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改觀
何貴重新在太後身邊得寵後,比之以往更加意氣風發,專橫跋扈,凡事都要過問一番,而肖青旋心思都放在對胡的攻勢上,根本不在意這旁枝末節。
在何貴失勢的期間,樹倒猢猻散的那幫人又紛紛舔著臉又巴結上他,他也越來越沉醉於權力的漩渦中自罷不能,權勢背後所掩埋的野心如春筍般發芽。
心中也萌生了要把在那神秘人手中的把柄拿回來,不然即便擁有再多,留不下去在死後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要來何用。
作為半路兄弟的何富卻是沒有這般幸運,自從被太後派去跟著霓裳公主後,每天都過得苦兮兮,那有當初在妙玉坊和皇宮時的滋潤。
說是監軍,卻是沒有絲毫話語權,就算是太後派來的也沒用,因為她監的是秦仙兒的軍,他敢說一句不,敢提一句意見嗎?
雖然叛軍的頭領前國公爺趙德徽已經帶著一百來個跟隨他多年的親信順利逃出了關外,但他原來浩浩蕩蕩起兵的叛軍卻是大部分都留在大華,雖說比起朝廷的正規軍是烏合之眾,但架不住人數眾多,就算按照老規矩虛張聲勢的號稱有百萬義軍,減個零頭也有將近十萬的叛軍,這叛軍其中一部分是趙德徽當初所在的省份的軍民,雖然打仗領兵不行,但在那雲桂川一帶信息不暢,加之趙德徽經營多年,通過各種手段籠絡收買人心還是讓他在自家地盤上可以肆意作威作福,儼然如土皇帝一般。
他那爵位可不是世襲制,一旦他百年歸西後,那實際上如藩地的地盤朝廷收回去不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牽涉到皇位的爭奪,那肖青璇可沒有宅心仁厚一說,最讓她惱怒的是趙德徽起兵造反的名義,就是打著如今的小皇帝趙崢的血統問題,說他只是過繼給趙家,血脈不純,而且朝廷奸臣當道,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
肖青璇絕不容許有半點含糊,她的皇兒趙崢只能且是唯一的大統繼承人。
因為趙德徽非議現今皇位上的那小孩血統問題,在民間和朝廷官員中其實頗有說法,只是以前一直沒人敢提,但要堵住這世間悠悠眾口,可要比攔住決堤的河口更難。
這也是肖青璇急於用兵突厥的其中一點,試圖用那開疆擴土的不世之功來蓋過所以質疑聲。
將民間百姓的焦點轉移到華胡兩國的勝敗中。
而從秘密出兵前期的局勢來看,似乎出兵打突厥十分順利,在徐軍師用兵如神的指揮下,捷報連連,前些年那群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就像是丟了弓弩瘸了馬一樣,節節敗退。
而之所以有此局面,大華的出兵時機千載難逢是其一,龐大的突厥帝國內部同樣出現的分裂也是其中的關鍵。
突厥陷入困局的原因同樣也是最高汗位的爭奪,自從薩爾木回到突厥後,就出現了一種不和諧的聲音,要玉珈讓位,薩爾木如今已成年,理應更加名正言順地坐上汗位,成為突厥帝國最高的統治者。
徐芷晴在獲得這軍情後,也不焦急推進,正好讓突厥內部的兩股勢力先狗咬狗打個你死我活,她再來當個黃雀在後。
改變了策略,以蠶食和穩固為主。
大華出兵突厥的消息肖青璇也不奢望能瞞住很久,她當初要的就是出奇不意,以雷霆之勢打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就是。
所以出兵後半個月左右,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傳遍大華。
戰爭的迷霧也漸漸覆蓋上大華和突厥兩個大國的天空上。
似乎那幾年休兵停戰友好往來的太平盛世一去不復返。
要論打仗行兵布陣,秦仙兒自然不是好手,打突厥不行,但收拾一下那些叛軍倒是沒多大問題,正規朝廷軍兵的裝備和戰術素養能讓她帶來著萬余人就足以把大部分手無寸鐵,只是拿個木棍或者把竹子削尖當武器的叛軍打得滿地找牙,朝廷的平叛軍是步騎各半,由騎兵衝殺幾個來回把那些毫無陣型可言的叛軍衝散後,步兵列陣絞殺就行。
