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卷 第1124章 故人怨恨心難平
初春的新亭,細雨綿綿,就像黃昏時突然從荒野深處彌漫起來的輕霧。給從海面刮過來的風吹得時續時斷。
從新亭市區前往東山港的通港公路上出了一起兩車相撞、四車追尾的嚴重車禍,通港公路給堵得嚴嚴實實,張恪便改變在夜里去東山的念頭,轉向往北,渡江回海州。
海州也是細雨綿綿,柏油路面上像瀝了一層油似的發亮。
海裕國際私立學校就在江畔,離開渡口,繞過錦湖國際新城的南苑社區,就能看到海裕國際私立學校的建築隱藏在桂樹叢林之後。
江畔錯落有致的分布著十幾棟獨體莊園式別墅,三輛車在最西北角上的那棟別墅後停下來,張恪下了車,讓傅俊去學校接他家兩個丫頭片子回家去。
新錦苑那邊的洋樓還在,不過江濱的別墅落成之後,張恪為給他家在這里占了一棟別墅,偶爾回海州來都會住在新的別墅里。
別墅區往東是濱江公園,整個別墅區也可以說是濱江公園的一部分。
在庭園設計上還要更加精致一些。
張恪他家所占的這棟別墅,是從西往東數的第一家,能迎面看到從象山拐過來的第一道江浪、視野開闊。
除了這個之外,就是這棟別墅與海裕國際私立學校的教職工公寓區緊挨著,晚晴在公寓里的別墅位於公寓區的最東頭,走出公寓區,從前面江灘小道繞幾十米,就能走到別墅的前庭外。
剛將咖啡煮好,就聽見門鈴響起,張恪頭探出窗戶,就看見晚晴在鐵柵門前。
晚晴手里有這里的鑰匙,她見張恪探出頭來,便拿起鑰匙招了招手,示意她自己開門就行。
“芷彤她們去植物園寫生去了,”晚晴從家里出來沒有打傘,淋了些雨,幾縷烏發貼在白皙的額頭上,依在廚房小吧台前,看著張恪在那里替他們倆人衝咖啡,問他,“不是說在新亭過夜的嗎,怎麼突然過江回海州了?”
“前往東山的通港路發生車禍堵了車,正好不想繞路去東山,找了個借口就回海州了,”張恪笑著說,“下午我在金山,有件事情讓你料想不到……”
“小六給我打電話了,”晚晴柔情地看著張恪,她不是睚眥必報的女人,她也不希望看到謝家分崩離析、個個下場淒慘,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血海深仇,當初恩怨糾纏的主要根源周瑾璽業已早逝,什麼時候關系能緩一緩還是緩一緩的好,人活一世也不容易,她畢竟是謝家人,是大姐。
說道,“小男孩也有長大的時候啊……”
“你是說我還是謝家小六啊?”張恪笑著問。
“你需要長大嗎?”晚晴橫了他一眼,說道,“年紀輕輕跟只老怪似的,從頭到尾逗著別人跟你爭意氣踏進你的陷阱里去。”
“啊,我有那麼壞嗎?”
“怎麼沒有?你裝醉的錄像帶可都還在人家手里啊。”晚晴走過來伸手在張恪的大腿上掐了一下,那一夜三人同床歡愛的荒唐害得她跟許思都好幾天沒好意思見面,她知道張恪突然又回海州來,就打電話給許思,許思扭扭捏捏不肯過來。
“咳……”張恪咳嗽了一聲就想著轉移話題,“科王如今給NEC與華夏電子深入滲透,顯示器以及彩電的零部件物料工廠都給NEC嚴密控制,科王再不作掙扎,就很難掙扎了;畢竟都是從海州成長起來的企業,沒可能見死不拉一把。為了保護既有國內手機廠商的利益,信產部很可能在今後幾年時間里都不再發放新的手機牌照,像科王這樣的企業還想進入手機市場,要麼替有手機牌照的企業代工,要麼收購擁有手機牌照的企業,要麼先從海外市場做起……東南亞經濟恢復狀況並不理想,但是大多數地區都沒有國內的准入門檻,倒是適合科王這些在當地有一定營銷渠道的企業從頭發展手機業務。”
“信產部真要關上這道門,對錦湖、科王高科來說應該是好事了……”
“或許對所有已經拿到手機牌照的十五家企業都要算是件大好事,但是實際情況不見得就是好事啊,”張恪輕嘆了一只氣,“去年的錢太好賺了,大家都數錢數得手發軟,什麼時候見過科技性質的國有企業能有近十億的年盈利?這時候更應該穩定的打開口子,讓他們有人給被追趕的緊迫感,壟斷性質的行政保護只會讓拿到手機牌照的企業滋生驕縱之氣,懈怠競爭。
