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楚清儀的娘親雲婉裳,也是天師府為數不多的坐鎮人物之一,不僅因其仙力造詣十分高超,而且頗為精通煉丹之術,天師府上上下下所有高級丹藥大多出自她手。
不過此人平日里深居簡出,對天師府之事不予過問,全權交與楚天南打理。
就連當時王野與楚清儀的婚事都未曾多問,被問起用“兒孫自有兒孫福”簡單幾字便應付打發。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對唯一的女兒不重視,相反,正是因為她太過在乎楚清儀,生怕自己的約束會對女兒產生負面效果,這才凡事都讓她自己做主。
而她如此這般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憑借天師府在玄機大陸的影響力,就算楚清儀把天捅出個窟窿,他們都有辦法將窟窿填補,所以這些年來對於楚清儀的教育幾乎屬於放養式,他們當父母的只會默默關注她的舉動,並不會對她的決定過多干涉。
可誰承想他們這個女兒好像生來就是個悶葫蘆,從小便獨來獨往,身邊幾乎沒有朋友,這讓夫妻倆不由得納悶,他們倒盼望著楚清儀什麼時候能闖個大禍,他們就可以像別的父母那般忙前忙後,為孩子善後。
只不過他們的願望很顯然落空,這二十幾年來楚清儀別說大禍,就連小禍都未曾闖過,令人省心至極。
然而在她與王野成婚一年之後,執拗跟隨王野離開天師府到外面自行闖蕩,著實讓楚天南、雲婉裳夫婦吃驚了一把,但又深知她的性子,一旦認定某件事不達目的絕不回頭,擔憂的同時只好由著她跟隨王野離去。
可眼看著她們離去已經一年,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心急的雲婉裳突然想到蝴蝶影音這一千里傳影的仙術。
蝴蝶影音,一種修仙者之間用來追蹤、聯系的仙術,有兩種方式可以獲得,一是由修仙者主動匯聚自身仙氣凝成仙蝶以便外人聯絡,二是與修仙者極為親近之人利用修仙者的貼身衣物,或是隨身攜帶之物,通過特定的秘法凝結成仙蝶,以此也可以達到追蹤修仙者的目的。
蝴蝶影音還有種神奇的功效,那便是使用此仙術的人在追蹤到修仙者的蹤跡之後,哪怕與他相隔千里之外都可以傳達自身影像,向其傳遞信息。
雲婉裳正是利用楚清儀落在閨房之內的隨身玉佩煉制了幾只仙蝶,花費了幾乎三天三夜的時間才找到楚清儀的身影。
在仙蝶周身仙氣大振之時,遠在天師府的她即刻有所感應,激動之余連忙催動仙氣,利用影像與千里之外的楚清儀聯絡。
“娘,您怎麼突然用仙蝶找我?”對於突然出現的娘親,楚清儀內心雖然歡喜,但不善表達的她神情依然淡漠。
“我的傻儀兒,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就回來吧,我和你爹都等著你呢!”雲婉裳打量著楚清儀生活的環境,狹小的四方院落破舊不堪,屋頂長滿雜草,就連瓦片都碎了幾塊,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
容人居住的廂房更是狹小不堪,其中的擺設一覽無余,皆是些陳舊、簡陋的家具。
毫不夸張的說,就連天師府中奴仆、雜役居住的場所都比這座小院強上太多。