因此往往都是幾千潰敗的叛軍身後,跟著幾百個朝廷官兵追殺。
但那些跑得快的叛軍,經過沿途的村莊都是殺燒搶掠,反正都是砍頭的死罪。
這就給秦仙兒帶來不少困擾,匪患也讓不少被殃及池魚的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秦仙兒雖是領命追殺圍剿叛軍,也願意放權下去讓指揮使自行定奪,不會做過多干涉。
自確認趙德徽已逃出關外之後,她便帶著兵轉頭去收拾那些還在游離作惡破壞,散落在各處的叛軍。
這日秦仙兒帶著一騎千余人馬在搜山,沿途一些零星的叛軍都被輕松擊殺,軍功輕松到手,只是殺那些散兵游勇能積攢的軍功有限,要是能抓到或擊斃頭目才有利可圖。
秦仙兒讓手下的副指揮使將部隊化整為零,擴大搜山范圍,確認此地肅清叛匪後要再推進,以絕後患。
秦仙兒身後跟著百來名官兵,其中也包括何富,他倒是不想跟,秦仙兒也不想讓她跟,可身為監軍,要是他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難保會出什麼麼蛾子。
何富對於行軍打仗本就沒有經驗,這些時日來倒是在馬上奔波,騎馬的功夫長進了不少,上下馬都不用旁人幫忙攙扶。
不過要是殺敵什麼的就不用妄想了,一路上他也只能拽著馬韁跟在馬隊後面。
一行騎兵在那山中搜了半天,也不見有敵匪的蹤影,秦仙兒正打算召集收隊去往另外一邊,這時有人來報,發現山中有一條村落似有人煙,她立即集結附近人馬前往,只是來到大失所望,那條村落是有人煙不假,但都是些老弱婦孺,而且也不像是參加叛亂的匪患,見著了官兵也沒有四散逃竄,反而有些好奇。
秦仙兒料定這偏遠的山村中並無危險,就著令人馬繼續往前搜山,她則留下來歇腳片刻,何富想走卻是被她攔下。
何富無奈只能留下來,百無聊賴便到處晃悠。
秦仙兒和村民交談了一番後,發現他們世代都長居於此,與外界接觸甚少,至於為何沒有青壯,更是意外,原來在個把月前山下的官府前來抓壯丁,已經把大部分的青壯男子都征調走了,秦仙兒猜測可能是姐姐肖青璇出兵分派給到地方壓力,恰好就把這里的人都征調走了。
這片村落本來生活的村民便不多,即便征調後也只有一百來號青壯是被官府征去了,留下的老弱婦孺只有五十人不到,若是有匪患到來,這些手無搏雞之力的老少可能就要遭殃了。
秦仙兒把身上的銀子都拿了出來,喚來村長,讓他召集村民們都過來。
等村長敲著銅鑼讓村民都聚過來後,十來個已經離開前進的官兵聞聲也是趕了回來,以為是出什麼事了,秦仙兒和那些官兵解釋了一下,讓他們不必大驚小怪,趕緊搜完此山就到山下集合。
等那些殺氣騰騰滿身武裝的官兵走後,那些村民們才安心了些。
秦仙兒示意村長按把她拿出來的銀子分發下去給眾人,一聽有銀子領,那些家中失去了青壯勞動力的村民總算愁眉舒展,可分發著銀子時又出現了矛盾,一個尖嘴削臉的中年婦人在罵著街,說她家男人連兄弟一共四個人都被征調了,怎麼分得的銀子和前面那個只有一個男人的姨婆一樣,她家還有兩個穿著開襠褲的娃兒,這點銀子那夠花,也不知她家男人什麼時候才回來,只剩下孤兒寡母活該被人欺負,那些出去的男人們也都死在外面好了,省的到時候回來看著她們母子幾個餓死在屋里。
村長也沒讀過什麼書,而且性情敦厚,就想著再給她一顆碎銀不要吵就是,可秦仙兒卻看不過眼了,正要呵斥,這時在一旁看戲的何富拉住了她,秦仙兒瞪了一眼何富,讓他縮了縮脖子,可他還是細聲道:“官府征調民間的青壯,都會給予一筆補償給百姓的銀子,那些銀子是按人頭算的,那些青壯若是去干活,每個月還會有工錢拿,如果是調入軍中,死了也會有安家費,公主你現在發的銀子,如果是當做官府給予的補償,那理應也要按人頭算,那個丑八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秦仙兒之前也沒考慮那麼仔細,但看著那尖嘴婦人刻薄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憤憤道:“可那丑八怪說話也太難聽了,而且那村長也是笨,就不知道說幾句嗎?”
