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該檢查你的作業了。」

　　進屋換鞋之後，媽媽打開客廳的燈，雙手抱胸像是老師一樣，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向我看了過來，這讓我頓時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渾身難受。

　　不過，一想到剛才沒來得及問出口的一個困擾我多年的疑問，我不甘心地試探性問道：「您能告訴我，當年為什麼要離婚嗎？」

　　媽媽聞言一怔，沒想到我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呃，您要不是不方便說……」面對媽媽直視而來的目光，在堅持了幾秒後我有些敗下陣來，於是扭頭看向別處，弱弱地解釋了一句，「我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其實心里雖然早有猜測，但爸爸從來沒有親口說過，而爺爺奶奶也是含糊其辭，至於小姑姑，她的話十句有九句不能當真，而且她也未必清楚。

　　「你不知道嗎？」

　　媽媽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驚訝，旋即輕輕嘆了口氣，「你覺得應該是誰的問題？」

　　這……

　　明明提出問題的是我，媽媽不答反問，反倒讓我顯得被動了，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在媽媽面前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把主導權掌握在自己身上。

　　「可能，是爸爸的問題吧？」

　　我帶著一絲遲疑的語氣，卻顯得很有自信的樣子。

　　「因為如果是您的問題，爸爸沒有理由對我閉口不言，爺爺奶奶也不會對我含糊其辭。」

　　「正因為是爸爸的問題，所以爸爸才難以啟齒，爺爺奶奶才不願告訴我真相。」

　　「但我還是要了解真相，我有權利了解真相，因為你們離婚，對我的人生有影響。」

　　「我想知道，是誰的責任？」

　　媽媽聞言有些驚訝地看著我，目光中說不出來是什麼神色，「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思想卻這麼成熟穩重。」

　　「我不小了，再等兩年，我就成年了。」

　　我挺起胸膛，無比認真地望著媽媽的臉說道。

　　「好，告訴你也無妨。」媽媽點了點頭，這件事似乎對她來說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畢竟她才是問心無愧的一方，略作沉吟便開口道：「其實很狗血。」

　　「無非是拜金女想榜上總裁，嫁入豪門的狗血劇罷了，雖然你爸不是主動的，但終究是出軌了，我原不原諒他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隔閡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懂，純愛戰神YYDS！」

　　我點了點頭，八卦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燒，「那個拜金女，是誰呀？」

　　沒想到老楊還有這麼一段露水情緣，按理說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後，我應該痛恨爸爸的出軌行為才是，可是我現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畢竟這些年他對我還是很不錯的，老楊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他是一位合格的父親。

　　他只是犯了男人都容易犯的錯誤而已。

　　我只能這樣在心里默默給老楊找補。

　　但在媽媽面前，我卻故作一臉大義凜然，義憤填膺的樣子。

　　「你爸當年的女秘書，不過事發之後，她就被你爺爺拿錢打發了。」

　　媽媽語氣平淡地回道，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像她這樣的女強人，是不會被困在過往雲煙而導致精神內耗的……內心無比的強大。

　　好吧，的確是一個很狗血的故事。

　　但願以後我接手楊氏集團不會遇到這樣的誘惑，但內心隱隱有些期待是怎麼回事？難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見我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媽媽臉色古怪，驚疑不定地盯著我，「你在想什麼？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的話，我們就要上樓開始練習畫畫了。」

　　「啊？沒什麼，我只是有些感慨。」我急忙回過神來，話題一轉道：「既然爸爸是過錯方，您為什麼不把我帶走？難道嫌我是累贅……」

　　「你可別瞎想！」

　　媽媽臉色微變，急忙打斷我了的話，趕緊解釋道：「你跟著我干什麼？跟著你爸有楊氏集團繼承，跟著我有什麼？咱倆喝西北風嗎？」

　　媽媽這麼一說倒是在理，畢竟她當時離婚的時候啥也沒有，啥也沒要，帶著我喝西北風不至於，但肯定沒有讓我在楊家過得更好。

　　念及於此，這些年在心中的某些心結算是打開，有時候身在局中當局者迷，直到此刻聽到媽媽親口說出原因，我才幡然醒悟，發現自己誤會了媽媽很多年。

　　見媽媽臉色有些焦急，我嘿嘿笑了笑，擺了擺手道：「反正您現在有麥韻美術中心了，我現在跟著您，總不至於喝西北風吧？」

　　媽媽聞言一怔，明亮的大眼睛有些茫然，看上去有點傻白甜，呐呐道：「你，什麼意思？」

　　我翻了個白眼道：「沒什麼意思，這兩年我總不能白陪著您吧？」

　　說完我雙手抱在胸前，霸氣地開口道：「楊氏集團，我要！麥韻美術中心，我也要！」

　　也不管媽媽是什麼反應，旋即哈哈大笑一聲，便大搖大擺地朝著樓上走去。

　　「臭小子，想要繼承麥韻美術中心？等你考進央美再說吧！」

　　媽媽終於反應過來，望著已經走上樓梯的我，哼了一聲說道，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腳步輕快優雅地邁著走向樓梯，跟在了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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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大客廳。

