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侗怒哼一聲,心中實在難以接受得不到“七重春”的事實,他冷眼旁觀地看著由地上再次爬起,眼神憂傷凝滯的柳丹若,冷冷地再開口。
“現下你給我說清楚,除了告訴你“七重春”已經不在袁府之外,那個晏知灝還跟你說了其他什麼話?”
“沒、沒有、師父。”柳丹若半垂著眼地顫聲回答,“那個王爺告訴丹若這件事,純粹只是為了說來嘲笑丹若的徒勞無功而已,其他的事,他什麼也沒說。”她的眼底泛著不敢置信和傷心的幽光。
她真不敢相信,才不過短短幾日,師父竟然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不僅動作粗暴異常,甚至還對她破口大罵!
想想自己跟在師父身邊十幾年,師父對她的態度雖不能算是和藹可親,可眼里從不曾顯露出如此的猙獰神色,突然間,她對相處十多年的師父產生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彷佛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及眼神,才是他真實的個性……可……這怎麼可能呢?
“他真的沒說其他的事?”周侗不甘願地再問,眼神微泛著失望。柳丹若不敢遲疑,立刻搖頭。
周侗冷瞪著柳丹若好半晌後才又開口,語氣減去怒火,一轉為陰沉狠戾。
“這回念你是頭一回行事,難免有所疏失,就不與你再追究,過幾日,待查到那株“七重春”的去處,你可不能再出任何紕漏,怎麼樣也要把它給我取到手,知道嗎?”
她還要再次侵入別人的宅邸?聽到師父的命令,柳丹若臉色迅速刷白,但卻不敢猶豫地猛點著頭,然後才問出最重要的事。
“那……師兄他……”可以等這麼久嗎?
周侗冷眼一睨,“焚心散雖然毒性劇烈,可要暫時壓下毒性,還是有辦法做到的,不過時間不能維持太久。”
“那……”柳丹若並沒有因周侗的話而放下心,心中仍是難掩憂慮。
周侗不給柳丹若多問的機會,一逕將於懷恩的生死責任丟給了她——“不用多說了,只要你不再失手,你師兄就還有活命的機會!”
“師兄……”
柳丹若站在床前,望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一臉慘白、陷入昏睡狀態的於懷恩,小臉布滿著沮喪及愧疚的神色。
都是她沒用,才會沒盜到解藥,為師兄解毒,害得他依然因毒性肆虐而受苦。
現下的她,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即使師父再次探得“七重春”的下落,可她卻一點也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成功侵入別人的宅院,順利盜出珍草!
偏偏師父卻用師兄的性命安危來命令她不可失手!
除了憂心自己根本沒有能力盜出珍草外,她此刻的腦中竟還頻頻出現之前在王府時,晏知灝對她說王府擁有可解任何奇毒的“玉還丹”時的表情她很清楚他講那些話的真正用意,可當時她實在無法接受。
不過,此刻看著躺在床上的師兄,她能不能“接受”似乎已不是那麼重要了。她該怎麼辦呢?
桓王府手臂在扶手上曲起,單掌托顎,晏知灝一臉神采奕奕地傾聽隨身護衛俞以仁稟報跟蹤“女夜賊”的經過及結果。
“柳丹若住在城南永平大街旁,一家名為“青和堂”後面的宅院里,她沒有父母,是由“青和堂”堂主周侗養大的,兩人是師徒關系,周侗還有另一個也是從小養大的徒弟於懷恩,目前正因病躺在床上休養,所以打理“青和堂”生意的責任,暫時由周侗的副手王雷接替。”
“因“病”臥床?”晏知灝挑眉,語氣帶著明顯的嘲譴。
“是的,王爺,青和堂對外是如此宣稱的,不過屬下趁夜潛入一探究竟,發現於懷恩並非因病臥床,而是中了毒。”
“果然……”晏知灝勾起唇角,“可知於懷恩中的是什麼毒?”
俞以仁蹙起眉,眼神有些苦惱,“呃,恕屬下愚昧,實在是看不出於懷恩身中何毒。”
“該是“焚心散”吧!”晏知灝忽地接口。
“王爺知道?”俞以仁的神情轉為驚訝。王爺不曾看過於懷恩,怎麼反而比他這個親眼探看過的人還清楚?
“根據柳丹若所言,她是為了某個中了“焚心散”之毒的人,才潛入袁府的。”晏知灝淡聲敘述。
看來他這招“放虎歸山”,果真沒有讓柳丹若起疑,還乖乖帶領他們查出她的來歷。
她的個性畢竟還是過於單純,縱使嘴巴再倔又有何用?