就像聯通如此重要的定制手機業務,聯訊、東興都嫌利潤率太低,有些看不上眼。錦湖跟信產部妥協,答應向他們提供ESS基頻芯片組,他們還是等春節假期過後才想到跟我們索要技術資料,這次只派了兩名剛畢業不久的工程師到橡樹園來接受培訓,真是很難預料他們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利用我們提供的ESS基頻芯片組開發出新手機來……市場會讓他們嘗到苦頭,只是他們吃了苦頭,更會跟信產部哭喊著要奶喝。你看著吧,這種惡性循環的迷局肯定要持續好幾年,直到情況不能再爛,才能給徹底的糾正過來。”
“聯信是你們給起來的豎起標杆,不正是起障眼法的作用?免得將來大家都將特眼晴盯到錦湖頭上來。”
“肖瑞民是只狡猾的狐狸,看得透徹,也敢於賭一把,”張恪微微搖頭,“他也是走在一根鋼絲上,會不會落下去,這時候還真不好說。不過正是這種繃到要出心髒病的緊迫,倒是能讓聯信有更好的成長空間。就怕肖瑞民支撐不住,聯信就算能打下一個好的基礎,也經不住後來者的敗家啊!”
晚晴拿在手心里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號碼,跟張恪說道:“是芷彤她們從植物園寫生回來了……”
“一起出去吃飯,我開車帶你們去……”張恪說道。
晚晴倒是不怕在海州與張恪出去吃飯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兩家的關系之親近是所有熟悉人的共識,偶爾在海州的某家高級餐廳里共餐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即使購屋相鄰做鄰居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奇怪,真是要相當敏感的人才會想到這只是給晚晴與張恪偷情制造方便。
晚晴先回家去,張恪開車去學校接芷彤,給小丫頭一個驚喜,再一起開車去新區里找飯店,芷彤提議去象山上新開的一家懸崖餐廳用餐。
張恪都沒有聽說過象山上有什麼懸崖餐廳,開車從盤山公路上去直接開到山頂廣場。
芷彤嘴里的那家餐廳位於山頂臨近南崖的一側,名字也不叫什麼懸崖餐廳,走到餐廳的內部才知道餐廳的一側稍稍支出崖頭懸空著,懸空處又是用加強的鋼化玻璃鋪地,透過腳下的鋼化玻璃,一眼望到山腳。
乍走上去,心理還有些不適應,就怕玻璃突然裂開人從一百八十多米的高空掉下去,坐在落地窗前卻是欣賞新區夜景的絕佳之地,也難怪菜單上沒有看到百元以下的菜肴。
城南的益隆、象山、新橋三鎮獨立出來設成新區,九七年起就在象山東麓啟動新城建設,迄今過去近三年的時間,當時略有些荒涼的農村,如今已有幾分都市的景象。
象山南麓臨江是植物園、海裕國際私立學校以及錦湖國際新城的南苑社區,東面就是新區通往渡口的主干道前江路。
新亭東山港大開發之後,新亭經濟崛起即日可待,兩地的經濟聯系日益密切,渡口交通的壓力漸大,效率也不高,這時候兩地正醞釀修築跨江大橋,也使兩省的高速公路網先在小江的下游閉合起來。
只是小江下游水面寬廣,建橋跨徑超過一千四百米,再加上兩邊與橋體相接的高等級公路,整個工程的投資超過二十億。
新亭的財政能擠出一分錢都要用在東山島建港工程上,對海州來說,與新亭銜接又不是十分的迫切,即使全部都由海州來掏腰包,橋建成的收益該如何分成又是頭疼的問題,准備工作一直在做,只是一直拖著沒有拍板。
前江路再往東,就是藍白相間、鱗次櫛比的工廠區,倒是新區的中心在象山的東麓,給山體擋住看不到。
沙田舊城改造算是世紀錦湖地產進行大規模社區建設的第一次試驗。
海州工業新區內錦湖國際新城的建設則是第二次展露拳腳。
國際新城動工時,還是宏遠名下的項目,後期才給整合到世紀錦湖地產旗下,不過兩者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如今海州是錦湖的制造中心、大本營,錦湖國際新城建設之初就是為錦湖在新區的員工提供一處安家落戶的地方,建設標准之高是海州當前大多數小區絕無法比擬的,直接拿香港成熟社區的藍圖建造。
