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天氣格外燥熱，弄得人心浮躁，氣血翻騰。

　　牛博來到我家的時間已經有十多天了。

　　撇去以往，活在當下。

　　這十多天的時間可謂有了大大的改變，牛博的衣服全都換了新，他的吃喝，起居，日常生活的方式都有了大大的改變。

　　媽媽像是對待小朋友一樣對待他，呵護他。

　　我有些不懂，曾在牛博不在的時候悄悄問過媽媽：“為什麼你對他比對我還好。”一向嚴厲的媽媽眼里透出苦來，她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爸爸，並且肯定地跟我說，她現在在這世上最愛的人就是我了。

　　我恨爸爸，他在我的眼中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而在我媽媽的眼中，他似乎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可媽媽總是念叨他，我想不通。

　　前天的時候，牛爺爺和李爺爺來看望過了牛博，牛博很興奮地跟他們說著自己的新生活。

　　牛爺爺看了很開心，似乎有了些眼淚，他摸著牛博的頭說：“好孩子，你開心就好，你一定要好好上學。”李爺爺仍然是那副不滿的樣子，對媽媽指指點點，大聲說：“你不要跟我裝！不要以為做些虛情假意的東西，俺們就會簽你那個什麼東西！我告訴你，像你們這樣的人俺見多了！還不是轉眼就變！”媽媽沒和他過多爭辯，牛爺爺也是勸了勸他。

　　我極度討厭這個李老頭，他總是橫來橫去，自大的很，我心想，要不是因為有這件事，他能和我家說上話都不錯了，哪敢這樣大呼小叫。

　　最讓我糾結和難以理解的還是牛博與媽媽之間。

　　那天晚上過後，我幾乎夜夜夢到牛博與媽媽之間的性事，甚至有時白天看到他們兩個在同一個房間，我都有一種幻覺，看到牛博在沙發上插著媽媽的嘴，看到他在廚房里讓媽媽撅起屁股。

　　我的精神已進入一種瘋狂的狀態，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病了。

　　這天我走進心理科，攥緊壓歲錢，希望這些錢足夠治療我的臆想症。

　　一番交流下來，我依然難以啟齒自己的幻想，醫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為難，多半猜到些病情，於是給我開了安神的各種藥，很貴，貴得我心疼。

　　可是吃了以後卻很有效果，短短三天時間，我便不再開始那些無端的幻想，生活的軌跡似乎也回到正常中了。

　　我開始接受牛博，覺得這個胖乎乎的家伙挺好玩的，於是帶著他踢足球，打羽毛球。沒過幾天，牛博的轉學手續總算下來了。

　　這一天微風拂面，遠處的湖泊波光粼粼，陽光下的柳條愜意飄動，蜻蜓點過水面，岸邊的蒲葦正齊齊招手，一陣陣人聲穿去，汽車行駛在高樓大廈之間，高大的梧桐樹揮下陰影，商鋪的玻璃閃著璀璨的光芒，學校的大門被慢慢拉開。

　　司機阿虎停下車，車窗緩緩打開。

　　我和牛博都望著學校那扇大門，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激動和興奮，這樣高大雄偉的學校在我看來平平無奇，可在牛博的眼中卻如同天堂一般。

　　媽媽拉著我們下了車，進入學校里邊，校長和教導主任出來迎見了媽媽，樂呵呵地夸獎著我和牛博，同時也歡迎媽媽成為學校的新老師，說些什麼阿諛奉承的話，我心里門清，這不過是因為外公外婆的地位罷了。

　　牛博倒是一副很羨慕的表情，那個眼神像是將媽媽當作神靈一樣看待，覺得她偉大極了。

　　上學的事情已經完成，牛博的生活也得到大大的改善，他現在開心而樂觀，完全不是以往那個髒臭的小子了。

　　那天晚上，媽媽跟我說，時間差不多了，她決定明天帶牛博回家看看，去見見牛爺爺和李爺爺，也許這一次，事情就會得到轉機了。

　　媽媽的轉變實在太大，我深知她為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多年來的桀驁和倔強都被隱藏住了，曾經爸爸求她，多少個時光希望她能轉變性子，她都沒有辦到，可現在，也是因為爸爸，她在這樣短暫的時間中，就完成了那多年來不可能的轉變。

　　那天晚上，媽媽很開心，我也很開心，雖然我很討厭爸爸，可我喜歡媽媽，我是她的孩子，雖然有時想到些齷齪的玷汙靈魂的事，可到頭來，我還是真心希望媽媽能輕松些，能少操勞一些。

