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小二送來了熱茶,又另端了套茶具和茶葉來,說這是今年第一道新茶,若少爺小姐想親自泡也可以。
薄如蟬翼的白瓷蓋碗,襯著鮮綠透亮的茶湯,茶香飄了整室,光是聞這香味,看這色澤,就知是極品茶。
淨姝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點頭稱好。
看她陶醉模樣,司南也學著她的模樣,嘗了一口,確實不錯,可是比起品茶,他還是更愛品酒。
一壺茶,司南喝了兩杯,其他的全進了淨姝肚子里,待喝完,淨姝便開始自己泡茶。
司南坐她面前,看她手指纖纖,行雲流水,一個愣神,竟看得痴了。
又喝了一杯自己衝泡的茶,淨姝方才停手,捏了塊小小糕點嘗了嘗。
糕點都是用各種茶做的,茶香濃郁,很是清新爽口,不差香滿園的糕點,難怪這處兒這麼受人追捧。
吃飽喝足的淨姝可算是歇停了,捧著一杯茶水細抿,這時才注意起外面雨打屋檐,枝葉的聲音。
風雨聲中,夾雜著不時傳來吟誦文章的聲音,配著這一室茶香,莫名讓人心靜。
今兒待在這雅間里,應該不會撞鬼了吧?
如此想著,外面雨聲漸小,讀書聲漸大,淨姝起身打開窗戶,視线透過被春雨洗刷的綠油油的樹葉,遙遙看向遠處的梧桐書院。
這邊看去,能將梧桐書院一覽無余,那邊窗戶大開,能清楚看見里面的學子。
早春還冷得很,尤其今兒還下著雨,冷風刮得不比冬日小,他們還真不怕冷,開著門窗溫習。
難不成是借冷風醒神?磨礪自己?
淨姝想著,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光是這麼站一小會兒,都覺得冷得不行了。
淨姝正欲關窗,司南靠了過來,問她可看見了什麼不妥?
淨姝搖搖頭,與他說起那些學子:“他們也不怕在春闈之前感染風寒,錯過了春試。”
司南順著她指的看去,隨即又看了看隔壁雅間的窗戶,問淨姝:“這聽雨樓當真只是個茶樓嗎?”
嗯?什麼意思?不是茶樓還能是什麼?
淨姝不明白他的意思,順著他視线看去,看到旁邊房間一扇扇打開的窗戶,不由瞪大了眼,學子們不怕寒風,這些個小姐們也不怕麼?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講究呢?
淨姝搖搖腦袋,“我以前不曾來過這兒,只聽我表姐說過這處兒下雨天熱鬧,不少夫人小姐會來品茶。”
“旁邊梧桐書院在京城亦頗有名氣,歷年上榜人數頗為可觀。”淨姝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司南,她並不知開窗是什麼意思。
司南琢磨一番,說道:“你在這兒別離開,我去尋人打聽打聽。”
司南很快離去,淨姝又看了會兒,便關了窗,實在太冷了,她有些遭不住。
關上窗,飲了一杯熱茶,方才將身體又暖過來。
一連好幾杯茶水,加上之前的,可是喝了快一壺了,這會兒尿意襲來亦是意料之中,只是這還是讓淨姝不禁胡思亂想,琢磨著怎麼偏偏碰上司南不在時候,不會又要撞鬼了吧?
胡思亂想間,她不禁又想起上回在竹林的事,那回也是去淨房……
淨姝心里怕著,不敢獨自去,只能夾著腿憋著,盼著司南回來。
尋常定是忍得住的,無奈今兒個實在喝了太多茶水,憋的實在難受,無法,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在小二的指引下,尋到了淨房,淨房雖也是偏僻,但去的人絡繹不絕,想來都是喝多了茶水。
看到這麼多人,淨姝就放心了,再顧不得其他,趕緊進了淨房。
可算是解了這燃眉之急,只覺得通體輕松,走回去時,沒有來時候的慌張,有心思近觀園子里的美景。
這處兒園子也可謂是講究,都是用各式各樣的茶花布置,滿園子花香,只可惜大雨壓住了其香氣,只有隔近了才能聞見。
瞧著艷麗的花兒,淨姝有些心動,可竹林的事情她還尚有余悸,不敢一個人游玩,只想著待會兒拉著司南過來。
正想著,突聽幾聲女子笑聲傳來,不多久,就見一群女子撐傘走來,各個生得貌美,衣袂飄飄,被身旁花兒雨兒襯得跟仙人一般。
聽她們話語聲,是一起來游園賞花的小姐。
淨姝細瞧了她們一陣,都很面生,應該不是官家女子,大概是京城商家小姐吧。
眼看著她們嬉笑著走遠,淨姝趕緊追了上去,她們這麼多人在,她不遠不近跟著,應當不會有危險。
跟著小姐們在園子里轉了轉,淨姝是越看越驚奇,這些茶花開得一株賽一株的好,竟連十八學士和赤丹都有。
這讓淨姝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十八學士和赤丹可都是千金難得的茶花,更別說在這北地春寒之際開得這般艷麗,看來這聽雨樓的老板定不是個簡單人物。
瞧著這兩株嬌滴滴的鮮花,淨姝有些激動,可想現在就去找表姐說說,讓她也來瞧瞧,只可惜她現下是司琴的身份。
淨姝心嘆可惜,正想著,有人問道:“姑娘喜歡這赤丹?”
淨姝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一女子站在她身旁,正是方才那些小姐中的一個。
淨姝點點頭,“北地春寒,我還是頭一次見開得這樣好的赤丹。”
“開得好都是有代價的。”女子幽幽說著,伸手撫向赤丹花朵。
染著艷麗寇丹的手指輕輕撫過花蕊,撫過花瓣,撫到其花托之上,紅指甲輕輕一用力,花朵就掉了下來。
“你怎麼把花摘了!”淨姝頓時就怒了,這可是赤丹的花呀!然接下來的一幕,讓她說不出話來了,花朵斷裂之處,正不停往外滲出鮮血……
花朵怎麼會流出紅色的血呢?淨姝十分確定這是血,她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淨姝僵硬著身子看向身旁那女子,她輕輕撫著手掌里的茶花,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淨姝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就見她裙擺上也洇出了血漬,那個位置,很像來月事汙了衣裙的樣子。
血漬痕跡越來越寬,女子卻無所覺,只看著手掌里的茶花,不停輕撫著,似在撫摸絕世珍寶一般。
“你……”淨姝剛想出聲提醒她衣裙髒了,她卻突然伸手將花朵送到她面前來。
淨姝一愣,下意識看向她手中的花,石榴紅的花朵,不知何時成了血樣的紅色,越看越覺得妖冶。
“安小姐,您怎麼了?”
淨姝突然回過神來,下意識轉頭看去,是柔嘉表姐。
“表姐……”淨姝本能喚出口,倒是把柔嘉嚇了一跳,“你是姝兒?”
柔嘉糊塗了,再看了看她眼角的痣,想了想,伸手接了點雨水,撫了上去。
表姐這一撫讓淨姝徹底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朵,是石榴紅,並非血紅色,淨姝尖叫著扔了花朵,拉著表姐趕緊往外跑。
柔嘉被她尖叫聲又嚇了一跳,顧不得問她身份的事,趕緊問她怎麼了?
“有,有鬼……我又撞鬼了……”
此話一出,柔嘉也被嚇著了,顧不得其他,趕緊與她跑出了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