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小書僮終於張開了眼睛,想要詢問的他入眼卻是酥慵癱瘓、無力動彈的曾詩華那求饒的眼神,她似已爽得過了頭,肌膚比以往還要白了許多,幾乎完全沒有血色,櫻唇輕張,竟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神仙姐姐……”
“好夫君……原諒香吟吧!”看曾詩華被整得那麼慘,孫香吟不由得一陣心傷,淚水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為了在短期內讓夫君你的功力大進,我和前輩想了個方式,讓她將深厚的內力注入你的體內,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跟她無關,她只是被我利用而已……”聲音又嬌弱又甜蜜,好像已經化在水里一般,如果不是孫香吟強壓著小書僮俯在她嘴邊,怕他還聽不到呢!
“詩華的功力雖深,卻多由采補而來,終究和自身的路子不合,雖然能把氣息淨化,為己所用,卻還是有些雜氣,本來也沒奢望能活過百歲……如今碰上了像你這樣的人,詩華自覺兵解之日近了,才這樣和她……和她商量……讓你來承接我的功力。”
“你得內力,香吟和你陰陽雙修,我也得到好久沒有的男人親近,本來是各取所需……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麼厲害,本來想傳了大半功力給你,再找個地方繼續靜修,渡過這日子,沒想到竟然被你吸干了,看來我今天就要活活爽死……”
“香吟姑娘,別哭了,身具淫骨的人,在交淫中脫陰而亡乃是天命,詩華能活這麼久,已經是賺了太多太多了,何況最後還是這樣飄飄欲仙而死的……好徒弟,你可別怪香吟,這一切都是……都是她為了你好……”
“我……我自然不怪神仙姐姐……”
小書僮差點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他只想怪自己定力不夠,但這話卻也說不出來,只怕曾詩華聽了之後更難過,他生性善良,看曾詩華已經變成這樣,再多怨言也說不出來了。
“師父……你對我已經是仁至義盡,我……我只能說師父再造徒兒,徒兒絕不敢忘恩……”
“這樣好不好?”曾詩華嬌弱地笑笑,“你一直沒有個名字,在山上只有香吟叫你好夫君,到了山下可不行,不如我幫你取個名字,讓你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就想起我……以後我就叫你……叫你曾清華……好不好?”
“是……徒兒以後就叫清華……”
“謝……謝謝你……清華,你先出去,讓香吟姑娘陪我一下,我還有事……有事情要跟她說啊……”
已經夜深了,曾清華看著床上的孫香吟已經睡熟,這才輕手輕腳地下床去,慢慢地走到外面,山里的風非常的涼,他看著月亮,悠長地嘆了一口氣,另一邊就是剛葬了曾詩華的墓谷地穴。
“怎麼了?”也不知站了有多久,孫香吟柔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件厚厚的外袍蓋到曾清華身上,“還在怪香吟嗎?”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怪神仙姐姐的。”
輕輕吁了一聲,曾清華閉上眼睛,袍內雖有孫香吟身上的暖意幽香,但他的心卻是涼的,“要怪就得怪清華定力不夠,我並不想背叛你的。”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香吟要求的。”想到曾詩華因此而死,孫香吟心中傷痛,淚水已慢慢地滑了下來。
“前輩自認為壽元已盡,本來香吟該讓她好好的去,可是前輩不想……不想一身功力隨草木同朽,才和香吟商討,用這種方式……將功力全傳到你身上。香吟原還以為,前輩……前輩可以禁制得住,不至於脫陰而亡,沒想到……沒想到你的功力也已不弱,此消彼長之下,還是讓前輩陰盡登仙了……”
“我知道你是好意,”轉過身來,將哭泣的女子擁入懷中,曾清華勉勉強強地裝出了笑意,“清華絕不會怪你,清華只是氣自己,為什麼在床上那麼不知收斂……”
“這事前輩和我說過,”臉埋在曾清華的懷中,孫香吟帶泣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她說你天賦異稟,加上功力又成於陰陽之術中,對媚術的引誘特別沒有定力。”
“那麼我還是在山里別出去好了,以免……以免又發生這種事……”
“不行!”孫香吟抬起了頭。
“無論如何你也該出去闖一闖,我們得為了前輩的犧牲而繼續活下去,就當是……就當是為前輩活這一輩子……”
“好吧!我知道了……”
“先回到床上來吧!你體內功力突飛猛進,經脈未必承受得住,何況髒腑未習,恐怕功力也會流失,這幾晚好夫君你要全力動手,在床上和香吟合歡,讓功力在陰陽交泰中完全融入你的體內……把力量完全用出來,千萬別管香吟受不受得住,算是……算是香吟拿身子賠你心上的傷,好不好?”
