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鶴,明天見!”
“拜拜。”
女孩相互告別,踩著不同的方向離開。天氣已經涼了下來,校門所在的 T 字形路口路邊的樹雖未掉葉,卻也全黃。
孟鶴回頭看了一眼學校,向上抖了抖書包。風吹過她的寬松的秋季校褲,拂出波浪般的褶,偶爾也會勾出她那圓挺的臀部的形狀。
向前走了百來米,在路口拐角的洗衣店和早餐店左拐,她一邊走一邊看向手機。
小鶴平時與朋友同學互發消息都會用時興的通訊軟件,而與孟企則是用手機最原本的短信功能,每個月大致會用掉七八十條的額度。
“爸,今晚能早點回來嗎?”她手指飛動。
將手機握著放在面前,等了一兩分鍾,沒有回音,她把它放進上衣兜里。
孟鶴控制腳步,不讓自己踩在地磚接縫上,晃晃悠悠地路過小公園,這時一股清新又甜膩,馥郁至極的香味把她攫進廣場。
她在大理石長凳上坐下,看著迷著路轉悠過來一只紅蜻蜓,繞著園里一片新修整的金葉女貞飛飛停停。
她的左邊,深入草坪的方向有著兩棵高大的銀杏,以及一棵底部分叉且正在結實的石榴樹。
女孩拿出手機對准嬌小的紅色果實,拍了張照,這時她聽到一個女性的聲音在叫她。
“小鶴?”體態很好、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從右邊的青磚小路走了過來。
孟鶴看了她一眼,從墨鏡下的偏白膚色、柳葉眉、幾何形狀耳釘分辨出吳蕙蘭,她穿著一件碳黑色戶外夾克,下身是一條高開叉的嫩紫色闊腿褲,腳上踩著紅色一字高跟涼鞋。
“蘭姨。”女孩用運動鞋的鞋跟踢著凳子下的雜草。
“不回家?喲,怎麼不太高興。”蕙蘭在少女身邊坐下。
“蘭姨,他最近好像躲著我。”
婦女翹起二郎腿,兩手支在背後,她看了看小鶴,被墨鏡擋住的臉看不出表情:“應該有什麼原因的吧,看你這麼喜歡他,給他點時間?”
孟鶴並沒看她,略微鼓著嘴,眉心出現幾條豎紋。
“吵架?”蕙蘭伸頭過去,問道。
“他還是一樣對我很好,”孟鶴把手放在上衣口袋里,捏了捏手機,“就是不太肯親近我。”
兩人沒再說話,坐在長凳上聽了好一會兒鳥叫,然後蕙蘭換了個姿勢,直背仰頭。
“阿姨是不太懂你們小年輕的想法了,”婦女無奈地笑笑,“阿姨這樣子的只有自己不願敞開心面對別人的時候,哎,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會考慮利益,會患得患失。”
“失去什麼?”女孩問。
“女人的自尊。被愛的權力……男人的真心……”
蕙蘭目光一含,低頭繼續說:“……之類的,你還這麼小,不懂。”
“怎麼才能懂呢?”
“多多去愛吧。”
臉上沒留下多少歲月痕跡的婦女站立起身,然後遞手給孟鶴。
“給你的藥吃了嗎?”她拉了小鶴起來。
“嗯。”小鶴朝她微微笑道。
“每天按時,錯過了一天,這個月就老老實實戴套吧,而且別忘了把剩余的全部吃完。”
兩人並排朝回家的方向走著。
沒有來頭的,蘭姨幽幽地說了句:“都說女人像酒,越陳越香,但陳酒不都被收藏進窖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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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到家的時候,卻發現孟企早就在了,還沒等她關好門,男人就快步走過來將她抱緊在懷里。
女孩霎時覺得暖至心里,吸著他的氣味,幸福地眯起了眼。
甜言蜜語過後,她一如平常,走進書房,放下書包,脫下校服,整理書本。
她套了件孟企的寬大 T 恤,小小的胸部在有些松垮變軟的布料下透出筍尖的形狀。她走到廚房,看著孟企准備晚飯的身影。
“爸怎麼不回我消息。”
“啊?我忙做飯,沒拿手機。”
小鶴看到餐桌上擺著一碗白涼粉熬制的水晶果凍,火龍果、葡萄、黃桃三色水果熱熱鬧鬧地湊在透明的膠狀條塊中,頂上還撒著零散的桂花花瓣。
“那個,給你做的。”孟企對她說,遞過來一個金色的小茶匙。
“店里忙嗎?”女孩用勺子劃破了果凍,舀下晶瑩的小塊。
“嗯,馮老師昨天還來了,帶朋友來的。”
“來洗牙嗎?”