何富深有感觸道:“公主有所不知,在這山野之地,道理不一定說得通,很多時候誰的嗓門大,誰鬧得凶就是道理,而且這村長一看就是老實人,臉皮子薄聽不得刻薄言語,不過正如小的剛才所說,當做官府的補償是按人頭算,可這是公主你的銀子啊,怎麼分還不是你說了算?”
秦仙兒一聽就精神起來,看向何富的眼色也柔和了幾分,她便開口道:“等等,村長,你放下銀子,由他來分吧,你是村民,你也應當領一份,到後面去排隊。”
秦仙兒指著何富讓他來代勞,何富瞪了瞪眼,確定公主大人沒指錯,只好代勞。
在妙玉坊做管事多年,他早已練就一副金晶火眼,看人一看一個准,從那些村民的一些細節舉動和行為早已摸清了大概的性情,他也知道秦仙兒的心中所想,不就是看得順眼的就多分一點嘛。
於是他便接過村長手中的那袋子銀子,然後拿出其中一顆分量最足的塞到他手中道:“村長,你德高望重,這顆銀子你就收好吧,這些銀子是我家主子拿出來的,怎麼分她說了算。”
村長接過了那顆足有拇指大的銀子,換算成銅錢差不多足夠他家以前大半年的花銷,感動得老淚縱橫,連忙對何富和秦仙兒鞠了一躬,就差沒三跪九叩,這可是能解燃眉之急的救命錢,加上之前官府給的補償,省著點花起碼能花個一兩年。
這時尖嘴婦人嫉妒道:“哎呦,當村長果然是好啊,才征了個兒子就能拿上那麼大顆銀子,我家可是征了四個漢子啊,那不得分個半袋銀子?”何富對於尖嘴婦人的話置若罔聞,他看了看秦仙兒,後者點點頭,他便放下心來,隨後衝上去一把奪過剛才村長分給那婦人的銀子後,抽了她一個大嘴巴子,把她扇得原地打轉,敞開嗓門道:“吵什麼吵,這是我家主人拿出來賞給你們的,怎麼分可是她說了算,征調青壯的補償,應該早已給到你們了,若是還不知足,那我家主人可就把銀子都收回去。”
尖嘴婦人平時在村里仗著家里男人多,總是喜歡占別人便宜,在這小地方魚肉鄉里倒是還不至於,可小打小鬧欺負一下別家人也沒少干,村長又習慣和稀泥,導致其他村民都是敢怒不敢言,這巴掌大的地方也是避無可避,只能咬咬牙忍忍就算了。
婦人被一個大嘴巴子打懵後,哇啦一聲就坐到地上撒潑打滾,說是家里沒男人就要被人欺負,現在連村外人都騎到頭上來拉屎,還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一哭二鬧地就是不起來,秦仙兒皺了皺眉,何富果斷地掏出那掛在腰上快要生鏽的寶刀,明晃晃的刀光看著嚇人,那些淳朴的村民們都紛紛退開,他提著刀走到那地上撒賴的婦人舉著刀吼道:“真要死了算了?那本大爺成全你,今日在這山中剿匪,我看你這架勢,莫不是和那些匪人有勾結?正好拿你來湊湊軍功。”
婦人也是被那泛著銀光的大刀嚇破了膽,她連連起身跪著叩頭道:“官爺息怒,官爺息怒,我就是犯了渾,頂撞了官爺大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何富其實也就嚇唬一下她而已,自己提了一會那刀手都有點酸了,便趁機入鞘,故作大度道:“哼………不知死活,量你這婦人也不敢和匪人勾結,快給老子滾,別在這里礙眼,不然要你好看。”
婦人連滾帶爬地逃回家中,期間還三步一回頭地看看那凶神惡煞的漢子有沒有追來,直到回到家中關起門來,才眼神怨毒地暗罵了一句:“該死的狗雜種,橫什麼橫,哼,還打了老娘,看我讓表哥來剁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婦人錙銖必報,想了想便抱著家里的兩個娃兒從後門離去,潛入山中。