看著女兒竟然住在這樣的地方,雲婉裳心里一陣酸澀,頓時心疼不已,美目噙滿淚水,顧盼間顆顆滑落。
她一邊拿起手帕抹淚,一邊勸說著楚清儀。
“娘,我沒事,只是暫住而已,不必擔心,你和爹在天師府還好嗎?”楚清儀並未覺得小院有何不好,反過來安慰梨花帶雨的雲婉裳,順便關心她和父親的近況。
“都好,都好,王野呢?他怎麼把你一人留在這兒?”雲婉裳聳了聳發紅的鼻子,鎮定心神問道。
“城中近日不太平,他拜入一個組織門下,協助他們追查妖獸。”楚清儀淡淡開口說道。
“這樣啊,那他修為已是何種境界?可否突破陰陽交匯?”對於當初王野離開的目的雲婉裳也是有所耳聞,她急切的開口關心著,畢竟王野的修為與楚清儀何時回到天師府息息相關。
楚清儀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如實回答:“三花聚頂後期。”
雲婉裳的美眸中閃過一絲失望,片刻後恢復正常,她安慰說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把虛浮的仙力穩定,還能有所突破達到三花聚頂後期,在同齡人里已經實屬不易,距離突破陰陽交匯指日可待,不過在突破之時可能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你需在他身旁盡心輔佐。”
“嗯。”楚清儀淡淡的點了點頭,把此話牢牢記在心上。
“這樣吧,我為你二人煉制兩枚陰陽丹,屆時托人送到你手上。”雲婉裳沉思片刻後說道。
陰陽丹,顧名思義,對修仙者邁入陰陽交匯境界具有輔助作用,屬於地級低階丹藥,不但丹藥配方十分難得,而且煉制過程極為不易,對藥材本身的品質、年份要求十分苛刻,也十分考驗煉藥師的經驗和水平,只有那些對煉藥術掌握爐火純青的煉藥師才有一試的把握。
總之,在這玄機大陸中能夠成功煉制陰陽丹的煉藥師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修仙者突破陰陽交匯境界的代表標志便是在體內成功凝成一枚氣丹,代替以往本源仙氣的存在,氣丹與之本源仙氣相比,不但仙氣更為雄渾精純,而且調動天地間仙氣的速率大大加快,在日後的修仙過程中如虎添翼。
如果說三花聚頂境界所擁有的的仙氣是一汪湖泊,那麼陰陽交匯境界的修仙者體內仙氣則可以用汪洋大海來形容,二者之間猶如雲泥之別。
這也導致從三花聚頂突破至陰陽交匯境界成為修仙者的門檻之一,一旦躍過這道門檻,就代表著修仙者成功進入玄機大陸的高層次強者行列,以此實力去到大陸中任何一個門派,都會得到座上賓的對待,無數珍貴資源都會為你敞開大門。
但這道門檻宛如天塹,要想成功跨越則必須具備天時、地利、人和這三種因素,缺一不可。
天時是指修仙者體內仙氣精純到一定程度時,會隱隱出現突破征兆,在仙氣達到頂峰時,便是最好的突破時機。
在突破過程中會引來天地異象,天賦超群者觸發異象更為駭人,若不想中途被外人打斷或是因此引來一場殺身之禍,必須尋得一風水寶地方可進行突破,此為地利。
而人和則更為關鍵,在修仙征程中每次突破都是一道不小的難關,陰陽交匯境界更是如此,十分考驗修仙者的天賦、實力以及悟性,一旦心神不穩輕則前功盡棄,重則迷失心智走火入魔。
除此之外,這玄機大陸中一向不乏耀眼的天才,但為何能成功進入陰陽交匯境界的強者寥寥無幾?