他才不過略施小計,她就中計了。
現下,他只要坐在這里,等她乖乖回頭,上門來求他就行了。晏知灝緩緩笑出滿眼深意。
“既然已經查清楚柳丹若的來處,那接下來王爺要屬下怎麼做?”俞以仁請示著。
“先繼續監視著柳丹若的動態。”晏知灝慵懶地在椅上伸伸懶腰,一另外替我交代門房守衛,如果她上王府來要求見本王,便立刻帶她進來見我,不得有誤!
“是,王爺。”俞以仁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事,“另外,屬下還查出那間“青和堂”是“延王”設在京城內,為延王府收集情報的據點之一。”
“是嗎?”晏知灝挑了下眉,“這麼巧?”
“是的,王爺,所以屬下猜想,不知那個柳丹若是否……”
“應該不是。”晏知灝搖搖頭,“她的目的應該只是單純的想找出解毒藥草而已,你不用想太多。”他笑看俞以仁眼中浮起的凝重神色。
去年,當朝太子因染奇症而病逝,直至今日,當今聖上遲遲沒有決定下任太子的人選,也因此導致幾個較有希望中選的皇子開始不遺余力地暗中較勁起來,而其中又以“延王”十三皇子和“榮王”六皇子兩人之間一斗得最為積極。
“可“延王”不是一直沒有放棄拉攏王爺嗎?”俞以仁難掩憂慮的說。
“延王”一直想拉攏深得皇上信任的王爺,別的不說,光是王府“滿香閣”里的侍妾,就有多位是“延王”贈予晏知灝的。
“那又如何?”晏知灝不在意地擺擺手,“即使皇上是本王的舅舅,對本王也還算信任,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影響皇上對下一任太子人選的決定!再說,本王生性不喜受拘束,一不上朝,二不管政事,對“延王”來說既無害也無助益,所以我們也不需要擔心他會對本王心生不滿,慢慢地他便會了解桓王府根本無意涉入這場爭奪太子之位的紛爭!”
“屬下自然明白王爺的立場,只是……”俞以仁正要再說,花廳外卻傳來匡萌之的聲音。
“王爺,牡丹姑娘到了。”
晏知灝輕挑起眉,這才想到先前自己曾遣人召喚侍妾牡丹前來陪伴飲酒賞景。
“讓她進來吧!”晏知灝揚聲回應,然後又轉向俞以仁,“先依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做,有事再回報。”
“好的,王爺,屬下先告退。”
俞以仁躬身行禮後轉身退下,踏出廳門時恰好與一名艷麗女子錯身而過。這位牡丹姑娘正是“延王”贈予王爺的女人之一!
“王爺……”
豐滿妖嬈的身子伴隨著嬌嗲的呼喚聲,輕輕偎向坐在椅榻上的晏知灝。
晏知灝順勢攬住牡丹的小蠻腰,半垂眼看著她艷麗的姿容,“這般費心的妝扮是為了我嗎?”他勾起唇角,十足男性的俊臉上,早不復之前與俞以仁交談時的深沉表情,反而散發出一股魅人心魄、慵慵懶懶的邪氣。
“王爺,你好壞,明知故問嘛!”牡丹愛嬌的媚眼瞟向晏知灝,粉妝紅艷的頰上漾起了春色,“難得王爺終於想起牡丹,牡丹怎能不努力妝點自己,好讓王爺看得開心呢!”嬌嗲的嗓音大膽地呢喃著。
自從被“延王”送到桓王府,她便對風流倜儻、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晏知灝一見傾心,所以她早已立下宏願,不管他有多少侍妾,她都定要使出渾身解數攫取他的目光,成為他的專寵!
依目前情勢看來,她算是成功一半了,因為最近這段日子來,晏知灝有大半的時間都是選擇召喚她前來服侍,讓她暗自欣喜,看來,只要她再加把勁,被王爺專寵的地位應已是指日可待了!
