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你為何要幫秋意殺陳滿星?秋意殺陳滿星是因果有報,你與那陳滿星無冤無仇,你殺他不就是平白背了殺孽,你這般助人什麼時候才能修得大道?”
“我殺陳滿星那是路見不平,老天爺有眼,自不會降罪於我。”
“那我再問你,若是陳滿星要報仇是找你還是找秋意?”
這……老王八一愣,隨即說道:“陳滿星已入地府,怎可能再報仇?你說的沒道理。”
“忘八啊忘八,萬事皆有規矩,你不要自以為是,若你助秋意無礙,城隍爺又如何會責罰於你?我以為你經此教訓,以後會三思而後行,不成想,你還是沒悟明白,胡四青這事上,若不是馮皎皎執著男女之事,怕是你昨晚就得交待了。”
老王八哼哧兩聲,算是認同了司南所說,別扭說道:“秋意之事我承認我是衝動了些,可胡四青這事我又做錯了什麼?我分明是受了她的連累。”
院子里,太陽當中,陽光直射,曬得人睜不開眼,司南一面扯著袖子給淨姝遮陰,一面示意老王八到那邊涼亭去坐。
到涼亭內,方才說道:“至陽至純的靈雞慘死,菩薩閉眼,都表明這件事情不簡單,這個鬼有天大冤情,你不了解清楚就貿貿然出手相助,這是不是錯?”
忘八點點頭,“此事確是我大意了。”
“你這可不是簡單的大意,你讓她們來找我,是想借此試探試探我的虛實,得知我沒有出手以為我奈何不得,便想著自己解決了,就能借此壓我一頭,所以在自己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仍是幫她化劫,是不是?”
老王八腦袋耷拉下來,小聲應道:“是,我確實存了這等心思。”
“一己之私,差點釀成大錯。你今天又來找我,根本不是來找我幫忙,只不過是擔心自己還在被罰當中,又出差錯,怕城隍爺追究怪罪,遂才一直纏著我來,一旦城隍爺有所怪罪,就拉著我一塊兒承擔受罰是不是?”
老王八心虛笑道:“嘿嘿,還真是一點兒都瞞不過你。”
在一旁聽著的淨姝這才知道司南為何昨日什麼也不做,就放心讓胡四娘母女離開,才知道剛剛他為何不願跟老王八來城隍廟,虧她還以為老王八是個好的,不曾想它竟是處處在算計他們。
剛剛若不是她好奇,纏著司南來,估摸著他根本不會來了吧。
如此想著,淨姝不免看向司南。
司南伸手掐了把媳婦兒的軟頰,又對老王八說:“咱們不是對手,你與其琢磨這些沒用的,不如每次動手助人之前,好好琢磨一番該如何出手,三思而後行,等你想明白了,何愁修不成大道。”
“行了,你好好琢磨吧,我們先告辭了。”
司南說罷,拉著淨姝走了。
此時日頭正烈,一出門,司南便趕緊從街道旁的小攤販買了把傘,買了把扇子,殷勤給媳婦兒撐傘打扇,淨姝心下甜蜜,笑道:“有個七竅玲瓏心腸的相公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司南也笑,“只有好,怎會不好呢?”
“心思用在點子上才是好,沒用在點子上就不好了。”
“娘子此話何解?我怎的聽不懂呢?”
淨姝哼哼,問他:“成親前一夜你是不是偷偷來了我院子?偷偷聽了我娘與我的談話?”
“我看姝兒也是七竅玲瓏心,我什麼都瞞不過你。”
那天夜里他確實去了她房間外頭,聽了一耳朵她們娘倆的悄悄話,他想聽聽岳母是怎麼教她洞房的,他好早作准備,頭一回恩愛,得給她留個好印象。
所以那天宴客沒喝酒,只喝了交杯酒,保持清醒,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想了兩個正中她下懷的游戲,哄著她放松心神,才能夠正正好掐准她的七寸,誘著她一步一步入套來。
“我就知不會那麼巧。”
“嘿嘿,事實證明為夫做的一切只好不壞,讓娘子初嘗人事亦能快活,娘子不知,好些女子,初初洞房,只有破身痛苦,未覺歡愉,直到生過孩兒才嘗到那水乳交融的快活勁兒。”
司南靠近她耳,輕輕說與她聽,聽得淨姝面紅耳赤,羞窘不得,心虛看了看過往行人,趕緊拉著他走了。
六月日頭忒毒,饒是撐著傘,打著扇亦是熱得汗流浹背,不過走了一條街,淨姝只覺得前襟後背都濕了,想了想,叫下司南,指著一旁茶館說道:“等太陽小些再走吧。”
司南雖想著盡快回去做早上沒做完的事,但聽小媳婦兒要求,還是不忍反駁,與她進了茶館。
四面通風的茶館,來上一杯涼茶,便是夏日街道上最好消暑的去處。
此時日頭毒,歇息的人多,兩人進去已經沒有靠窗的位置,只好隨意尋了個空位坐下,讓小二上了壺涼茶來。
涼津津的茶水下肚,解了身上的熱,淨姝拿出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而後遞給他,讓他也擦擦,司南卻是不接,只把腦袋湊過來,讓她擦。
淨姝稍作猶豫,看了看周圍,並不見有人看他們,便忍著羞臊抬手給他擦了擦汗。
一杯茶剛下肚,外頭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抱著個二胡,走到櫃台與掌櫃的說了兩句,便上了茶館的台子,是唱曲賣藝的人。
看著台上的二人,淨姝不免又想起了馮皎皎,心中嘆氣,不敢再看,亦不敢細想,不敢想台上唱曲兒的姑娘是否會和馮皎皎遭遇一樣的悲慘。
“我突然感覺自己何其幸運。”淨姝忍不住和司南說:“總感覺自己這般幸運對別人來說不公平。”
“世人各有各的幸運,各有各的苦難,上天不會偏愛誰人,你的幸運都是你的福報,你的苦難都是你的因果,好壞都接著,向前看就是了,不必想太多,給自己徒添煩惱。”司南說著,放在桌下的手握住她的手,握出了一手汗。
姑娘連唱了三首曲兒,下台領賞,淨姝私心,賞了她一錠銀,讓姑娘好生感激,連聲謝過。
唱曲兒的兩人走後,沒多久,又來了一人,是個說書的。
說書的被稱做南星先生,他一上場,滿堂喝彩,看樣子是極其受歡迎的。
南星先生撫尺一拍,熱情的大伙兒都住了嘴,滿堂寂然,只聽他道:“今兒咱們不說書,說說京城這幾日的熱鬧事,想必大家都聽說了前兩日九千歲的義子娶媳婦兒,今兒個咱們就來說說九千歲這義子,說說這鄉野匹夫究竟是如何成了禮部侍郎淨遠道的女婿的。”
淨姝沒想到說的竟然是他們二人的事,一個吃驚,被口中的涼茶嗆了一下,趕緊撫了撫胸口,順了順氣。
司南也替她撫背,湊近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他能說出個什麼來。”
淨姝點點頭,仔細聽他說,不成想,一杯茶沒喝完,那是越聽越生氣,這人分明是在無中生有,胡編亂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