趕了幾天路,終於到了華山的山腳下,舉步上山的孫香吟腳步中有些畏怯,真的是近鄉情怯啊!
尤其是年余來在山上夜夜和曾清華貪歡,孫香吟蓄意地放縱自己,將什麼禮俗和羞恥都拋諸腦後,一半也是為了不去想師門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還是要回來。
一想到要面對師父師娘,還有眾位師兄弟,孫香吟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尤其是她原先芳心已許的大師兄傅敏華啊……一想到他孫香吟心中就痛,是女孩子天生的水性楊花,還是孫香吟真的已經移情別戀了,她的心竟然已完全系在曾清華身上。
“上去吧!”也聽孫香吟說起過師門的事情,曾清華知道這次來未必有好結果,如果到了最壞的地步,或許自己還得帶著孫香吟打出來,華山掌門傅雨其武功之高,在當今武林可說是第一把交椅,甚至傳說其武功早已不在一向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之下。
華山雖限於擇徒謹嚴,門徒不多,不似年代久遠的少林武當二派那般興旺,但若是一走出去,無論何門何派都得給華山門下幾分面子,就連少林和武當二派門人也不敢有絲毫小覷。
“一切有我在呢!”
“嗯!”
看著孫香吟走進山門,被留在門外的曾清華索性閉目養神,也不管華山派的人們驚疑奇怪的目光。
雖然因為他不是華山派中人,初入武林的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又不高,以致於不能進華山山門,得在外面的亭中等著,但書僮出身的曾清華早就習慣這種待遇了,孤獨一人的他反倒是樂得清閒,倒是進門前孫香吟那依依不舍的一眼,好像此去便是一入侯門深似海,那眼神真叫曾清華心傷。
曾清華閉目養神,但送上茶水來的華山弟子們,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大師姐經年未歸,連聲息也斷了,一回山竟然帶著個男子,而且還和他意態親密、宛如夫妻,上山之後對以往情濃的大師兄傅敏華也沒問上幾句,幾乎是完全沒把人記在心里,一向和傅敏華交好的眾位師兄弟不禁心下有火。
雖然孫香吟是大師姐,不能對她說上什麼,但對外人他們可就不客氣了。
要明著動手是不敢,但在亭旁的人都已經准備好,只要他一從亭中椅上站起來,立刻就想辦法勾他腳,好讓他倒在地上,生生地出個大丑。
即使是他全然不動的現在,在旁邊的流言蜚語,仍像根針似的不斷劃破寧靜。
突然間,曾清華眼睛睜開,神光湛然,不過是一個眼神,就好像畫龍點睛似的,整個人都活了起來,望向遠遠的道路那端。
雖然身旁的聲音不斷,但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遠遠奔來的那人身上,這人的武功可比在旁邊的這些人高上不少,顯然是華山的高手輩。
又過了片刻,一個修長的身影飛奔上山,雖然遠遠的看不清楚,但他步幅甚大,兩步就有常人的三步之長,華山門下所練是正宗內功路子,這些弟子眼力都好,遠遠地就看出來,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其他山頭的別業練功的大師兄回來了,不由自主地全涌了上去,反倒留給了曾清華一個清靜空間。
“香吟怎麼了?”
