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先把飯吃了，我們再說！」

　　面對媽媽咄咄逼人的氣勢，我深深吸了口氣，隨即硬著頭皮向媽媽開口道。

　　媽媽瞪著我，我目光平靜地盯著媽媽，四目相對。

　　不到一分鍾，媽媽扭過頭避開了我的目光，雙手推著輪椅轉向朝著臥室，然後准備關上門再次反鎖住，我見狀急忙上前把腳卡在門框和門之間，頂著門不讓媽媽關上，略帶求饒的語氣向媽媽說道：「您這樣讓我很不放心，要不吃點吧？」

　　「要怎麼樣您才肯吃飯？」

　　坐在輪椅上的媽媽能使出的力氣自然沒有我的大，見抵不過我便放棄了關門，而是抬頭鳳目冷冷地直視著我，輕啟紅唇道：「你滾出這個家，我就吃飯。」

　　我聞言怔住了，媽媽竟然趕我走？

　　她不要我了？

　　一直籠罩我整個童年被媽媽拋棄的失落感，瞬間再次籠上心頭，得而復失讓我感到開始恐懼和不安，面對媽媽的驅趕，內心生出強烈的排斥和不甘。

　　「我，我走了，誰，誰照顧您？」

　　我扭頭躲開媽媽犀利的目光，悻悻地低聲道。

　　「照顧？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

　　媽媽用力地拍著輪椅扶手，氣急敗壞地看著我，怒斥道：「楊浩，我真是錯看了你！」

　　「我，對，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沒忍……」

　　「住口，不准再說！」

　　媽媽憤怒地打斷我的話阻止我繼續說下去，悲憤道：「你不走，我就絕食，大不了一死！」

　　「那我走了，您怎麼辦？」我急了，說話也不結巴了，一臉無奈地看著媽媽。

　　「我不要你管！」

　　媽媽語氣冰冷地道，見我不肯離開的意思，也懶得再和我浪費口舌，推著輪椅背對著我朝著床榻靠近，不過這次媽媽沒有回到床上躺著，而是坐在輪椅上背對著我。

　　我目光遲疑不定，思考片刻，把中午叫的外賣拿到廚房用微波爐熱了一下，然後回到臥室拿出媽媽的手機，最後走進媽媽的臥室。

　　「你進來干什麼？」

　　聽到我的腳步聲，媽媽轉過輪椅，一臉警惕地望著我。

　　「這是您的手機。」我拿著手機在媽媽的面前晃了晃，接著另一只手拿著盛好菜的飯盒舉起來遞到媽媽的面前，「這是飯菜。」

　　「您吃了飯，我就把手機還給你！」

　　媽媽冷笑一聲，「這是和我談條件？」

　　「媽，只要你答應我，不但能填飽肚子，還能拿回手機，何樂而不為呢？」

　　為了讓媽媽吃飯，我只好出此下策，我可不想看到媽媽絕食而亡。

　　「不吃！」

　　「您不吃，那我也不吃，大不了一起殉情！」

　　「殉你媽個頭，楊浩，信不信我殺了你！」

　　媽媽又生氣了，情急之下連自己都罵，怒視著我大聲道。

　　「飯就放在這里了，您愛吃不吃！」

　　我也來脾氣了，我都把姿態放這麼低了，媽媽還是不肯松口，非要糟蹋自己的身體，圖什麼？難道是為了和我置氣嗎？

　　索性我也不跪下來了，把飯放在媽媽的床上，抱著膝蓋蹲了下來，扭頭望著旁邊的衣櫃發呆，敞開式設計的衣櫃掛滿了夏天的衣服，有白色的女式襯衣，也有質感絲滑的雪色紡織衫，還有筆直的長筒牛仔褲，黑色的中筒式包臀裙……各種琳琅滿目的衣物讓人應接不暇，這些衣服的設計雖然簡單，但面料質感都是上等的，而且媽媽的身材又好，根本不挑衣服，可以想象這些衣服穿在媽媽的身上肯定是賞心悅目的美。

　　媽媽的衣櫃里，以職場風格的衣服居多。

　　而另一面的衣櫃顯得空蕩了一些，但里面掛著的每一件都價值不菲，有晚禮服性質的連衣裙，有商業性質的時尚穿搭設計的潮流套裝，甚至還有古風濃郁的旗袍……

　　如果這些衣服穿在媽媽的身上，肯定又是一番別樣的風景。

　　就在我盯著媽媽衣櫃里的衣服胡思亂想時，沒曾想媽媽沉著臉拿起床上的飯盒打開，握著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飯，然後扭頭看著我：「飯我吃了，現在把手機還給我！」

　　我聞言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著媽媽手上的飯盒，里面的飯菜跟原來的沒什麼區別，像是沒有動過一樣，心想擱這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什麼時候吃了，我沒看見啊？」

　　我皺了皺眉，不卑不吭地看著媽媽。

　　「現在總可以了吧？」媽媽瞪了我一眼，動作優雅地舉起筷子往嘴里吃了一口，又說道。

　　「吃完行不行？」我服了，明明是為了媽媽的身體著想，整得好像飯里下了毒，我逼她吃下去的一樣，要知道我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媽媽聞言怒視著我想要發作，但忍了忍便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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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鍾之後。

