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十七歲的暑假【正文完】
亞禮的期末考試分為考試科目和考查科目。
音樂欣賞是考查科目。
這學期負責教授音樂欣賞課的老師正是當初過來通知紀翡比賽名額被占的那位。
紀翡一直記著,當初那個名額能回到她手上,還要多虧了老師的爭取,心里對此很感激。
從萊比錫回來時,她還特地給老師帶了精心挑選的禮物。
但不知道為什麼,自那之後,老師就一直對她有些躲閃。
成年人的回避雖然表現得不那麼明顯,但紀翡就是能感覺出來。
久而久之,彼此見到好像都有些別扭。
除了上課45分鍾之內必要的交流,私底下再不會產生別的交集。
但音樂課的考查,向來是一對一,老師當場給學生打分。
今年的考查內容也不例外,兩條視唱曲目和一條節奏練習,是根據班上大部分非藝術生的平均水平定下來的考查方案,對於紀翡來說閉著眼都能過。
所以輪到她時,老師直接給她免考,打了滿分。
正打算轉身回教室,老師卻突然叫住她,說道:“你去萊比錫比賽的名額,老師的確是為你爭取過的,沒騙你……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郁家出面,才順利把你的名額拿回來,我從中並未幫上什麼忙。”
什麼郁家?
紀翡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的疑惑不像是作假。
老師見狀,突然釋懷般地笑了笑:“原來你還不知道,我還以為……”
還以為紀翡是故意因為名額的事,攀上郁歲之這根高枝,從而成功將廖允踢出局,還像看笑話一樣,看著老師為自己周旋。
雖然很多老師不會承認,但他們對待學生的態度,向來是喜歡從好學生身上找缺點,施行打壓教育,從壞學生身上找優點,施行鼓勵教育。
雖然知道這樣絕不應該,但她對紀翡,也免不了抱有這種偏見。
成績好,長得漂亮又聽話,藝術天分極高,性格看起來孤僻內向。
這樣一個女學生,偏偏和郁歲之那種誰都不敢惹的富家公子哥攪和在一起,怎麼看都目的性極強。
“老師該向你道歉。”音樂老師嘆了一口氣。
紀翡走出辦公室,回教室的途中,腦海里還一直回想著老師對她說的那番話。
去萊比錫參賽的大名單里,小提琴獨奏的參賽名額是廖允,原本都已經報給了德國主辦方。
但郁家卻一邊給學校施壓,一邊直接聯系了主辦方,將廖允的名字換成了紀翡。
廖家原本還試圖和郁家商量,要不干脆增設一個名額,讓兩人都參賽,賽場上公平競爭就好。
廖家打的主意是,只要廖允能參賽,總能想辦法讓她拿到獎。
但郁家沒同意,非得把事情做絕,只報一個人上去。
所以才有了後來紀翡被通知參賽一事。
那時候,她和郁歲之……
認識嗎?
走廊上有兜滿了涼風,拂拂吹在紀翡臉上。
她想起來,正好被郁歲之撞見在乒乓球館哭的那一幕。他看起來對她的遭遇毫不在乎,甚至還故意湊近她,來欣賞她的崩潰。
那時她正為自己不合時宜的生理反應感到羞愧,所以下定決定決心要遠離他……
原來,這麼早就……
她這麼早,就得了他的好處嗎?
還剩半節課的時間下課,考查完的同學可以自由活動。
紀翡走到高二1班的後門,悄悄往里看。這堂是地理課,明天就要期末考,所以大家都在自習。
郁歲之因為個子太高,所以每次都被安排在最後一排,從一組到六組輪流換。
這個月他坐在第一組,靠著走廊窗戶。
也許是知識點已經完全記熟,此時他正看著窗外發呆。
正好對上紀翡的目光。
郁歲之揉揉眼睛,愣了幾秒後,才悄悄從後門溜出來,將她拉到安靜的樓梯間,來到五樓天台,找個了攝像頭拍不到的蔭涼處坐下。
風很大,將校服襯衫都吹得鼓蕩,郁歲之伸手替紀翡將被吹亂的發絲掖到耳後,手卻沒收回來,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她的耳垂。
“紀翡同學,”他說,“你不要告訴我因為是想我,所以才明目張膽地帶著好學生逃課啊。”
把自己稱作“好學生”,城牆都沒他臉皮厚。
紀翡推了他幾下,沒推動,也就任他這樣揉捏自己。
“首先,我沒有逃課,我們是自由活動,逃課的只有你。”
“好狡猾啊。”
他這樣控訴著,卻聽到紀翡接著說道:“其次,我是想你了。”
略微懶散的瞳孔漸漸放大,郁歲之湊近紀翡的臉,將自己的額頭抵上她的,喃喃:“沒發燒啊,難道是我發燒了?”