“大師兄,大師姐一回來,就先向師父師娘請安,在里面談了好久,到現在還沒有個出來的影子。”
“是……是嗎?”步子完全不慢,師弟們都要努力才追得上,不由得在心中欽佩,大師兄的武功又精進不少,完全不做作地展現了上乘輕功的造詣,哪像那曾清華山上的時候,雖然看似練過武功,腳步卻小,完全不用力就追上了。
“是我孟浪了,香吟經年未歸,師父師娘探問行蹤,難免要花點時間,我還是先在外面等著。那位少年是何派高手?你們怎麼把人丟在外面,也不請進山門內,讓人家在外面坐等,一點禮貌也沒有。”
“說來才氣人。”迸出了這句話的小師弟看大家的聲音一下都沒了,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嘴巴,偏偏方才的那句話已經傳了出去,想收回來都沒辦法,眼看大家責難的目光,他真想鑽個地穴逃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到底是什麼事?詠華,你給我說個清楚。”傅敏華皺起了眉頭,聲音雖仍不疾不徐,完全沒有運功長程奔跑後的跡象,但壓迫力只有更增,那眼光比一把劍刺入杜詠華體內還叫他緊張。
一五一十地將孫香吟上山時和曾清華的親密形狀說了出來,杜詠華只覺師兄的眼光愈來愈是燙熱,怒心愈增,不由得聲音愈來愈小,要不是有同門的加油添醋,只怕還說不完。
待得他終於說完,整個人已經是汗濕重衣,就好像剛打過一場一樣。
聽完了師弟的報告,傅敏華的眼光像箭一般地射向亭中的曾清華,只見亭中自在閒坐的曾清華嘴角微揚,一縷笑意輕輕地飄了出來,竟像是完全不覺他的敵意。
將年前山間的那一仗給說了出來,雖然勉勉強強將和曾清華的合歡、和曾詩華的相遇一語帶過,但仍是說了好長好長的時間,等到說完了,跪在傅雨其和傅夫人面前的孫香吟也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這也不能怪你,香吟你先起來坐吧!”
傅雨其長長地嘆了口氣,傅敏華是他的長子,也是獨子,眼看著這准兒媳竟著了惡人的道,和旁人有了合歡之實,他也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沉吟了良久,傅雨其這才打破了廳中沉重的氣氛:“你我都是江湖兒女,既是行走江湖,難免有失足之處,香吟你也不必太在意,更不必像一般閨閣中人那樣的拘謹約束。香吟,你就當忘了這事吧!為師給你做主,和敏華的婚事還是照常舉行,相信敏華愛你至深,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我看不行吧?敏華是很有潔癖的人,如今出了這種事,唉……他怎麼可能包容得下?你是他爹爹,總該勸他看開些。”
傅夫人雙眉緊鎖,她倒也不是那麼拘束的人,但她也是女兒身,對女兒家的心事清楚,眼看著孫香吟述說往事時的神態,她就知道,孫香吟的心已經連在那曾清華身上了,再逼她和傅敏華在一起,只是徒增難過。
“婦人之見!”傅雨其嘆了口氣。
“如果不如期舉禮,就等於將香吟拱手送出,敏華會怎麼想?加上武林同道早知敏華和香吟是一對,如果讓香吟和那曾清華在一起,背後不知會有多少的流言蜚語,我華山一門的清譽怎麼辦?香吟你自己說,應該怎麼辦才好?”
“師父!”孫香吟的淚水涔涔而出,這句問話叫她怎麼答才好?
“不好了,師父!”杜詠華的聲音從廳外傳來,“大師兄趕了回來,在外面亭子里被那人挑了幾句,兩下已經動起手來了。師父快來阻止師兄,否則恐怕會來不及呀!”
他的聲音之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傅敏華武功之高遠出儕輩,想曾清華初出武林,怎可能是他十招之敵?
此時想必已經輸了,即使不是斷手折足,也要被長劍刺出幾個窟窿,孫香吟此去怕只有收屍的份兒了。
“師父,師娘,徒兒要去看看,請恕香吟先行告退。”深深一禮,孫香吟身影如風飄飛出去,連撞開門時都沒發出什麼聲音。