個中因素十分復雜,雖然修仙者本身的強勁實力為關鍵所在,但單單憑借本身仙氣成功突破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在實力的基礎上服用輔助丹藥,方可達到有如神助的效果,大大增加成功幾率。
而陰陽丹便是最好的選擇,突破之際需要源源不斷的精純仙氣,匯入正在衝擊陰陽交匯屏障的仙氣洪流之中,一旦中間出了岔子,陰陽丹便可在仙氣匱乏的關鍵時刻進行補充,而且藥效極為溫和,不會對修仙者本身造成影響,可以說是在突破之時發揮雪中送炭的關鍵作用。
所以修仙者能做的,便是在突破之前盡力尋找陰陽丹,哪怕為之一擲千金也毫不惋惜。
可這陰陽丹本就十分罕見,一旦現世足以令得三花聚頂境界的修仙者轟然搶奪,為之大打出手。
而現在雲婉裳隨隨便便出手就是兩顆陰陽丹,放在外界足可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娘,陰陽丹對於我二人來說是否談之尚早?”楚清儀顯然明白這陰陽丹的重要性,饒是她母親煉藥術十分精純,但煉制起來還是頗為繁瑣,光是藥材的准備就得耗費一些時日。
“以王野的天賦恐怕數月之後便會突破,還是早些備著較為妥當。”雲婉裳美的驚心動魄的臉頰滿是莊重,顯然十分看重此事。
楚清儀見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儀兒...你的本源仙氣怎麼...”雲婉裳仔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女兒,卻發現她體內本源仙氣已經漸近枯竭,甚至隱約有著消失的痕跡,頓時擔憂不已,兩條黛眉緊緊皺在一起。
“受了點兒傷,不礙事。”楚清儀淡然說道,雖然體內傷勢已經盡數恢復,但本源仙氣幾近枯竭這件事宛如一根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頭肉里,她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本源仙氣復原。
她本不想坦露此事讓母親擔心,一直盡力偽裝成仙氣充盈的樣子,但眼下看來顯然瞞不住實力遠高於她的雲婉裳。
雲婉裳的心髒狠狠的揪在了一起,美目中眼淚再次涌起,險些哭出聲來。
從小到大被他們百般呵護的楚清儀何時受過如此苦楚,生活環境如此糟心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連本源仙氣都快要枯竭,可想而知離開天師府之後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罷了,你已經成婚了,娘親不宜過多干涉你的決定,我再為你專門煉制一枚丹藥,或許對本源仙氣的恢復有所幫助,到時候與陰陽丹一起交與你。”雲婉裳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心里的酸澀,她體內的本源仙氣枯竭顯然不是最近發生之事,既然楚清儀不想讓她知曉,便有著她自己的道理。
“娘,此地距離天師府十分遙遠,不必興師動眾。”楚清儀稍加思索說道。
玄機大陸被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大板塊,天師府坐落於最為繁華,發展勢頭處於領先地位的南部領域,而金陵城只不過是大陸最北邊的一座彈丸小城,兩地相隔數萬里,哪怕全力飛行也要數月才能抵達。
如果往返送丹藥的話,行程幾乎要花費半年左右的時間,而且陰陽丹這種級別的丹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被發現很容易引來殺身之禍,所以來金陵城送丹藥顯然不太現實。
“這樣吧,璇璣閣有一處分部設立在大陸北部,距離此地也不過幾百公里,我會同你外婆說與此事,待我准備好丹藥後利用傳送陣將丹藥傳送至分部,到時候你讓王野抽空去把丹藥取回。”雲婉裳美目顧盼之際已經將事情思慮妥當,絕美的容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宛如九天之上的花朵般令人目眩神迷。
璇璣閣乃是雲婉裳的娘家所在,也是由楚清儀的外婆雲亦雙親手創建的修仙門派,與天師府、百花門同為玄機大陸的三大巨頭之一,底蘊十分深厚,其總部同樣設立在南部領域,但所設分部繁多,幾乎每塊領域都有幾個分部坐鎮一方。
方才提及距離問題,雲婉裳第一時間便想到璇璣閣每處分部都有娘親雲亦雙親信坐鎮,而且每處分部都建立有小型傳送陣,一來可以保護丹藥不被外人所得,二來方便快捷,節省時間。
敲定之後,雲婉裳淚眼婆娑,與女兒說了一些體己話之後依依不舍與她告別,幾近哽咽的聲音與泫然若泣的絕美容顏讓人心疼不已。
“儀兒,好好照顧自己!”
