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亡者之路
“鐺。”
裝飾豪華的酒杯就這樣應聲落地,化為碎片,深紅色的酒水從殘片之中流出,染紅了貴重的地毯。但是其主人現在顯然並沒有心情去關心他腳下的這塊名貴地毯,老議會長睜大眼睛,注視著面前的來客,他那雙蒼老,青筋暴突的雙手不住的顫抖著,面上如同白紙一般蒼白。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是……是……議會長大人,剛才我們得到消息,王室已經全面封鎖了光之海峽,並且禁止任何船只出入,同時他們還下達了禁漁令,要求漁民們立刻返回港口,不得擅自出海打魚。”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士兵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議會長怒喝著打斷,他瘋狂的走上前來,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大聲的怒喝著,接著老人仿佛一頭困在籠子里的野獸般不住喘息著,一把推開了他的親衛,接著轉身宛如受了傷的老虎一樣不住的來回走動,接著,他走到桌前,一把拿起桌上的酒瓶,惡狠狠的砸向了一旁的牆壁。酒瓶與牆壁相碰撞,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酒水飛濺而出,仿佛鮮血一般。看見老議會長的舉動,親衛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夠默默地站在旁邊,心驚膽戰的望著眼前暴怒的老人。
“南方艦隊在搞什麼鬼?!我為什麼沒有得到一點兒消息!!該死的王室艦隊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進來,封鎖光之海峽的!!”
“報,報告大人,他們,他們是從空中……”
“從空中?!!”
聽到這句話,老議會長猛然轉過身,兩只眼睛瞪的如同銅鈴一般大,充血,布滿了血絲的眼睛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驚訝與不解。感受到老議會長的目光,甚至讓站在他面前的親衛都不由自主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生怕這個老人此刻會一把撲上來然後把自己活活咬死。這才戰戰兢兢的說了下去。
“是,是的,大人。聽說,王室艦隊是借助光之海峽外圍的風潮,出動了浮空魔導戰艦,封鎖了整個海峽。所以南方艦隊才沒有發現,現在他們已經完全被王室艦隊給分割包圍,目前正在等待您的指示……”
“指示個屁!”
聽到這里,這個看起來一直溫文爾雅的老人居然非常難得的爆了句粗口,他低聲怒喝著,轉身在房內來回鍍步,接著,老議會長似乎想起了什麼般,他猛然抬起頭來,死死盯視著自己的親衛,接著開口詢問道:“有沒有薩維爾的消息!他們的艦隊情況怎麼樣了?”
“這個……”
“說!!你給我說啊!!”
看著眼前老議會長激動不已的表情,親衛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左右張望了下四周,接著低下頭去。
“根據我們所得到的消息,薩維爾大人的艦隊是最先被包圍的,他們試圖突圍,但是以失敗告終。除了旗艦之外的所有船只全部被擊沉。薩維爾大人以身殉職。至於旗艦……則被王室艦隊給扣押……具體情況……”
後面親衛再說了什麼,老議會長根本就沒有心情去聽,此刻的他眼前一花,身體晃了一晃,重重的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原本充滿了怒意的雙眼此刻卻是無比的虛無,茫然,彷徨的注視著眼前的天花板。此刻的老議會長內心深處已經什麼想法都沒有,光之海峽被封鎖,南方艦隊被隔離在外已然成為了孤軍,不得不承認,王室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雖然在宣布獨立之前,改革派已經下了很大力氣來調查關於王室艦隊的一切,但是卻一無所獲。皇家艦隊在穆恩公國里屬於一個相對獨立的軍種,雖然它被劃分到海軍之中,可是卻從來沒有人真正見到過這只艦隊。就連同樣的南方艦隊和北方艦隊的指揮官,也從來沒有見到過皇家艦隊的艦長和成員。雖然在這之前,為了防止王室調動皇家艦隊,他們也曾經派遣了人手在各個海港附近進行監視,一旦有不平常的舉動,立刻報告南方議會。但是改革派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這個皇家艦隊雖然也是艦隊,但是他們卻並不是海上艦隊……
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南方艦隊被對方圍堵,光之海峽被徹底封閉,甚至連海港區的漁民都被下達了禁漁令,而更重要的是——他們辛辛苦苦積攢的財富,原本用來向光之國的商會購買糧食的錢財,此刻都已經徹底進入了王室的腰包。
一想到這里,老議會長幾乎就要吐血身亡,為了這一次的計劃能夠成功,他已經是孤注一擲,不僅答應了光之國那些商人的漫天要價,更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財產,不僅如此,老議會長還說服了議會之中的貴族和商人們各自拿出了不少的錢財,來度過這次危機。可以說,這幾乎是南方議會的所有家底兒了,但是現在,王黨卻直接就這麼大刺刺的像個強盜一些直接插手,從他們面前把這筆錢給搶走了!!