只比她慢得一瞬,傅雨其和傅夫人也衝了出來,三個身影向門外疾飛而去,遠遠地將杜詠華拋在身後。
在亭中方寸之地,傅敏華愈斗愈是心驚,雖然他心中掛著孫香吟,以致主動出口挑釁,硬逼曾清華動手,而自己在氣怒交煎之下,影響了實力,沒有能夠全力出手,但他出手如電的幾套劍法,竟連曾清華的一點邊兒也摸不到。
雖然曾清華只是守御,看似避得狼狽不堪,連長劍都沒有拔出的機會,但是交手的傅敏華心下清楚,曾清華這狼狽樣兒有一半是裝出來的,他對自己的出手幾乎已經抓住了脈絡,除了偶爾用上了別派劍法,能逼得曾清華真的左支右絀以外,其他時候他的狼狽樣幾乎都是裝的,顯然是孫香吟曾用心教導過,他對華山那奇幻多變的劍路完全了然於胸,而想到這事才最讓傅敏華氣滿胸膛。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隱瞞什麼呢?”心中一個聲音響起,傅敏華一聲冷哼,改變了劍路,施出了華山門下最精深的‘天險’劍法,奇招突出,在曾清華的袖上割破了一塊,險些就要破膚溢血。
一招得手後劍勢更增,劍劍猶如華山山勢一般,驚險到了極處,連旁觀的師弟們也不禁噤了聲,專心地看大師兄全力出手。
這‘天險劍法’,可是傅雨其為了日後傳位於他,在年前孫香吟下山之後,特別秘傳予他的劍法,也是華山掌門才能修習的最精華劍術,連孫香吟也有所不知。
‘天險劍法’所有劍法共有十五路,包含華山劍法的精華,雖然以傅敏華的資質之高,這段日子以來學到的也不過九路,而真正派得上用場的,不過七路而已,但他施展出來式式逼人心魄、劍意如虹,連旁觀的師弟們也從不曾看過這麼高明的劍法,原先只是一旁隨眾鼓噪,漸漸變成了出自胸臆的贊嘆。
才第一招就失了先手,曾清華心中一驚,對手的劍勢更是源源不斷,逼得他左封右格,才擋得一劍,另一劍又從絕不可能的方位刺來,劍劍險到了極處,妙到了毫巔,威力更是十足,劍劍都像能破腹開膛似的。
從習武以來一直都是和孫香吟拆招,對華山劍法最是熟稔,雖然華山劍法變幻多端,但孫香吟在華山門下也是數一數二的,幾乎所有的招式曾清華都拆過,熟極而流。
傅雨其之所以提早傳天險劍法給兒子,也是因為孫香吟造詣已高,為了不讓兒子被兒媳的氣勢所壓,連房中都抬不起頭來。
若不是這一年來天天所見都是華山劍法,以曾清華的交手經驗之淺,只怕沒兩招就被傅敏華所制。
這‘天險劍法’雖奇,終歸也是華山劍法,基本劍路和其他劍法並無二致,曾清華所習劍法雖然不深,但卻也因此而不致於被表面的劍勢所惑,對他而言,這路天險劍法也只不過比平常拆的招式更險更奇一些罷了,雖然剛開始時擋得險象環生,但不過數招,曾清華已經緩過了氣來,逐漸抓到了其中訣竅。
如果是換了其他人,曾清華早出手反擊了,但對上的是‘神仙姐姐’原來的戀人,一想到自己傷了他之後,孫香吟難過的臉色,曾清華就沒法子動手;何況傅敏華出劍奇快,他也剛好樂得左閃右避,將全副心力放在閃躲上頭,完全不出手,專心看著傅敏華的劍路,倒也讓傅敏華一時間無法得手。
但眼看傅敏華的出手愈來愈快、愈來愈奇,有好些劍招甚至已經超過了華山基本劍法的范圍,原先膽氣已經慢慢壯起的曾清華接連被奇招給嚇到,心中一寒之下,避招就沒有那麼靈敏,連著幾下都是險招,眼前原來脈絡清楚的一路路劍法不知何時已經化成了劍光飛舞,再幾招就撐不下去了。
想喊出住手,但傅雨其及時擋住了夫人和孫香吟,低聲說道:“讓他們再拆幾招,我會在旁看著,不讓他們真的傷到對手的。香吟,你教出的人真是不凡,雖然只是閃,不過身法已頗有新意,真是奇才。”
聽到師父贊賞曾清華,孫香吟的心中卻高興不起來,眼見師兄的劍招愈出愈奇,變招之精竟已遠超以往拆招的范圍,她心中暗忖,就算和曾清華陰陽雙修後功力大進的她,也未必能接上十余招。
曾清華擋到此處,已經是招招見絀,汗流浹背,而傅敏華手中劍的招式,卻是愈打愈狠,強悍狠惡,幾乎已經不管名門弟子所應有的從容了。
這一番拼命的狠勁加上去,曾清華接招更險,若不是華山劍法變幻無方,最重心意清定從容,傅敏華這番打法大違劍理,只怕曾清華已經傷在他劍下。
