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剛出生不久的馮皎皎成了胡老爺子換命的對象。
馮皎皎的命格談不上多好,就是普普通通,安穩一生的普通人,胡老爺子正正是看中了她這一點。
換命後,胡四娘果然一切大好,胡老爺子死後,交待女兒千萬不能將此事說出,說了便會死,是以胡四娘才會再三不說。
那廂被換了命的馮皎皎卻是慘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那點子家底都用在了藥罐子里。
家境每況愈下,原先小兒出世的喜悅一掃而空,奶奶,父親便都埋怨起她是個賠錢貨,說與家里相克,若不是她娘還心疼著,怕是會直接送給別人家。
又過了兩年,家里實在供不起她了,她娘也撐不住了,抹著淚將她賣給了牙婆。
因為體弱多病,只賣了二十文錢。
在牙婆手里,吃不好,穿不好,根本不會給藥喝,生病難受了也只能忍著。
如此情況下,她能活下來也算是命大了,在牙婆手里待了三年,瘦的皮包骨頭,六歲那年,她被個給人吹拉彈唱的瞎子買走了,瞎子說她嗓子好,要她學唱曲兒。
在瞎子那兒她勉強能吃飽了,只是一旦沒唱好,就會被瞎子用竹條抽打。
瞎子好喝酒,喝醉了也愛用竹條打她,一邊打一邊罵,好幾回差點被他打死。
如此又熬了幾年,她曲兒唱得越來越好,瞎子便帶著她溜街串巷,去各大酒樓茶樓里頭賣唱。
銀子賺得多,便能吃個肉包子,銀子賺的少,便只能喝涼水。
為了能吃東西,她只能賣力兒唱,求著各位看官老爺們打賞。
那年她才十二歲。
日子一年一年過去,她唱得愈來愈好,打賞愈來愈多,不愁吃不了飯了,卻是愁起了其他的,總有人借著給銀子的時候摸她的手,說著下流話調戲她。
第一回她不服氣地罵了回去,砸了場子,瞎子求爺爺告奶奶才讓那人消了氣。
回去後,瞎子將她好一陣抽打,她沒熬住暈了過去,醒來發現自己清白身子被瞎子奪了去。
瞎子說,這樣她以後就不怕被人摸手了。
是啊,果真不怕了,豈止不怕摸手了,連摸臉揉胸掐屁股都不怕了。
那些人見她不再反抗,便更加猖狂,每回唱完下去領完賞,衣裳都要給人撕扯破了。
瞎子也不曾放過她,夜夜叫她伺候著,每次一邊在她體內衝撞,一邊用竹條抽打她,她叫得越慘越淒厲,瞎子越是激動,越是喜歡。
那天她又去瞎子房里,一上床就被人抱了個滿懷,那人迫不及待的扒了她的衣裳,進了她的身子,她知道,黑暗中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並不是瞎子,瞎子可沒這般厲害。
可惜瞎子房里沒點燈,黑漆漆的讓她看不清面前人的臉。
在陌生男人的貼身撞擊下,她迎來了人生第一個高潮,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事也會舒服,才知道原來做這事也可以不受竹條抽打。
此後每晚這個黑漆漆的屋子里都是不一樣的男人,她不必看都能分清身上的人是不是昨兒那個。
白天唱著曲兒,夜里也唱著曲兒,男人操得越厲害她唱得聲音越大,嗯嗯啊啊地不停歇。
越來越多的人聽過她唱曲兒,不論是白天的還是夜里的,以至於到後面,她白天剛下場,就被人拉去了偏僻處,接了那一股一股射出來的賞。
白日也唱,夜里也唱,她終是沒熬住病了,瞎子權衡之下,讓她只唱夜里的,夜里來錢快。
她給許多許多人唱過曲兒,客棧掌櫃,浪蕩公子哥兒,販夫,走卒都唱過,只是慢慢地,來聽她唱曲兒的便只有給不起錢的販夫走卒了,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兒說她底下闊綽了,有味兒了,嫌她髒了。
再後來,她夜里唱曲兒的價錢就低了,低到五文錢一晚,低到路邊乞兒也聽得起了。
瞎子又買了個女孩兒回來,教她唱曲兒,就跟之前的她一樣。
瞎子教她,瞎子打她,這女娃娃卻不像曾經的她,她趁瞎子目盲反打了瞎子一頓,而後搜刮了瞎子的錢財跑了,瞎子氣得直喊她幫忙抓住那鬼丫頭,她沒動,就那樣看著那小丫頭逃走,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可以跑的,她當初為什麼沒跑呢?
許是早就認命了吧。
她看著罵罵咧咧的瞎子,她想,她現在也可以跑的,可她走到門口,又不知該往哪兒跑,她能跑到哪兒去呢?哪兒有她容身之處呢?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跑了,沒命似的往前跑,只想著跑得越遠越好。
她跑出了城門,跑到了天黑,跑到雙腿再也抬不起來才停下。
她躺在路邊,看著天邊皎潔無瑕的月亮,輕輕念叨了一句自己的名字,她早不記得她娘長什麼樣子,只在記憶深處,記得有個面目模糊的女人,曾溫柔對她說過,明月皎皎,皎皎明月,我兒皎皎,娘的心肝。
她輕輕念叨著自己的名字,幻想著是娘親在喚她,可手掌卻不自覺地摸進了裙子里,摸到了瘙癢不堪的腿心,摸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凸起,她早就配不上這個名字了。
思及此,她突地又站起了身,繼續往前跑。
她從白天跑到黑夜,又從黑夜跑到白天,直至昏死過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被一陣吹吹打打吵醒,有出嫁的隊伍經過,她看著那喜慶的紅色,再低頭看看自己,她知道自己再沒有機會穿上紅嫁衣,坐上紅花轎,嫁個如意郎君,她想不明為何別人那麼幸運,自己卻這麼命苦,也許,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
她又繼續向前走,她想就這麼一直走死了去。
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到了一座破廟前,她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菩薩的廟宇,她想了想,走了進去,她想問問神仙,問問菩薩,為何她這麼命苦。
神仙沒有給她任何回應,腿心卻是又癢了,她知道自己這是得病了,是得了髒病,沒救了,她不知道是何時染上的,不知道是哪個人傳給她的,她突然想明白了,就算神仙回應她了又能怎麼樣呢?
已經是如此結果了呀。
心灰意冷之下,她走不動了,再也走不動了,她解下腰帶,吊死在了破廟梁上。
吊死後,她看到了神仙,神仙顯靈了,神仙聽完她的話,告訴她,這並非是她的命,她的命早就被人換走了……
在神仙的幫助下,她來到了胡四娘的門前,看著她平淡生活,看著她伶俐女兒,看著這本該都屬於她的一切。
然後她瘋了,徹底瘋了,她將秀華誘走,本打算先殺死她,再慢慢對付胡四娘,可她實在無法對一個小姑娘下去毒手,尤其這還本該是她孩子,所以她只附身在秀華身上,並未害她。
她只想讓胡四娘嘗嘗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折磨,讓她嘗嘗這本該屬於她的苦難折磨。
秀華,不,應該叫馮皎皎,馮皎皎順著胡四娘的話,說完了這一切,繼而問淨姝他們:“你們說說,我不該報復回去嗎?”
這,淨姝不知該怎麼回答,司南卻是說了:“你不該報復回去,你該去地府,找閻羅判官告狀,另問問他們那破廟究竟是哪一路神仙,竟這樣誤導你。”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