那麼現在,我們還剩下什麼?
沒有糧食,沒有錢,沒有人手,我們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了,這樣的我們,又如何支持過三個月?又如何繼續和王黨抗爭?老人可以想象,當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能夠明白,也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不管是什麼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都只有一個選擇。但是,他不願意接受那個選擇。
想到這里,老議會長苦笑了一聲,隨後他這才重新坐起身來,望著眼前的親衛,開口詢問道。
“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吧。”
聽到老議會長的詢問,親衛面上浮現出了些許的不安,他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報告自己的主人真實的情況。但是眼前老議會長帶給他的那股氣勢,卻最終讓親衛不由的開口做出了回答。
“是……是的,大人,現在外面不少人都知道皇家艦隊已經封鎖了海港外圍的通道,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前往議會,開始抗議,不僅如此,馬加特大人他們現在也……”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了。”
聽到這里,老議會長無助的伸出手去,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打斷了自己親衛的說話。他慢慢的站起身來,此刻的老人仿佛陡然間老了二十歲一樣,他緩步移動到窗邊,面色平靜的注視著窗外的風景,這個時候的老議會長面上顯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他就這樣安靜的注視著前方,仿佛之前那個如同困獸猶斗一般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在過了良久之後,老議會長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接著他轉過身來望著眼前的親衛,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下去吧,通知其他人,我還有事情要處理,讓他們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來打攪我,明白了嗎?”
“是……大人。”
聽到老議會長的命令,親衛微點了點頭,但是看著老議會長現在這幅表情,他卻不由的有些擔心。
“大人……您真的沒有問題嗎?要不要我……”
“不用了,你下去吧。”
面對自己親衛的擔憂,老人只是微笑了笑,而聽見自己主人的命令,親衛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關上房門,默默的轉身離開。沉重的關門聲回蕩在寂靜的書房之中,片刻之後便消失無蹤,而老議會長則依然沉默不語的站在那里,過了許久,他才開始漸漸的邁動步伐,緩緩的在書房內漫步而走,最後,老人重新坐在了書桌前,他拿起羽毛筆,低下頭去,在白紙上開始飛速書寫出來,直到片刻之後,老人這才將手中的羽毛筆放在了旁邊,接著他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小玻璃瓶。老人就這麼眯著眼睛,安靜的注視著手中的玻璃小瓶,接著,他喃喃自語的開口說道。
“我已經盡力了,我不後悔,我已經做了一切能夠做的,我不會選擇投降,我也不會忍受被俘虜的屈辱。我們只是做的還不夠好,還不夠好而已。我們為此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和精力——而這,則是我最後唯一可以做的。不要害怕失敗,不要放棄,我們還有未來,這一次失敗了,不代表我們日後不成功。總有一天,我們將到達成功的彼岸……希望那一天,能夠早點到來。莉蒂亞殿下,我不得不承認,我小看了你,但是,我們追尋自由的意志,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輕易拖垮的。”
說道這里,老人打開了手中小瓶的瓶蓋,這一次,他的面上沒有猶豫,拿起手中的小瓶,一飲而盡。隨後,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小瓶,面帶微笑的閉上了眼睛。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灑入,照耀著椅子上的老議會長,此刻的老人雙眼微閉,仿佛正在午睡一般。
他再也不會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