再不還招不行了,曾清華凝神接戰,勉勉強強定下心來,將心神完全放在傅敏華的劍招上頭,眼前所見慢慢清晰,傅敏華施出的片片劍光慢慢還原,成為一招一招的劍路。
在前面幾招,曾清華的還手還有些勉強,險到毫巔地才擋下了幾招,後面就愈來愈是順手,一定下心來,傅敏華的精妙劍招,仿佛已變回了以前孫香吟和他拆招時的劍路,只不過是更奇更險而已。
傅敏華劍法愈使愈急,他出手極快,所會的天險劍法已經輪了兩次。
雖然劍風撕裂了曾清華幾片衣衫,但傅敏華出手再快都沒能擊落曾清華手中之劍,愈來愈急的他出手更快,但劍法中的破綻也就更大了,幾次被曾清華逆勢反擊,雖然沒能扳回先手,卻也使傅敏華非得回救不可,你來我往之下慢慢的曾清華已經能夠還招,慢慢地扳回了局面。
眼見對方出手愈來愈是清楚,顯然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劍路,傅敏華心中一急,連還沒練熟的那幾路劍法也施了出來,只是心情憤激之下,使得沒怎麼對,被曾清華趁機反攻,接連幾招竟把他逼得險象環生,雖然傅敏華出招快,外表上不見敗招,但若非曾清華只是自保,傷人之心不重,錯過了不少進招之機,或許他已經勝了。
“夠了,敏華你退下。”眼見傅敏華的劍招漏洞愈來愈大,傅雨其趕忙出聲阻止,以免讓其他弟子也看出傅敏華輸招。
一凝神接戰,曾清華便完全不是心慌意亂的樣子,功力的運使慢慢習慣。
他邊使劍邊也發覺孫香吟到了,身後有一對中年男女,男的身材高挺,面目之間和傅敏華有些相似,只是更為清雅,想必就是華山掌門,傅敏華的父親傅雨其;另一位中年美婦眉清目秀,雖已中年卻無歲月之態,反而更顯雍容華貴,看孫香吟的恭順模樣,和華山弟子個個控背躬身,這位中年美婦自然就是華山掌門夫人了。
曾清華一聽到聲音就收了劍,退在一邊,倒是傅敏華出招太急太快,竟差點收不了手,差點撞上了亭柱。
“不知這位少俠是何派高弟?”傅雨其向曾清華一揖,曾清華趕忙回了禮,孫香吟這才奔到他身邊,細心地為他拭汗。
“在下曾清華,掌門人好。”
雖然路上孫香吟教過他該有的禮貌,但打了那麼激烈的一仗,曾清華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緊張的他差點就說不出話來。
“少俠劍法高明,老夫前所未見,不知是何門何派出身,可否見教?”
“在下的武功是……是孫小姐教的,”順過了氣,曾清華深深地一揖,“在下這次特地送孫小姐回山,也專程來向掌門提親,希望能將孫小姐許配在下。”
“你……”氣得說不出話來,傅敏華的手還在顫,若不是傅夫人扶住他,只怕他早要奔出去動手了,方才他使天險劍法,逼得曾清華連連受挫,雖然後面使得急了,沒能發揮劍招的威力,差點中了他一招,不過傅敏華還是很有把握贏他的。
“這個……”捻著長須,傅雨其心下躊躇,以他的眼力,哪還看不出來傅敏華的劍法還勝不過他,自己若是下場雖可操勝券,但以長欺幼,這仗就算勝了也丟臉,偏他又說不出什麼理由好拒絕他。
“這不行!”聽著門下師弟們此起彼落的反對聲浪,傅敏華氣勢大振,也不管傅夫人遞著眼色阻止,還是站了出來。
“孫師妹原已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想要娶她,除非先過我這一關!更何況你是什麼人?也不知你和師妹認識了多久,竟然就一副親熱樣子?還不知你是哪兒跑出來的江湖人物……”氣滿胸膛的傅敏華再也說不下去了,聽他愈說愈是過份,看不下去的傅夫人從背後捏了他一把,硬是逼他住口。
“在下的確只是江湖的無名小卒……”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曾清華極力放慢了聲音,不知不覺中話聲也說得清楚明白了。
“但在下誤打誤撞間,已和孫小姐有了夫妻之實,若是在下不負這個責任,在下一輩子也要良心不安,還請掌門人俯允。”
“不如這樣吧!”一邊聽著他們說話,一直沒出聲的一個道人慢騰騰地說了話:“我們都是江湖人,或許該依江湖的規矩行事,大師兄和曾少俠就好好比一次,算是比武招親,勝的人就娶孫師姐過門,如何?大師兄?”
