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簡單四個字而已,堪比剛才嚴是虔的刀芒、亦不亞於斬猙的威懾。
像一把不論修為多高都無力捕捉蹤影的鈍刀,來無因,去無由,甚至不疼,但上面的鏽斑,沿著悄然腐蝕出的缺口侵入擴散,不停息。
——他怎麼了,柳茵茵又何嘗不想問自己。
一個時辰之前,他關掉了和悠的神識鏈接。
那會的心態,作何而言?
他不清楚,也無力想清楚。
本來這段與她之間所產生的關聯,一團詭巧勾連的因纏做一團,無辜不至於,但確是殃及池魚,糾葛紛擾,莫說是他了,神仙來了怕也理不清楚。
理不亂,那就剪斷,或者干脆一把火燒了拉倒。
既理不清楚,那不理作罷。
起始於莫名而至的混亂不清,結束與雙方不言的竊而不楚,也算因果。
從此之後,她只是一個任務,和他不會有半點糾葛。
她喜歡誰,叫誰的名字,又給誰露出那樣動人的渴望,與誰纏綿不休……都和他不存半點關系。
懷中有美人,愛他,慕他,眼中只有他,情深意切、濃情蜜意,只會喚他。有妻有室,生活美滿。昨日事,昨日因,也應該與昨日了盡結果。
可怎麼都沒想到……
“公子……駐地出事了!那個和悠,和悠姑娘她……她,闖進了駐地里,她狀態不太對,大鬧了一通,鬧地很難看……被蒼霄斬三席給帶走了!”神識傳音里傳來手下急切的通稟。
身體比意識做出了更快的反應。這些年來處理天都這邊的大小事務,早就把這具身體練出來了極強的反應力。
柳茵茵當即就猛地推開了身下的小瑾,一把抓起地面上的外衣,顧不得別的就要朝外走。
甚至連對小瑾說的話,都和過去如出一轍。
“駐地有事,我去一趟。”
“…………”
小瑾也如過去那樣理解他,雖然只是被親了兩下,她仍然含羞帶怯地一臉春朦,“嗯,隱郎你要注意安全。我……我等你。”
可走了沒兩步。
——柳茵茵的腳步頓住了,扣外套扣子的手也頓住了……
他在做什麼?
和悠已經被蒼霄斬猙所控,再怎麼鬧事,也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掀不起什麼波瀾。
他就算不去,上面怪罪下來,和他也沒有任何關系——畢竟,他的職責只是最大限度的維護和爭取北境在天都乃至北旵的所有利益。
而和悠……
現下看,顯然並不算是北境利益的一部分。如果他現在過去,搞不好會與蒼霄產生摩擦,這反而會影響到北境的利益。
她只是上面安排的一個需要他監視、看管的目標。只要她活著,他就是盡職盡忠。
他其實從下屬含糊卻緊張至極的聲音里,也精准地判斷出了當下駐地那邊的情況。
和悠定是發情了,下午沒解決夠,一把琴滿足不了她,所以找他。
他關了神識鏈接,她發情不清醒,摸到了天壤駐地找他,被人攔下起了爭端,驚動了斬猙——
斬猙是頂級清人。
下面的事,顯而易見了。
“怎麼了?”小瑾見他停下,怯生生問道。
柳茵茵稍稍抬起頭來,小瑾看不見他的臉,更不可能看見他的表情。
只瞅見他的側影被昏暗的燭火投到牆面上,拉出一條頎長的影。
宛如一片謐湖的江楓漁火里,與湖面上打著旋的一葉孤舟。
小瑾的心頭又酸,又緊,但無話……只能如常一句。“隱郎。”
可……和悠是濁人。她那個特殊的體質。
天壤駐地里留宿的,現下不只有斬猙一個清人………另外一種孽果,同樣也是因果。
因果之下,從無選擇。
柳茵茵扣上了最後一顆扣子,撩過帳子,簾聲輕動,夜色流淌進來,就像舟櫓晃與水下,行向遠處。“不用等我了。”
……
柳茵茵去天壤的一路上,手下密切地匯稟著所有信息,一路安排處理所有的細節。
他第一時間安排心腹沿著和悠一路來的路线,去找到送她來的馬車、以及各種可能潛在的目擊者再做處理。
又安排將那些見到和悠鬧事的士兵先安撫下來,送去一處關起來,等他去見。
又命令除了負責監視斬猙的手下以外,駐地內的清人立刻回避退回宿寢,不得外出……等等等等,不管多麼看起來細微末節的小事,他也一一安排下去處理。
車行地很快,哪怕他再怎樣趕時間,也不能太過明顯,盡可能趕時間的前提之下,嚴規蹈矩地、按部就班地以固往緊急處理公務時的路线前往天壤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