伴隨最後一聲囑咐落下,雲婉裳絕美的身影漸漸消散在氣流之中,緊接著空氣泛起一陣漣漪,片刻後恢復正常,看不出任何異樣痕跡。
與此同時,遠在玄機大陸南部領域的天師府之中,盤坐在房間內的一位絕美夫人猛然睜開雙目,冷厲的金色光芒從其瞳孔中迸發而出,閃爍盤旋後恢復平靜。
絕美婦人略施粉黛的精致容顏略顯憔悴,美目微微發紅,眼含淚珠,宛如一朵在風雨中飄零的美艷花朵般分外惹人憐愛。
與此同時,房間內出現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身藏青華袍,渾身散發著貴氣的中年男子邁著穩健的步伐出現,猶如刀刻般俊逸的臉頰不怒自威,尤其是一對眸子格外深邃,閃動著令人無法捉摸的光澤,光是看上一眼,便會產生心悸的恐懼之感,再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此人正是天師府府主楚天南,也是楚清儀的父親。
“儀兒有消息了?”簡單幾字,出聲之人的聲音猶如洪鍾,在人的心頭猛然一擊,意志不堅定者光是聽其聲音便會心神猛烈震蕩,失去神智。
雲婉裳內心酸澀,黯淡無光的眸子輕輕瞥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怎麼樣?”楚天南一臉擔憂,急忙問道。
“唉...”雲婉裳嬌嫩的唇瓣微張,哀怨的輕嘆一聲,隨後把方才所見之事以及女兒的傷勢一五一十告知於他。
“什麼?!本源仙氣枯竭?”楚天府瞳孔猛的一縮,此事關系到她日後的修仙天賦,嚴重的話甚至一輩子止步於此,不能再精進分毫,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如何能不心驚?!
“這個王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把儀兒交給他,跟著他外出歷練也就算了,竟然還讓她傷的如此之重?!”楚天南心慌不已,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不行,他們此時身在何處,我要親自走一遭,實在不行把清儀那丫頭帶回來再說!”
“不可!”雲婉裳急忙站起身來,精致容顏滿是堅決,一雙美目直直的看著他,“儀兒她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出手干涉只會引得她的不滿,而且對於她的傷勢我已經做好萬全之策,此事不必再擔心。”
楚天南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看到妻子一臉堅決,再多的言語也只能吞到肚子里。
他這一生只有兩件珍愛之物,一是遠在金陵城的楚清儀,二是此時幽然立於他面前的雲婉裳,只要她們母女平安順遂,他這一輩子便無遺憾可言。
所以每次只要他和雲婉裳之間產生分歧,多半是他主動求和,順從她的想法。
此次依舊如同往常,他心疼的一把攬過雲婉裳,將她緊緊擁在懷里。
雲婉裳如同受傷的飛鳥找到庇護之所,強忍的眼淚終於從美目中滾滾流下,環抱著眼前的溫暖臂膀抽泣了起來。
......
對於天師府中發生的一切楚清儀一概不知,她正憂愁著母親方才所說丹藥之事,以王野如今幾天不回一次家門的頻率來看,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往璇璣閣分部取回丹藥。
看來此事只能她自己解決了....