“她沒洗,和我聊了聊你。”
“老師說我什麼呀?”小鶴抬頭看向孟企。
“說你好看,說你懂事,說你認真。”男人走過來。
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女孩圓潤的臉頰,看她嬌嫩的嘴唇被火龍果染得艷紅,濕濕的並且反著光,嘴唇上面還粘了朵桂花。
他陶醉地欣賞著,克制不住地俯下來,親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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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嘴里含著一口水,走到洗手間,悄悄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在一板藥片中摁出一顆,放到嘴里,咕嘟咽了下去。
“爸,今天都 15 號咯?”女孩抱著書走過來,坐到孟企懷里。男人從背後摟著她,兩人一起靠躺在沙發上。
“嗯?”孟企放下手機。
“你知道我 10 月 10 號來的姨媽吧。”她說。
“嗯……規律是規律了,但這幾次疼得厲害是不是?”
孟鶴往前坐了坐,扭轉上身,略帶愁容地看著他:“爸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這麼覺得?”孟企詫異地反問她。
“厭倦了?”她額間的眉毛似乎擰出了水來。
孟企有些哭笑不得:“爸永遠都喜歡你,恨不得多活幾年,好好看著你。”
女孩沉默了,閉上眼,咬了咬嘴唇,孟企心疼地看著她,去親她的鼻間。
她躲避,睜眼,一臉認真地說:“姑姑結婚那天之後,你再也沒和我滾過床單了。”
“爸爸就是忙得累了,用玩具?可以用手手哦。”說著,他活動手腕,打算爬下沙發。
“不是,不要,爸,你聽我說……”
“抱歉小鶴,我愛你,鶴,讓你不安了。下周一,等爸早點回家,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然後和你愛愛。”
“爸!”女孩略帶哭腔地喊他,雙眸好像粼粼的湖水。
孟企呆住不動了,他顯然沒預料到她的反應。
孟鶴抿嘴,鼻子動了動,說:“你害怕了。”
“嗯……”
“爸要是和我滾床單都怕了,那我們還怎麼一起……你會找別人做嗎?”
“不會,我怎麼可能呢。”他忙說。
“你聽我說,我這幾天都有吃……”女孩拉著孟企的手,但話還沒說完,電話鈴聲打斷了她。
“鶴,等我接個電話。”孟企松開抱她的手,起身,接電話,走去廚房。
是午秋水打來的。
“姐夫?說個事,你聽了別生氣。”電話那頭傳來小姨子的說話聲。
“你說。”
“小鶴,七夕那幾天……有和朋友同學出去玩嗎?”
孟企皺眉,沉思好久,問道:“秋,這事你聽誰說的?”
“韶姐啊,十一她帶她家兩個皮猴去夢想王國玩了,住的旅店,前台剛見面就問她說‘姓午的在這片兒是不是挺常見的’。”
孟企聽她繼續說下去。
“韶姐就和她聊起來了,沒想到前台記得蠻清的,他說兩個月前,有個女孩入住過,‘午孟鶴’,一字不差,韶姐確認過。”
孟企用幾乎是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咱家這姓少,記得很正常。”
“重點是,前台說,她當時是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起去的,住的一間。姐夫,你千萬別急,我們先捋捋清。”
孟企的表情仍然肅穆:“沒事兒,秋,那男的是我,那不剛好是暑假,給她請假一天補習班,帶她去玩了。”
“是這樣啊!嗐,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小鶴被男人騙……是我倆胡思亂想了,我就說小鶴那麼乖,怎麼可能,韶姐還不信。”
“秋,你肚子里的寶寶狀態怎麼樣?”
“挺好,經常動呢。”
“我們抽個時間去看看你,爸媽,韶姐怎麼樣?”
“老樣子,姐現在在家照顧爸。”
“我知道了,下次產檢什麼時候?”
“定在 10 月 24,不用來沒事。”
“我帶小鶴去看看大肚婆。”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笑聲,孟企也笑了笑,然後說:“那就這樣。”
孟企掛斷電話,打開通訊錄,他看著午韶的號碼好一會兒,還是收回了將要點下的手指。
他回到客廳,見小鶴豎著腦袋,手放在胸前,遠看活像只狐獴。他動了動嘴角,對女孩送去一個微笑。
“你小姨打來的,我們月底去婦幼醫院看看她。”說著走進臥室。
孟企再走出來時,身上披著藏藍色的長襯衫外套,一邊走一邊把手往袖口里套。
“爸爸去哪?”
“樓下,爸去趟便利店,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