沒了那婦人礙事,何富很快便把手中那袋子銀子都分發下去,那些淳朴的村民也不計較是否公平,因為何富分發銀子時,都是一個個地叫入一間民房中,出來後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前面那個拿了多少,反正自己分到的銀子是意外之財,也不貪心,人人有份便皆大歡喜。
秦仙兒對何富處理銀子的方法刮目相看,她微笑著拍了拍何富的肩膀說道:“干得不錯。”何富笑容靦腆道:“幸不辱命,但怎麼也比不上公主著樂善好施之舉呢,那些村民一定把公主大人當作是活菩薩。”秦仙兒不接這話,反而道:“聽說你在姐姐身邊也頗為得寵啊,富公公,本宮這都以身作則了,那你不得表示表示?”
何富就知道秦仙兒怎麼會輕易放過他,他早有預料道:“當然當然,既然公主都做了榜樣,那小的也不能藏著掖著。”他肉疼地從袖子里拿出一疊銀票,足足有千兩之多,秦仙兒調侃道:“嘖嘖嘖,真不愧是富公公啊,這麼多銀票放身上不累嗎?看來你在姐姐身邊還不是一般地得寵啊。”
何富顫顫巍巍道:“好說好說,公主大人,這都是太後賞賜的,我這哪里有什麼地方要花錢呢。這銀子拿著燙手,還不如幫太後賞賜給這些村民,您看可行?”
秦仙兒滿意地點頭道:“這還差不多,這村子的青壯都被征調了,可能沒個三年五載都回不來,就當是幫幫他們吧。”何富附和了幾句後,便又喚來村民繼續分銀票,同時還不忙囑咐說明這是秦仙兒和她姐姐的一點心意。
這次分的銀票可比剛才那些碎銀面值高出太多,村民們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他們哪里見過這麼大面值的銀票。
一個個收到銀票後,對何富和秦仙兒都是頂禮膜拜。
看著手中那一疊銀票一張張從手中遞出去,何富的心在滴血,但看著村民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能把那心中的刺痛感衝淡。
直到最後一張銀票分了出去後,何富拍了拍手自嘲一句:“風吹雞蛋殼,財散人安樂。”秦仙兒莞爾一笑,也笑話何富的市儈,畢竟這是實實在在的行善之舉,讓他嚷嚷兩句又如何。
村民們收到巨款的補償後,都紛紛拿出家里不舍得吃的食物招待秦仙兒和何富二人,秦仙兒還沒拒絕,倒是何富先表示粗菜淡飯即可,秦仙兒好奇地問道:“怎麼今天換了性子?前兩天不是還在軍營中抱怨著伙食太差,都瘦下去了?”
何富嘆了一聲道:“公主大人,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這些村民們宰雞殺鴨,可是他們過年時候才舍得吃,我不忍心,斗膽請公主大人也體諒一下他們的不容易,今天對付一下算了吧。”
秦仙兒笑道:“想不到你這死胖子也有這份心,你都不忍心了,本宮我又何嘗願意這般糟蹋了,又不是在宮中。”
何富聞言沒有言語,只是深深地對秦仙兒誠心誠意地鞠了一躬。
在他彎腰鞠躬時,錯過了時機看到那一直以來對他諸多刁難的霓裳公主眼神中泛起一絲復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