楚清儀這般想著,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閉上眼睛利用神識搜尋關於玄機大陸北域璇璣閣分部的方位,大約過了一刻鍾,終於在西北方向看到一處仙力聚集較為渾厚之地,想來這便是那璇璣閣分部了。
她幽幽睜開美目,暗自將路线牢記於心,此地距離金陵城約莫有二百公里左右,若是以她之前的仙力,不到三個時辰便可來回,但如今本源仙氣枯竭,體內存留仙氣較少,只有在關鍵時刻才能動用,所以此次路途她只能依靠雙腿行走,而且要盡可能減少與妖獸直接碰面。
不知過了多久,楚清儀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這才想起來王老五還被困在結界當中。
她急忙默念口訣,結界瞬間顯現,一陣動蕩之後消散於無形,露出正窩在里面沉沉睡去的王老五。
方才他正在即將射精的興奮關頭,突然看見楚清儀秀眉緊鎖,接著玉手一揮,他眼前的景象瞬間全部消失,等他回過神後就發現自己處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當中,無論他如何奔跑、呐喊,都得不到絲毫回應。
這讓王老五慌了神,他像只沒頭亂竄的蒼蠅,佝僂的身體踉蹌行走著,時不時用枯瘦的大手在花白頭發上一頓猛撓,飛舞的頭屑還未等落到地上便已消失不見。
“清儀!你在哪兒啊!不要丟下爹爹一個人,爹爹好害怕...”說道最後,委屈涌上心頭,王老五的聲音漸漸哽咽,他蹲在地上心疼的抱住自己,透過眼眶中的水霧茫然的看著眼前空白的世界。
原先堅挺的肉棒因為害怕早就失去興趣,變成一條皺皺巴巴的丑陋長蟲掛在他的雙腿之間,隨其行走搖擺晃悠,十分滑稽。
“清儀...爹爹好害怕...嗚嗚...”不知過了多久,王老五再也無法忍受心底的害怕,竟然像個三歲孩童般放聲大哭起來,倒三角眼里噙滿淚水,攜卷著眼里的眼屎、汙垢顆顆滾落,渾濁不堪的眼球仿佛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得模糊。
隨其哭泣越發激烈,鼻涕、眼淚齊齊落下,四方大嘴委屈巴巴的向下彎曲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他擡起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惡心粘稠的鼻涕混雜著眼淚盡數擦到衣袖上,不久之後變成惡心的黃色固體牢牢的依附在衣袖上。
許久之後,大概是哭累了,昏昏欲睡的王老五抵擋不住席卷而來來的睡意,身體一歪,便栽倒在了一旁沉沉睡去,瘦巴巴的老臉上仍舊掛著明顯的淚痕。
待到結界消散後,楚清儀看著蜷縮在地上處於睡夢中的王老五,好笑的同時心里產生一絲悔意,如果不是當時情況危急,她不能讓來人看到自己與王老五如此淫亂的一幕,情急之下這才布了一道結界,此結界並不像普通結界一樣只是將原有的環境隔離開來,而是將處在結界之中的人暫時擱置到第三空間之內,也是布置結界之人隨即臆想出來的世界。
她在看到仙蝶的那一刻,便知來人實力不俗,恐怕遠在她之上,一般的結界在此等實力的人眼中根本無處遁形,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掩去王老五的身形。
“醒醒。”楚清儀在聲音里混入了幾分仙氣,對於普通人來說宛如仙音入耳,想來能夠讓他即刻清醒。
果不其然,王老五的身體哆嗦了幾下,眼睛幽幽睜開。
茫然片刻後,他看到身前熟悉的身影,當即委屈的大哭出聲,連滾帶爬到她腳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她的小腿開始痛哭。
“清儀,爹爹還以為...你不要我了...”王老五哽咽著,聲音說不出的淒慘,被困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時他還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楚清儀了,誰知道一覺醒來老天爺竟然給了他如此大的驚喜,自己不僅回到了熟悉的小院,而且楚清儀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
大悲過後的大喜讓王老五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他癱軟在地上,老臉緊緊貼著楚清儀的小腿,眼淚、鼻涕再次涌來,黏糊糊一片沾染在她的長褲上。
楚清儀眉頭緊鎖,嫌棄的感覺涌上心頭,但她被王老五死死抱著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只得緊閉美目,眼不見心不煩。
“過幾日我要出去一趟。”楚清儀察覺到腿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後,連忙抽出身來在距離他幾米處的地方站定。
“你要去哪兒?是不是不回來了?你不能不要爹爹啊!”草木皆兵的王老五驚慌失措,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唰唰往外流,方才失去楚清儀的絕望之感再次涌來,他連忙挪動身體試圖抓著楚清儀好讓她不離開自己。
“別動!”楚清儀急了,連忙出聲呵道。
嚇了一跳的王老五頓時停住腳步,哭聲戛然而止,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茫然站在原地。
“估摸著大概三四日便回來了。”楚清儀淡然開口道。
“那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王老五生怕她真的丟下自己,連忙開口說道。
“不可。”
“不行,你必須帶著我,不然我就死皮賴臉跟著你。”
“......”