“也好。”深深地點了頭,傅敏華知道二師弟是在幫自己,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輸。
“大概……還是得這樣吧!”看著孫香吟泫然欲泣,曾清華知道她也很難做人,不如自己就退而求其次,比上這一場吧!
方才的那一場斗劍,他雖然迭遇險招,但總也算是過關了,不知不覺間也有了些許自信,或許再打一場自己可以贏也說不定。
“不知這位師兄如何稱呼?”
“在下玄華,曾少俠指教了。”玄華道人輕輕一禮,“不知師父、師娘意思怎樣?”
“就依你吧!”傅雨其一聲輕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不能這麼快就打,曾少俠初到華山,又是遠來疲憊,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打好了。今晚曾少俠就住在西房那兒……”
“還是不了,”孫香吟低下頭,聲音又低又細,“香吟的房間旁有個小屋,清華你就先住那兒一晚吧!”
“也好。”搶在傅雨其之前發了話,傅夫人拖著傅敏華的手,半拉半扯地將他帶進去,還順道向傅雨其招了招手。
“爹,你為什麼不讓孩兒立刻動手?還讓他休息一晚!”悶著滿腔怒氣,一進大廳傅敏華就爆發出來,“娘也是,為什麼讓他和香吟住一起。”
“你爹是為了你好,”傅夫人坐了下來,神情極為嚴峻,“敏華你打得太投入了,所以看不出來,其實方才曾清華已經識破了你的劍法,如果不是你爹及時喝阻,再打下去傷的一定是你而不是他。”
“不錯。”眼中神光深深地盯入了傅敏華眼中去,盯到他終於忍不住移開了目光,“旁人看不出來,難道爹爹也看不出來嗎?你剛從別業趕回,又是心浮氣躁,完全沒法子發揮華山劍法的威力,更何況香吟對他可是傾囊相授,和你的浮躁正是對比,所以爹爹才答應讓他休息一晚,讓你也定下心來,你若是心還靜不下來,明天這場你就別打了。”
“是,爹爹。”別過了臉去,傅敏華對傅雨其一向聽從,說到他的劍法不如曾清華,傅敏華可是絕對不信,方才遇上險招,想必就像傅雨其說的,是自己太過躁性,加上體力有損才會縛手縛腳的。
“你也別氣。明天這仗要是輸了,我華山的面子往哪兒掛?這是天險劍法的劍訣,你給我好好修習,我華山劍法博大精深,這天險劍法更是劍中之最,明天能不能勝,就看你能領悟到多少了。”
看著傅敏華走了出去,傅夫人吁了口氣,神情憂郁。
“師兄,我看還是不妥,你看香吟的樣子,對那曾清華已經不是因為有了夫妻之實才動心,她的心已經全系在他身上了,就算敏華明天勝了這仗,硬是把香吟娶了進門,對他們小倆口反而不好。我看還是順其自然,讓香吟風風光光的嫁出門,叫敏華忍下這口氣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那不行啊,師妹。”傅雨其搖了搖頭,他和傅夫人原是師兄妹,結婚之後也一直以當年的叫法相稱。
“這已經不是香吟個人的問題了,而是關乎我華山清名,敏華和香吟的事情已經不是我華山的秘密了,年青一代幾乎是人盡皆知,你想想,要是香吟就這樣嫁出去,給好事之徒在身後說上幾句不入耳的,我們華山的名號要怎麼辦?”
“神仙姐姐……”才一進那小屋,孫香吟就哭倒在曾清華懷中,哭得背一抽一抽的,曾清華原先還慌了手腳,但一想一定是師門的壓力,也不言語了,只是輕撫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撫著她,讓孫香吟盡情地哭出來。
等到孫香吟哭聲小了,曾清華這才輕聲說出話來:“是誰讓你受委曲了?”
“還不是你?”仰起了淚水漣漣的臉蛋兒,孫香吟的聲音都抽動起來:“師兄武功之高明,連香吟也未必能夠對付,你為什麼和他動起手來?還約著明日決戰?”