　　因此，第二天的我十分躁動，總是按耐不住心情，希望知道結果如何，聽課也是完全聽不進去，不是發呆就是打盹，幸好所有老師都知道我媽的背景，所以就算我再心不在焉，也不會有老師針對我。

　　放了學，我急衝衝趕到家中，仍然空無一人，我焦慮地等待著，期待著那個結果，這東西逼得我心頭跳動不止，就連平日喜歡的喜劇節目都再也看不進去。

　　……

　　晚上八點左右。

　　門響了。

　　我幾乎是從沙發直接跳起，飛到門口。

　　那扇希望的大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應該是媽媽的笑容，而不是苦臉。

　　可終究是讓我失望了，媽媽垂頭喪氣的，牛博似乎也因為媽媽的不開心而不開心。

　　“媽媽。”

　　“小石。”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媽媽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你和牛博看會電視，自己玩吧。”媽媽的話讓我心頭一沉，我知道她是真心累了。

　　“好，媽媽你去休息吧。”

　　……

　　深夜里，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越過我書桌上的筆筒，照在我的被子上。

　　我從沒有這樣的心情，煩躁且擔憂，從小我的衣食住行都是高檔的，只有陪伴是缺少的，而我的內心似乎也空缺著一塊地方，永遠希望媽媽愛我，愛我愛得很深。

　　現在，我深深愛著媽媽，深深地擔憂著，希望媽媽能開心一點，而不是這樣的操勞，到底怎樣她才能開心，到底怎樣，那個牛爺爺和李爺爺才能放過我的爸爸？

　　“吱呀”一聲，門開了。

　　媽媽走進來，“小石，你睡了嗎？”

　　“沒有，媽媽，你怎麼還沒睡覺。”

　　媽媽打開我房間里的燈，我看著她面容上的憔悴，忽然間發現她的眼角竟然有了一絲皺紋，這是再難以忽略的東西，我不由得內心一陣酸痛。

　　媽媽的到來將我心中的疑惑給解開了，她告訴了我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牛博的爺爺，牛爺爺仍然是滿意的，他真心希望孫子能過得好些，看到他現在的生活也很開心。

　　可那位李爺爺，牛博的外公，簡直就像是冥頑不靈的老古董一樣，總是聽不進去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外孫過得好些呢，還是不好。

　　媽媽告訴我，她也能理解一些李爺爺，牛爺爺家中算是只死了一個兒子，可李爺爺卻是同時失去了老伴和女兒，這事換到任何人身上都會悲傷，她能理解，只是有些累。

　　我連連嘆氣，瞧著媽媽的面容，無限心疼，可又想不出任何好的點子來讓媽媽開心些。

　　“牛博呢？他怎麼說？”我忽然想到牛博的看法，他算是我和媽媽救出爸爸的關鍵。

　　媽媽告訴我，牛博很懂事，也很為她考慮，她去的時候一句話也沒囑咐牛博，可牛博卻什麼好話也說了。

　　我心里稍稍滿意，這樣說來，媽媽也沒白對他好。

　　過了一會兒，夜色更深了，媽媽說完心里的悲苦，也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而我一個人默默躺在床上，心里五味雜陳的，不知道內心里占據更多是希望還是悲哀。

　　夜色太濃重，大風吹來吹去，夜里又有幾人憂愁幾人歡？

　　我迷迷蒙蒙的，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聽到門開的聲音，聽到交流的聲音，聽到哭泣的聲音。

　　“啊！”一聲驚呼，打破我頭腦中的迷霧，我瞪大眼睛，悄悄翻下床，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透過門縫看到媽媽房間的門半敞開著。

　　“媽媽，我對不起你，我下次一定讓外公轉變，你不要傷心了，媽媽。”這聲音還能有誰！牛博！

　　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安慰媽媽，一時間對他好感倍增。

　　媽媽似乎抱住了他，有幾聲笑，聽不出苦澀還是溫馨，“好孩子，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謝謝你。”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心中的悲苦掃去大半，更多的希望填充進來了，牛博的話讓我覺得這事轉機很大，一年的時間綽綽有余，完全夠了！

　　這樣一來，我頓時覺得肩頭輕松，仿佛那沉重的擔子已被卸去，同時睡意也冷不丁地砸下來，我昏昏沉沉地關上門，爬向溫暖的被窩。

　　臨近門縫閉合的一刹那，我聽到牛博微弱而喘息的聲音：“媽媽，我想……”門關了，世界瞬間清淨，我也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