此次前去璇璣閣分部路途遙遠,雖然不會經過什麼荒山野嶺,但未知的風險仍舊不可小覷,她一人上路的話方便許多,遇到危險也可以利用為數不多的仙氣逃跑,但如果要帶著王老五,無異於帶了個累贅,說不定還會惹出什麼亂子。
一番權衡之下,楚清儀拒絕了王老五的要求,誰知道他竟然絲毫不肯松口,非要跟著她一同出發。
“此次出行路途遙遠而且十分凶險,說不定會有妖獸伺機躲在一旁吃人,你一介凡夫俗子去了只會死無葬身之地。”楚清儀苦口婆心解釋著,刻意夸大風險好讓王老五退縮。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算明知道前路十分危險,王老五還是斬釘截鐵道:“我不怕,我要跟著你,就算死在路上我也願意。”
本想堵住王老五的嘴,這下倒好,反倒是楚清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清儀,爹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給你添亂,萬一真有妖獸你盡管跑就是,爹爹保護你,它妖獸吃人也得嚼碎了往下咽吧,你就趁這個時候用你的仙術撒丫子跑就對了。”王老五憨憨的笑著,眉目間滿是情真意切。
楚清儀復雜的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該說這老頭兒無知還是蠢笨,一旦遇上難纏的妖獸,恐怕他們二人都得葬於它的腹中。
不過這一番說辭顯然讓楚清儀本已堅定的內心產生動搖,她站在原地思索猶豫著。
“而且金陵城附近的地形我很熟悉,萬一迷路的話我也算半個向導呢!清儀,你就答應爹爹吧,好不好?”王老五趁熱打鐵,苦苦哀求著楚清儀。
看來事到如今不得不答應他了,不然誰知道這老頭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央求她。
楚清儀這般想著,只好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欣喜過望的王老五興奮不已,要不是一把老骨頭不能動作太大,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來發泄心里的激動。
“清儀啊,我們什麼時候走啊?要去哪兒?要不要爹去准備些干糧帶著?路上會不會有客棧啊?到時候......”
王老五絮絮叨叨個不停,直叫楚清儀聽得不耐煩,干脆轉身回房用力關上門,把王老五試圖進門的身體擋在外面。
煩人的念叨戛然而止,她松了一口氣,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吃了閉門羹的王老五悻悻的撓了撓頭,只好離開門前,一步三回頭頻頻流連於此,嘴里還想要說些什麼,回頭看見緊閉的房門,只好蔫蔫的走回自己房間。
三日之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楚清儀決定動身前往璇璣閣分部。
這段時間王野並未回家,她也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傳達於他,只是留下一張寫有“有事去往璇璣閣分部盡快歸來”字樣的紙條便出發了。
當然,她的身側還有王老五。
二人走最近的一條路线出了金陵城,視线也隨之變得開闊,入眼不再是琳琅滿目的商販小攤,也不再是整齊坐落的四方小院,而是一片有些荒涼的郊野,遠處幾座若隱若現的大山蔥蔥郁郁,一條生生被行人踩出的小路蜿蜒著伸向遠方。
楚清儀今日輕裝上陣,一身淺白色勁裝將身形包裹的凹凸有致,頭發高高束起,整個人干淨利落。
此外,她以面巾將容顏盡數掩去,只露出一雙美目視物,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清儀清儀,你餓不餓?爹這有點心,從你最愛吃的玲瓏點心鋪買回來的桂花糕,還有糯米糕!”王老五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吃食,全部都是前幾天他跑遍了整個金陵城為楚清儀買來的,生怕她在路上餓著。
這不,二人剛出金陵城,王老五就在她身旁繞來繞去,關切的出聲詢問著。
要不是此次出遠門有任務在身,楚清儀還真以為他們是出來度假休閒的。
她瞥了一眼王老五,絲毫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吃癟的王老五只好轉移話題,獻寶似的從包裹中掏出一個便攜水壺,殷勤的詢問著:“那你渴不渴啊,爹這兒有水。”
他擡頭望了望天,這郊外的太陽似乎比城內的更熱辣一些,明晃晃的強光刺眼的很,讓他下意識擡起手臂遮擋。
光是看著這火紅的太陽就十分口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的王老五覺得口干舌燥,但他還是把水壺遞給了楚清儀。
還真是裝備齊全...