“這麼有心啊?”晏知灝輕輕一笑,由椅中站起,攬著牡丹朝花廳另一頭走了出去。
“那就准你陪本王飲酒賞景兼……”他邊走邊在她的耳畔低語幾句。
“王爺……”牡丹聞言嬌嗔嗲聲,狀似不依,可眼底卻在瞬間漾起了興奮神色,春心蕩漾的表情顯露無遣。
來到門外,緊鄰花廳的是一處寬闊、面對湖面的露台,一片波光粼粼映入眼簾。
兩人在放置著酒菜的桌旁坐下,牡丹立刻殷憨地斟上一杯酒,纖纖玉手持著酒杯遞到晏知灝唇邊。
“牡丹敬王爺一杯……”
“嗯。”晏知灝慵懶地靠著椅背,沒有拒絕地飲下杯中酒液。
就在牡丹又夾了一筷子桌上佳肴,打算喂入晏知灝口中時,他卻搖頭拒絕,大手倏地伸出,邪佞地探入她因故意前傾而胸前半敞的絲裳內,握住她一只豐滿軟棉的乳房揉弄……“本王想吃的佳肴在此……”晏知灝邪氣地調笑著。
牡丹嚶嚀一聲,更加貼了上去,眼眸輕轉時,眼角忽爾瞄到右前方那座矗立在湖面上,雕梁畫棟、精致寬廣的屋宇。
她的眸底迅速掠過一道貪婪之光,口中嚶嚶嬌喘幾聲,嗲聲開口,“王爺……什麼時候牡丹才可以進“綠波樓”服侍王爺啊?”
那座建於人工湖之上的屋宇,正是晏知灝從未曾讓任何女人進入的寢房所在。
如果她有幸可以讓他在愉悅之際松口,答應讓她進入“緣波樓”,那麼她定然可以鞏固自己在一干侍妾中的地位。
晏知灝聞言微挑了下眉梢,慵懶的開口,“怎麼?住膩“滿香閣”啦?把主意打到我“綠波樓”來了?”他的表情不變,手中揉弄美人熱乳的力道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眼底閃過一絲不為人所察覺的闈光。
牡丹心中一跳,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從晏知灝的語氣中,猜出他此刻到底是同她說笑,亦或是想警告她不可腧矩?
偏偏心中一股不對勁的感覺,硬是涌了上來。
“王……王爺……”
“怎麼突然緊張起來了?”晏知灝噙著笑,大手忽地拉開牡丹的前襟,熟稔地揉搓一只春光外現的豐乳,手指搔弄、捻擰著頂端的乳首……“啊……”牡丹低低喘息,一邊因他高明的挑弄手段覺得迷醉快意,一邊則是詭異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好像太性急了!他此刻的反應,讓她心中隱約明白自己似乎挑錯時機提起有關於“綠波樓”的事了。
“怎麼又不專心了呢?”唇邊的笑容忽地斂下,溫和魅惑的眼眸轉為深沉地睇著牡丹,晏知灝的大手忽地停頓下來。
牡丹心中一驚,頓時警覺自己的心不在焉,已然犯下大忌,於是她反應迅速地想做些什麼來補救,可惜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已被晏知灝用力推離,一個重心不穩地跌落椅下——.“既然無法專心伺候,那本王就特准你不用服侍,回“滿香樓”去吧!”晏知灝語調冷沉地驅離牡丹,對她此刻狼狽的處境視而不見。
“不,王爺,牡丹只是一時失常,請王爺……”從未見過晏知灝如此詭譎的面貌,牡丹花容失色地仰起頭,語調驚慌而充滿著祈求哀懇的意味。
“別讓我再說第二次!”晏知灝深沉地瞟了牡丹一眼,視线隨即轉了開去。
原以為她比其他侍妾們來得懂事、識相,誰知她也一樣沉不住氣地露出真實的心性與算計。
這種盡是作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貪婪美夢的女人,真是令人感到失望,也讓他倒盡胃口!
牡丹身軀掠過一陣抖顫,慌亂地由地上爬起,不敢再多說什麼地狼狽離開,心中憤恨不甘又懊惱不已……數日後桓王府剛轉了個彎,一片遼闊的人工湖景致展露眼前,綠波瀲灩、沁人心脾的美景吸引了柳丹若的目光——隨著帶路仆人腳步而行的柳丹若在心中驚嘆一聲,幾乎忍不住要停下腳步,好細細品味眼前的美麗景致。
只可惜,她並沒有忘記她之所以來此的目的!
這些天來,師兄因服下暫抑毒性的藥湯而昏迷不醒,師父也遲遲探聽不到“七重春”的下落,讓她憂慮愧疚的心一日日地沉重起來。
考慮了幾日,顧不得自己“自投羅網”的行徑有多麼愚蠢,她還是決定上桓王府一趟,求見桓王爺晏知灝一面,看看是否可以求得他曾提過的那味解毒丹藥,來解師兄身上的毒。
之前在桓王府前,並未被刁難地得到見桓王一面的允許,使她心中不覺增加一絲信心;可一路行來,愈往府邸深處走,她心中的薄弱信心也隨著腳步聲而逐漸消失……她衝動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突然間,柳丹若有些茫然了。
柳丹若被帶到臨湖的一間六角亭屋里。
斜倚闌干而坐在軟榻上的晏知灝,揮退在亭屋內服侍的仆傭,熠亮迷人的桃花眼閃動著不明幽光,看著被帶到自己跟前的嬌小身影,俊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雖然晚了幾日,可她終究還是如他所料想的上門來了,否則他還真要以為她已經打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師兄毒發身亡哩!