最初為了解決建設經費的問題,錦湖各成員企業向每個購房員工提供十萬元的無息貸款作為預付房款供給宏遠建設,解決了前期的建設經費問題。
象山東麓的象山苑與新錦廣場、世紀錦湖大酒店以及新區行政大樓等建築建成之後,新區初成規模,而象山苑住宅質量與社區環境以及新區未來的發展空間也吸引了許多外部購房者的青睞,特別是在新區內工作的人。
新元電器等新區有實力的公司後期逐漸加入到錦湖國際新城的建設計劃中來,由公司出面組織員工向世紀錦湖地產預付房款並提供擔保訂購得優質低價房源。
錦湖國際新城二期工程完工後,象山苑、南苑、西苑、麗景新苑四大社區以及新錦廣場等附屬商業設施占地總面積已經超過四千畝,居住人口接近六萬。
由於入住人群收入水平比較高,消費活躍,新錦廣場、商業走廊、商店街等附近商業設施又經過精心的規劃,租金收益相對較高,此時的租金收益就已經超過沙田舊城改造項目的一倍。
張恪想起九六、九七年時,象山一到夜間就人去山空,整個象山森林公園都是幽山曠谷,只有會夜游的男女出沒其間,誰能想象到現在夜景璀璨,已經是海州都市夜生活最重要的去處之一,竟還有人想出懸崖餐廳這樣的主意來。
錦湖國際新城三期、四期工程計劃是要將環象山區域建設成可以容納二十萬人居住的繁榮之都,除了住宅部分之外,還將聯合其他開發公司再共同興建一批的商貿寫字樓與商業建築,將錦湖國際新城打造成海州的新商貿中心。
錦湖國際新城可以說是世紀錦湖進行大規模住宅社區集群建設的第二次試驗,錦湖國際新城三期項目才會大批量向外部提供優質房源,前期多少有些集資建房的性質在內。
金山晨曦社區包括災後重建捐建部分與紙廠職工住宅區改建部分,整個社區的規模也非常的龐大。
相反的,世紀錦湖地產在建鄴湖商圈項目上,主要是以商業四產開發為主,住宅部分僅包括燕園與東湖公寓十二棟高層公寓樓。
東山島建港已經進入第二個年頭,電廠、千萬噸級鋼鐵產業基地、東山造船基地、中國海洋石油服務基地等一批重特型項目也相繼破土動工,與之配套的居住社區以及行政商貿區建設也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張恪今天趕去新亭就是為東山臨港新城的規劃稿定稿一事,因為車禍堵路臨時回到海州,准備明天起早再趕去新亭東山不遲。
大規模造城,抑制在商品住宅銷售上的利潤貪念,將收益重心放在附屬商業設施的增值上,迅速形成居住規模,從附屬商業設施獲得穩定而長期的租金收益,應該是一種可行的商業模式。
前幾次的試驗也可以看到造城的規模越大,商業聚集作用越強,附近商業設施的價值就越高;越早形成居住規模,也越早形成穩定的租金收益,但是這一切都必須以強大的資本作後盾。
即使世紀錦湖的淨資產已經超過二十億,但是僅錦湖國際新城三期以及湖東商圈的後續建設已經讓世紀錦湖有些捉襟見肘,更何況還要承攬規模一點都不比錦湖國際新城與湖東商圈小的新亭臨港新城的建設任務。
新亭地方財力都集中支援東山島建港工程的主體工程建設,臨港新城還必須由世紀錦湖地產墊資建設,張恪心里暗嘆:大家都將錦湖當成現金奶牛來擠,錦湖剩下計劃中還有六億美元剩余,不過也都劃給錦湖商事在珀斯的先期礦業投資了。
現在擠三五億還是能擠出來,但是新亭臨港新城墊上三五億只能讓項目堪堪啟動起來,要想現金流達到平衡,差不多要先墊進去十五、二十億的巨資。
要想以這種商業規模來抑制區域房價的快速上漲並且保障一定的商業利益,差不多要有上百億的資本進行運作才會有一定的把握,世紀錦湖手頭的資金都不足八億,關鍵湖東商圈項目里有許多商業地產還想囤在手里,勢必還將進一步擠占有限的資金。
……………………
與張恪會面的意外順利,謝劍南雖說頗為振奮,他還是跟大姐謝晚晴通過電話試探她的口風以確認張恪的態度沒有笑里藏刀。