拉開一點距離,他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又問:“沒發生什麼事吧?”
紀翡搖搖頭,主動湊上來吻他。
學校哪里有攝像頭,學生們總是門兒清。這里反正不會被拍到,所以郁歲之回吻得肆無忌憚。
他將紀翡整個身子攬進懷里,端到腿間,整整五分鍾,親到嘴唇和心髒都在發麻,才輕喘著分開。
彼此的身體都起了反應,似乎稍微親近一點就是這種結果,但還是緊貼在一起,感受著對方。
紀翡靠在郁歲之身上,終於開口:“李老師說,我去萊比錫比賽的名額,是郁家出面才保下。你為什麼,那麼早就要幫我?”
“那個啊?”郁歲之不知道這種情況下她怎麼還能正常交流,他抬手按了按眉頭,將扯遠的思緒拉回來,“大概是,那時候我就對你產生了……不軌的意圖吧。”
這話和他的身體反應一樣,都堪稱直接。
紀翡看著他,眼神從他的眉眼掃到下巴。
真好看,怎麼會這麼好看。
這樣走神了一小會兒,她才說道:“所以,我該感謝的人是你。”
“不用啊,只是一個名額而已,獎牌是你自己拿的。”
為紀翡做過的所有事,都是他心甘情願,從沒想過要找她邀功。
因為紀翡是個“不配感”很重的人,給她做多了她反而會很有負擔。
視野里是一片空曠的藍,雲朵被風吹散了似的,寂寂然停在空中。
紀翡突然回憶起今年三月份,自己曾在市音樂廳參加過一場公益匯演。
主辦方她記得很清楚,是郁澤基金。
因為當時跟著她一起的同學特地提過,這是郁歲之家的其中一個產業。
“我演出完,因為要直接回家,所以沒跟著學校大巴一起走,而是在音樂廳等著司機過來接。”
可那一塊太堵了,夜里散場時,車多到走不通,紀翡演出完又累,只想早點回家睡覺。
為了節省時間,她讓司機停在了音樂廳對面,打算自己走過去。
地下通道有點黑,起初人群都朝著一個方向一起走,但這邊她不太熟,不知怎麼拐進了一處沒人的小巷。
她感到有些害怕,正打算調轉腳步,走回音樂廳,卻正好撞見郁歲之將幾個癟三打得半死的場景。
他不是有暴力傾向的人,相處了這麼久,紀翡有自己的判斷力。
但那時他下手卻極狠。
狠到她不敢過來拉架,只能顫抖著身子躲在一旁打電話報警。
“是巧合嗎?”她盯著他,有些急迫,“還是……”
和她有關?
“唔……這個嘛,”郁歲之卻賣了個關子,“如果你結束大師班之後,願意跟我回去看冬冬,我就告訴你。”
冬冬今年十二歲了,早已經進入老齡期。郁歲之的外婆離不開它,走哪都帶著,現在長居在加州。
夏天來了,原本怎麼玩都嫌短的假期,在十七歲這一年,突然變得無比漫長。
因為多了牽絆,所以受不了和對方分開哪怕一天。
“去加州過暑假吧,紀翡同學。”郁歲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提議。
下課鈴響了,紀翡好像張嘴說了一句什麼。
郁歲之沒聽清,但他耍了個心眼,悶笑著點頭:“好啦,我聽見你答應了。”
“喂!我沒……”
還沒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