楚清儀心里不由覺得好笑,她看了一眼髒兮兮的水壺,沒有理會他繼續上路。
其實她沒有告訴王老五,她早就把出行的一切需求備好放在了空間儲物戒指內,像淡水、干糧這些,儲量綽綽有余,足夠他們兩個人一周之內的消耗。
而且就算沒有准備,這一路上也會路過不少城鎮,到那時候前去購買也不遲。
可她實在是沒想到,這王老五竟然像個小孩兒一樣,把所有物資都帶在了身上,大包小包要麼掛在胳膊上,要麼背在身後,甚至連脖子上都掛著一個小包,滑稽至極。
不過她顯然不打算將此事告知王老五,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自以為准備思慮周全的老頭子帶著這麼多東西究竟能堅持多久。
“清儀,我們這次要去哪兒啊?”王老五見她壓根沒有理會他的意思,轉換了話題繼續問道。
可楚清儀蓮步款款,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熱臉貼冷屁股的王老五只好悶聲跟在她的身後,時不時偷偷打量著她妙曼的背影。
“璇璣閣。”
不知過了多久,楚清儀突然幽幽開口說道。
“璇璣閣?!難不成是三大修仙門派的...那個...那個璇璣閣?!”王老五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著楚清儀。
“嗯。”楚清儀微微點頭。
“那那那,那我們去璇璣閣做什麼?難不成...難不成....”王老五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整個人如遭雷擊,一副嚇傻了的模樣呆愣站在原地。
走在前面的楚清儀察覺他並未跟上,回頭看時才發現他哭喪著臉還未向前走動半步。
“找我外婆拿丹藥。”楚清儀嬌唇微啟,運用仙氣把此話傳進了王老五耳朵里。
這才回過神來的王老五渾身一激靈,連忙拿著大包小包追了上來。
幸好...
他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他想的那種可能,不然他真的哭都沒地方哭去。
“對了清儀,你外婆在璇璣閣干嘛啊?為什麼要給你丹藥?這丹藥又是用來干嘛的?”王老五像個機關槍一樣叨叨叨往外吐著問題,大嘴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雲亦雙。”楚清儀干脆拋出三個字讓他自行領會。
這一路上她在王老五的喋喋不休下簡直無語,直到現在才理解古籍中所記載的師傅唐僧為何能將徒弟念叨的無比煩躁,現在的王老五簡直和唐僧一模一樣,而她就是那徒弟。
幾乎每次只要王老五瞅見什麼新奇玩意,總會像只嗡嗡亂叫的蒼蠅一般圍在她身旁絮絮叨叨,不得到她的回應誓不罷休。
“雲亦雙?你外婆的名字嗎,好像有些耳熟,到底在哪里聽過呢...”王老五眉頭皺成一個“川”字,聚精會神的在腦海里搜尋著。
“雲...雲...雲亦雙?!”王老五的嘴巴快要張成O形,如果此時有顆雞蛋在旁,肯定能毫不費力塞進他的大嘴中。
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雲亦雙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他竟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此人正是璇璣閣的創始人!
除去那些不為人知的隱世強者,在玄機大陸最為出名的三大頂級強者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分別是天師府的楚天南、璇璣閣的雲亦雙、百花門的冷傲。
他們三人在普通百姓心中可以說是神一般的存在,分別掌握著玄機大陸最為頂級的修仙門派,代表著大陸最為強悍的勢力,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深深不可撼動。
而三人之間又屬雲亦雙最為令人敬佩,在男尊女卑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玄機大陸以女子的身份達到修仙境界的頂峰,一手創建璇璣閣,成為大陸女子心目中遙不可及的神話,鼓舞、激勵著女子突破自身桎梏,勇敢邁向新的人生。
更加可以被稱之為奇跡的是,這雲亦雙並非生於大富大貴之家,反而原生家庭十分貧困,年幼時父母雙亡,後遭受眾叛親離,小小年紀便外出闖蕩,練就一身本領,這才在修仙道路上登峰造極。
她的故事十分傳奇,至今根據她的原型編寫的話本數不勝數,就連茶館中說書之人都對於她的故事津津樂道,引得眾人贊嘆不已。
這等傳奇的人物竟然是楚清儀的外婆?!