　　媽媽站在我旁邊，修長筆直的雙腿如兩根渾圓玉柱挺立，散發著熟女氣息的女士香水味陣陣撲鼻而來，令人忍不住地興奮和煩躁。

　　「嗯，畫得還不錯，繼續堅持。」

　　「立體感還有待加強。」

　　媽媽單手摸著下巴，此時化身成我的美術老師，煞有其事地對我的作品進行點評。

　　說完，她邁開優雅的步伐走上前去，將放在桌上的幾個模型重新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轉身看著我道：「你要畫一件東西，就不能只畫它的一面，要從不同的角度，畫出它的全面。」

　　這一次，媽媽把正放著的台燈模型放倒在桌上，以斜著的角度對著我，對於我這個還沒有入門的萌新而言，難度瞬間提高了數倍。

　　不過，媽媽說得也在理，我根本無法反駁。

　　「這，也太難了吧！」

　　但我不得不吐槽道，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

　　「這才是剛開始呢！」媽媽鳳目一瞪，嚴肅地告訴我，「如果這就讓你望而生畏了，我勸你早點放棄，以免浪費我的時間。」

　　「嗐，抱怨一下也不行嗎？」

　　我嘆了口氣，滿是幽怨的語氣輕輕說道，手上的筆卻是動了起來。

　　媽媽見狀沒再說什麼，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周，最後選擇了一副還在創作中沒有完成的作品，拿了一個凳子在支好的畫板面前坐下來，開始聚精會神地畫起來。

　　別說，媽媽畫畫的時候真地很專注，可以說是全身心地投入。

　　都說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最帥。

　　但我想說，女人認真工作的時候最美。

　　見媽媽如此用心，我也深受感染，於是開始認真地畫起來。

　　所謂的言傳身教大抵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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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今晚的練習成果不錯！」

　　不知道什麼時候，媽媽站在我旁邊我都不知道，直到她輕聲提醒，我才從專注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有些恍然地抬頭望著媽媽，只見她眉眼笑意盈盈地低頭看著我的畫板。

　　「時間到了嗎？」

　　我竟然有些恍惚，感覺時間沒過去多久，掏出手機一看都九點二十了。

　　兩個多小時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這種沉浸式專注於某一件事的狀態，令我感到全身心的愉悅，這種感覺是打游戲都不曾體驗到的。

　　「嗯，可以洗漱睡覺了，明天你還得上學。」

　　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滿意於我的學習態度，還是我的練習進度，又或者兼而有之。

　　我心中一動，從媽媽的語氣中感覺到了對我的認可，看來我還是有點畫畫天賦的，畢竟媽媽的眼光和水准可不是一般的高。

　　於是我開口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畫人物啊，您可答應過我要給我當真人模特的。」

　　噗嗤～

　　媽媽聞言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道：「這才哪到哪？還沒學會走路就想學著跑，你這基本功都還沒打牢，就想畫人物了。」

　　「啊？」

　　「那我還要畫這種模型畫多久啊？」

　　我一臉懵逼地問道，尋思著把這玩意畫好了就差不多了，但沒想到離媽媽的要求似乎還差得很遠啊，這多少有點令人氣餒。

　　媽媽蹙眉沉吟片刻，「你的確有點天賦，但起步太晚，想要在兩年內大成，不費苦功夫是不行的，首先基本功必須要打牢，否則欲速則不達。」

　　「而且每個人的天賦和努力不一樣，所以我也不能給你具體的時間。」

　　「嗯，如果你能連續畫三十張畫紙，且每一張畫紙的作品都能達到這個水准，才算是基礎入門。」

　　連畫三十張同樣水准的作品？

　　我想了想，如果每天晚上都能有今晚的狀態，再加上周末兩天的苦練，一個月之內應該就能達到媽媽的要求。

　　「然後呢？然後我就能畫人物了？」

　　這次我可學聰明了，一次性把前置問題都問清楚，好有個心理准備，免得到時候媽媽又給我布置別的任務讓我繼續練基本功，這可頂不住啊！

　　沒想到，還真讓我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