不錯,不錯,她果真“心地善良”。
他的眼光不錯,挑選出來的“獵物”,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即使明知一進王府便是有去無回,會被當成竊賊、逃犯來辦,她還是來了,為的應該就是那位仍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師兄吧!
晏知灝細細打量著此刻看起來很是僵硬的柳丹若,這下他開始好奇,不知柳丹若到底可以為“親人”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柳丹若站在亭屋中央,眼角余光因看到離去的仆人隨手放下門前竹簾,將亭屋變成一個密閉空間而感到一陣緊張。
呃,或許不能說“密閉”,畢竟面湖的那片竹簾並未完全放下,可她的心跳就是有愈跳愈快的趨勢。
“怎麼不說話?不是說想“求”見本王一面的嗎?”晏知灝見到柳丹若愈顯僵硬的小臉,忍不住想要發笑,索性先行開口。
“呃……我……”柳丹若仰著僵凝的小臉,眼底流露出一絲惶惑神情,原本打算說的話,在此刻這般詭譎的氛圍中,竟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晏知灝好整以暇地由一旁小幾上端起青花瓷茶碗就口,啜了一口茗茶,將茶碗放回幾上之後,魅惑的眸光才慵懶地瞟向僵直著身軀的柳丹若。
“有話就說,不需要猶豫,你不是有事才來找我的嗎?”
或許是晏知灝悠閒的態度所致,柳丹若終於鎮定下來,略略思索之後,她一咬牙、身子一屈,就這麼朝晏知灝跪下……晏知灝見狀,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耶?你還真是有事“求”見我呢!”黑眸眼底閃現一絲興味,他語帶調侃、明知故問地續道:“說說看吧!你想“求”我什麼?”
柳丹若低垂著頭說:“上回曾聽王爺提到王府藏有一味可解百毒的丹藥,所以小女子想求王爺……”
“將那丹藥送給你,好讓你拿去為師兄於懷恩解去身上所中“焚心散”的毒,對吧?”晏知灝笑吟吟地接口,阻斷了柳丹若努力想說完的話語。
柳丹若猛地抬起頭,滿眼驚訝地看著晏知灝,“你……你怎麼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師兄的名字?
“想不通嗎?難道你真以為憑你那比常人稍微高明點的輕功,可以這麼輕易地逃出守衛森嚴的王府,而沒有被阻攔?”晏知灝語調輕緩,眸中閃過一絲犀利。
柳丹若渾身一震,有如當頭棒喝般地瞬間領悟一切,“你……你故意放我逃離,好利用我來帶路……”天哪!
她太笨了,竟還真以為自己“幸運”
逃離桓王府,誰知這份“幸運”,卻是別人精心設計下的“賜予”!
“你明白了。”還不算太笨嘛!
才說個頭便猜出下文了,晏知灝睨著柳丹若的眼中有著稱許。
柳丹若直直看進晏知灝的眼里,“如果今日我沒有來,王爺大概也會派人前去抓我回來吧?”原本想獨自承擔侵入袁府偷盜的罪名,誰知事與願違,還是連累了師父了!
“你說的沒錯,本王確實打算如果你真的罔顧於懷恩的性命,那麼數日後,本王便會派人上“青和堂”去“找”人了。”晏知灝輕快的承認,坦白道出自己的計畫。
柳丹若難以置信地瞪著晏知灝噙笑的俊臉,“你……你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會主動上門求你?”她的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這個男人……他真正的個性根本就不如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溫和!
“你也可以不來啊!反正於懷恩與我毫無關系,他是生是死也對我沒有影響,對吧!”晏知灝撇了下嘴角,輕描淡寫地說著風涼話。
“那……你為什麼……”柳丹若欲言又止,眼底泛著惶懼神色。
既然他並不在意師兄的生死,那他為什麼還是打算派人去抓她回來?是為了治她偷盜的罪嗎?
晏知灝勾起一抹笑,眼中泛起了欲望的火苗,直視她閃著疑惑的晶圓大眼說道:“你該不是忘了在你尚未逃離王府前,本王對你所提的“建議”吧?!”
柳丹若聞言嬌軀一震,小臉在瞬間轉為一片慘白……她怎麼可能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