　　「手機，給我！」

　　媽媽端著空空如也的飯盒，可能是真餓了，也可能是為了快點拿回手機，媽媽幾乎是連吞帶咽的在短短幾分鍾之內把一盒飯菜吃完了。

　　見媽媽如此迫切地想拿回手機，我反倒有些不安心了。

　　於是問道：「您拿手機有什麼事嗎？或許我可以幫你。」

　　媽媽聞言皺著眉頭，沉聲道：「楊浩，你想反悔是吧？」

　　「要不這樣……」我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出爾反爾也不是太好，只會讓媽媽更瞧不起我，沉吟片刻便說道：「您向我保證，不報警，不把昨晚的事告訴別人，尤其是我……」

　　「呵呵，你還怕這個！」

　　沒等我說完，媽媽便冷笑著打斷我的話。

　　怕啊！當然怕！

　　如果肏了童老師，老爸和爺爺奶奶肯定會把我毒打一頓，事後該保我還是會保我，畢竟我是楊家的獨苗苗，但如果是肏了自己親媽，被我爸爺爺奶奶知道，這他媽就不是一頓毒打這麼簡單了，我敢保證即使不被他們打死，也絕對會被打成殘廢。

　　那我還不如死了！

　　念及於此，我蹲在地上一臉乞求地望著媽媽，「您就說能不能向我保證吧？」

　　「只要您保證，我就把手機還給您！」

　　「哼，不怕我反悔？」

　　「您反悔，我也認了，不過在警察到來之前，在爸爸爺爺奶奶知道之前，我出門找個車撞死，我去跳河，跳樓，反正我不活了。」

　　「呵，你還敢威脅我？」

　　「不，我沒有威脅您，我是認真的。」

　　和媽媽針鋒相對地僵持了一陣，我說道：「所以，您能不能向我保證！」

　　媽媽聞言呸了一聲，一臉不屑地道：「我憑什麼向你保證？」

　　說完也不顧我答應不答應，推著輪椅徑直向門口而去，經過客廳的時候把飯盒扔進了垃圾桶，然後進入衛生間，過了一會兒衛生間響起衝馬桶的聲音。

　　我蹲在地上，像個傻子一樣站起來也不是，走也不是，但我敏銳地從剛才的對話中感覺到媽媽想要魚死網破的態度有所松懈，如果我再誠懇點，忍受一下皮肉之苦，說不定……

　　念及於此，我直接挪到媽媽的床邊，然後又跪了下來。

　　「你還不滾出去？」

　　過了幾分鍾，媽媽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語氣中滿是厭惡地大聲道。

　　「我不走，除非您能原諒我，不然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

　　我頭也不回地背對著媽媽說道，這時媽媽也慢慢推著輪椅來到床的另一側，目光盯著我道：「想跪就到外面跪去，別在這里礙我的眼！」

　　「不，我就要在這里，才顯得我有誠意！」

　　我倔強地道。

　　媽媽聞言皺了皺眉，滿是嘲諷地道：「你這樣，我晚上不敢睡覺！」

　　我聞言傷心極了，媽媽這是防著我呢！

　　於是吸了吸鼻子，點頭答應了媽媽：「那我去外面跪著。」

　　咕嚕咕嚕～

　　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媽媽皺了皺眉，冷冷道：「把飯吃了！」

　　「不吃，您不原諒我，我就餓死在您門口！」

　　我餓昏了頭，冷不丁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說完就後悔了，但轉念一想，這樣一來肯定讓媽媽更著急，於是咬了咬牙決定說到做到。

　　只要媽媽能說一句原諒我，餓幾天又死不了人，而且我也在賭，賭媽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餓死在她的臥室門口，天下任何一個母親都沒有這麼狠心。

　　對於我絕食相逼的威脅，媽媽冷哼一聲沒有為之所動，而是等我退到門口再次跪下來的時候便推著輪椅走了過來，面色冷漠地關上門，又反鎖住了。

　　我感覺，我的膝蓋都要廢了。

　　從凌晨兩三點跪到下午三四點，雖然中途躺在地上睡了幾個小時，但長時間的跪姿讓我膝蓋又酸又痛又脹，這次再一次跪在地上，這種難受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也許我也要買一個輪椅，陪著媽媽一起坐輪椅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流逝。

　　下午六點的時候我又敲了敲門，問媽媽需不需要訂晚飯，出乎意料之中的是媽媽並沒有回應我，好在媽媽下午吃過飯應該也還能堅持，下午出爾反爾沒有把手機還給媽媽，我知道媽媽還在和我置氣，肯定不會再輕易地向我妥協。

　　這時候我自然不會認慫，雖然餓得前胸貼後背，但還是強撐著跪在門口，只是脊背挺得沒有那麼直了，雙手不得不撐著膝蓋防止自己倒下去，全靠著一股意念支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身邊有人靠近，在我的褲兜里摸索起來。

　　手機！是媽媽的手機！

　　我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卻發現一片漆黑，窗外烏漆嘛黑的什麼也看不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黑了，客廳的燈也沒有打開。

　　而此時，我的雙手緊緊拽著伸進我褲兜里想要把手機奪走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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