“我沒有辦法,對不起。”舉手輕輕地拭去了孫香吟的淚水,曾清華的聲音很慢,很溫柔很溫柔。
“我知道神仙姐姐你不喜歡我把你當成比武勝敗的獎品,我也不喜歡,可是如果不這樣子,清華就沒有辦法把姐姐你娶過門,清華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為難……可是你看師兄今天這樣出手,幾乎是起了必殺之心,連師門只傳掌門一人的劍法也使了出來,還劍劍想奪你命,看得香吟心都痛了,深怕你有個半分意外……今天你為什麼和師兄斗起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該忍住的。”
安撫著激動的孫香吟,曾清華放輕了聲音,讓孫香吟好好坐在他懷中,他才不願意說是華山的師弟們主動挑釁,他才被逼得動手的,一聽到這兒想必孫香吟又要哭了,她可真是愛哭呢!
“都是我的錯……”
“算了。”吁了一口氣,孫香吟抓緊了他的手,“先讓我幫你裹傷好了。”
“我沒有受傷,想必是傅師兄手下留情,只割破了我衣服而已。”笑著安慰著孫香吟,曾清華走到了門後,慢慢將衣服換下,走回來時孫香吟又躍入了他懷里,似是賴著完全不想出去了。
“明天怎麼辦?你內力絕對在大師兄之上,可是你還不太會運使,加上劍法連我都比不上他,還有師父的天險秘傳……”
“到時候再看吧!”曾清華微微地笑著,“其實‘天險’劍法雖然奇險,但基本的劍路還是不脫華山劍法的范圍,多看著幾次清華一定接得下的,你在山上就一直和清華拆招,清華接都已經接慣了,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不要攔我!”門外遠處一個少女的聲音高喊著,瞬息間已經奔近了門口。
孫香吟忙推了曾清華一把,站了起來,“小心,是玉華師妹,她是大師兄的親妹妹,也是師父的獨女,一向嬌慣,連我也讓她幾分。”
話還未已,門已經被推了開來,一個修長身影的少女衝了進來,發上的玉簪在斜陽下湛然生光,長挑的身影站得比劍還筆直。
她的身高比起孫香吟還高了半個頭,看來是傅家的遺傳,和傅雨其、傅敏華一樣都高人一等,雖然逆著光看不清楚,但容顏卻也是清秀雅致,雖然不像孫香吟那般天仙化人,卻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了。
“師姐,你是怎麼了?明明都已經和哥哥要洞房花燭了,還跟這家伙混在一起,也不知他是哪兒來的江湖人?要是他是壞人怎麼辦?要是他對你始亂終棄怎麼辦?無論如何我可信不過這人。你立刻就跟我去見爹爹,把所有的話一次說清楚,你到底是要哥哥還是要這個死纏不休的家伙?”
“我當然是要他。”站直了身子,咬緊了唇,孫香吟連眼光也不讓,“無論明日比武勝敗如何,香吟這輩子都跟定他了。”
“就只是因為你和他有了夫妻之實?師姐,你也是江湖人,怎麼跟一般閨閣女子一樣的拘在這小節上頭?難不成你以為哥哥會在乎這一點?以前那個不管江湖流俗、最是清高自矜的冷艷魔女到哪兒去了?爹爹討厭這稱呼,我可喜歡得緊了。”
“或許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孫香吟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因為夫妻之實,香吟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就是愛他,就是他的人了。”
“水性楊花!”跺了跺腳,傅玉華轉身就衝了出去,但她才一轉身就撞上了曾清華,他表情緊繃,看得傅玉華都退了幾步。
“你……你想干什麼?以為擺個臉姑娘就會怕了你?少做夢了。”
“把剛剛那句話收回去!”長劍已拔在手中,曾清華的眼光似可刺穿對方,傅玉華嘴上說不怕,心下實在是怕得很的,不知為什麼,他的眼光就好像釘穿了她一般,釘得傅玉華連動都不敢動,連爹娘都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傅玉華可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狠盯著。
“什……什麼話?”
“我不准你罵她,說她的是非,把你剛剛那句話收回去!”
“哼!”哼地吹了口氣,傅玉華也將劍拔了出來,誰怕誰啊!
倒是沒想到在傅玉華說話前,孫香吟已經牽住了曾清華的手,表情是如此的悲傷,“別再打了,好不好?”
看到孫香吟的表情,曾清華的氣不禁消了一半,他收起了劍,轉過身去,扶住了孫香吟搖搖欲墜的身子。
“對不起,是我忍不住,我不氣了,也不打了,好不好?你長途跋涉,又受了不少氣,別氣傷了身子。”
“再演啊!看你們還有多少時間卿卿我我?等明天哥哥勝了,你就知道。”
一轉身就逃掉了,傅玉華直到去遠才敢說出話來,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