王老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顆眼珠子快要掉在地上。
他本以為出生便含著金湯匙站在終點的楚清儀背靠天師府,有著實力深不可測的父母做靠山已經十分了得,可誰承想雲亦雙竟然是她的外婆?!
人比人,氣死人。
王老五覺得只有這一句話可以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但他轉念一想,如此高高在上美的驚心動魄的仙子竟然數次與他親密接觸,被他的精液汩汩澆灌,而且肉棒曾經被她緊緊握於手中......
每每想起曾經他與楚清儀的旖旎場面,王老五就激動的無以復加,一張老臉因為興奮漲的通紅。
旁人或許連她的衣袖都未曾沾染分毫,而他卻能伴其左右,甚至用肉棒褻瀆,一旦被外界知曉估計他會成為別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尤其是把楚清儀當成夢中情人的男子,十有八九會為此發狂。
“嘿嘿...嘿嘿...”想到這兒,王老五不由得傻笑出聲。
楚清儀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老頭子又在偷著樂什麼。
璇璣閣和天師府因為有雲婉裳和楚天南的聯姻關系在,一直處於友好往來的狀態,外界都以為雲亦雙之所以把女兒嫁給楚天南,是因為想要借此拉攏天師府,好讓璇璣閣的地位更加牢固。
可真實內情卻是當年雲婉裳和楚天南偶然相遇並對彼此一見鍾情,很快陷入愛河,本以為天造地設的一對俊男靚女卻遭到了雲亦雙的強烈反對,她寧願女兒嫁給一個平民百姓一生碌碌無為,也不願她與各大勢力的子弟有所糾葛,何況此人還是楚天南。
身為璇璣閣掌門人的雲亦雙深知自己已經陷入各大修仙門派爭鋒相對、暗箱操作的泥潭之中無法抽身,她不甘心自己的女兒嫁到天師府,日後像自己一樣整天忙於各大門派的紛爭之事,每時每刻都在面臨不知名的危險。
更何況,這楚天南身為天師府的掌門人,心思深沉,誰知道此舉是否另有它意。
雲亦雙為此苦口婆心勸阻女兒,可正處於熱戀的雲婉裳根本聽不進分毫,執意與楚天南成婚,甚至不惜叛出璇璣閣。
無奈之下,雲亦雙只得同意,這才有了二十多年前那場風光無兩的修仙界盛事。
只不過母女倆因此事鬧僵,彼此賭氣,誰都不肯放下臉面找對方和解,在成婚之後的幾年內竟是毫無來往,直到楚清儀順利出生後關系才有所緩和。
楚清儀對於此事從小便一清二楚,不過她覺得外婆的憂慮完全多余,因為這些年來父親對於母親疼愛有加,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仔細呵護著,兩人的感情多年如一日,至今如同新婚夫婦一樣恩愛有加。
至於三大修仙門派之間以及他們與各大皇室的糾紛,一向都是由父親楚天南打理,根本不會讓母親操心分毫。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被父親捧在手心里仔細呵護的母親如沐幸福的海洋之中,哪怕是育有一女,她的容顏都未曾產生任何變化,仍舊嬌嫩如少女,歲月好像對她頗為手下留情,在她臉上看不到絲毫年歲的痕跡。
這一切也都被雲亦雙看在眼里,暗感欣慰的同時終於對楚天南刮目相看,這幾年與天師府的來往也逐漸頻繁,母女二人間的關系也如願以償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