不管信產部關不關閘,科王都不可能在近期內獲得手機牌照,要想涉足手機產業,從東南亞沒有准入限制的市場做起,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東南亞地區的經濟還才有復蘇的跡象,移動通訊網絡建設整體水平比國內還要差些,這時候價格將與品質同時成為能否贏得市場的關鍵性因素,科王要涉足東南亞的手機市場,從錦湖采購ESS基頻芯片組及其他零配件降低生產成本,無疑能稍容易的走出最關鍵的第一步。
如今碟機利潤水平越來越低,科王的品牌價值又遠遠及不上愛達電子,愛達一款同款型、同質量的碟機,硬是要比科王多50元的利潤空間,還比科王暢銷,謝劍南不得不讓公司將重心傾向利潤空間更大的DVD碟機及彩管以及顯示器市場,而這三大業務背後受到日方NEC從技術、物料供給上的制約,一旦科王的業務重心完全傾向這三大領域,差不多就等於科王的睾丸給NEC完全捏在手里掙扎不得,謝劍南需求繼續擴充其他業務來稀釋日方對科王的滲透與控制。
在與愛達集團元器件部門初步溝通過之後,謝劍南決定親自到東南亞進行市場考察,確定先期從哪個地方開始做起,即使在香港,廉價手機依舊能找到不錯的市場,畢竟對很多人來說,手機只要滿足最基本的移動通訊功能就可以了。
謝劍南3月1日飛往香港,從機場出來直接趕往科王在香港的海外公司總部,海外公司最初由葛蔭均出資組建意欲攬下科王碟機在海外市場的全部利潤,卻沒有想到海外市場在亞洲金融風暴的摧殘下根本就是一個將葛明信、葛蔭均父子拖下深淵的陷阱。
葛明信、葛蔭均父子在將海外公司出售給上市公司嘉信電子的違規操作最終導致數十億港元的損失與近十億港元的巨額罰金。
被香港證監部門處罰之後,科王能夠以較便宜的價格從嘉信電子手里收購海外公司,將海外渠道資源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走進海外公司所在的銀泰大廈,謝劍南倒想起昔時的故交葛蔭均來,按說早就絕了情義,也能想象到葛明信、葛蔭均父子很可能還對自己最後對他們的落井下石恨之入骨,想到自己與張恪見面的意外順利,謝劍南一時心軟,拿起手機翻找出葛蔭均的號碼撥過去……
“又找到機會奚落我了?告訴你,我不在乎,我們葛家以前能打下這片天下,即使失去了,也能再重新找回來!”
謝劍南還沒有開口說話,電話那頭就轉來葛蔭均怨恨的聲音,他皺著眉頭摸了摸鼻子,還想說什麼,電話那頭已經掛了线,心里想:當初嘉信電子被迫割肉轉讓金山電子工業園以及錦城地產的權益時,葛蔭均說話的聲音也是如此的怨恨,只是這麼長時間過去,即使心里還有怨恨,至少也能藏在肚子里啊?
謝劍南找來海外公司在香港的負責人,問他:“這幾天香港發生什麼重要財經新聞,有沒有關於以前嘉信葛家的信息?”
“謝總在飛機上還沒有聽說吧,就在今天下午,世紀錦湖地產從匯豐銀行手里收購葛明信、葛蔭均父子質押的嘉信地產30%的股權,正式成為嘉信地產的第一大股東,業內都在討論嘉信地產什麼時候會更名為世紀錦湖地產呢?”
“啊?”謝劍南愣了愣,問道,“從哪里能看到詳細的報道?”
“翡翠台應該有播放新聞……”
葛家擁有上市公司的資產總值最興盛時多達二十五億美元,即使是現在,二十五億美元的家族資產也能擠進香港十大富豪之列。
嘉信地產市值最高時高達180億港元,經歷東南亞金融風暴的摧殘,香港房地產市場又長期一蹶不振,又受葛明信、葛蔭均父子涉案牽累,嘉信地產市值遭受重挫,都不及最高時的十分之一。
葛明信、葛蔭均交不起巨額罰金,只得將名下的股權資金質押給銀行,沒想到此時給銀行出售給第三方,這個第三方還是葛明信、葛蔭均最不願意看到出現的第三方。
謝劍南打開翡翠台,看到二十四小時財經資訊正在播報此事,世紀錦湖地產以6億港元從匯豐銀行手里收購葛氏父子質押的嘉信地產30%的股票入主嘉信地產,作為這一收購協議的附加條款,匯豐銀行將向嘉信地產購買12億港元的公司債用以收購世紀錦湖地產旗下在海州的部分商業地產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