肯定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但是這會,他接過了那小東西。
“放心,雖然精神系各個不是好東西,但我還不至於給兄弟下毒。就算下毒,也不能堂而皇之在你的地盤上撒野啊。”屈黎又拿出一塊剝開包裝,里面好像是一塊糖點心。
他將那東西放在嘴里,慢條斯理地品嘗著,“我偶爾會吃人類的食物,也會沉迷與他們將那些嗯垃圾東西做出奇特的感覺。這是人類的……一種糖果。天都那導游給我推薦的,說是天都最好吃的糖果。不過呢,因為地方偏僻,老板也不會經營,客源不多。”
“屈三席。”
“就像這種糖果,包裝難看,巷子太深,沒人知曉。但是……”他說,“嘗到的人,就連我這樣的妖物,都難免會回味無窮,想下次再買點。再推一步,肯定不乏有人想整個攤子都下來只能給他一個人嘗嘗。還有人……”
屈黎抬眼,纖長的眼睫在日光中抖動如蝴蝶無辜翕動的翅膀。“比如柳三席這樣的,得過且過,麻痹自己就那樣,下次不吃了。”
柳茵茵的臉色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這讓屈黎也難免佩服他了,不愧是在人類世界里生活了數百年的妖物,隱藏自己感情的能力簡直出神入化了。
屈黎慢條斯理地將口中的糖果咬碎最口一口,吞咽入腹。
“而這次帶她去見大夫,就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若把握不住,那就……真的沒有下一次了哦。”
“柳三席,在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你現在腦子里立刻閃出來的那個想法……大膽去做吧。哪怕卑鄙點,無恥點,髒點,也無所謂的……反正,這些年,柳三席在天都不是干的都是見不得光的髒活嘛?這種事,你肯定比我專業。雖然你討厭精神系,但是怎麼說呢,兄弟別的可能很菜,但給人收拾爛攤子,我那是個頂個的專業。”他轉過身去,手搭在了柳茵茵的肩膀上,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雖然看起來直視前方,但眸光卻如一把彎刀一樣抵在了柳茵茵的眉目上,仿佛能把他這張假面撕個皮破肉爛。
“我現在嘛,還是想幫兄弟一把的。畢竟初來乍到,想跟柳三席做個朋友。但就怕柳三席……不賞臉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不需要你幫什麼忙。”柳茵茵抬起胳膊擋開了他。
屈黎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嗯。對了,初來天都,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禮物好帶的,門外有我給三席帶的禮物。”
而當柳茵茵來到馬車外的時候,車內,裝了不少的盒奩和綾羅綢緞,甚至還是小瑾最喜歡的紫色。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地又發現了另外一樣東西,那是一樣時錄。他在車輦里打開,還沒看清楚時錄里昏暗的兩個人影……
就迎著時錄的視角,突然而來被的一拳。
“屈黎,你玩陰的?!”時錄里的主角,雖然已經竭力在壓制怒火,但從這拳把人給揍地躺在地上的程度,應該可想而知會有多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