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順便去抽了一會兒煙，回來的時候座位上只有楊一諾一個人，她下意識張望了一下便聽到他的聲音：“他去打電話了。”
“唔。”她轉過頭，面色無常的坐下喝了口檸檬水，“吃飽了沒？”
“嗯。”
“等下走了。”
“好。”
楊一諾自她出現在視线里眼睛便緊跟著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也有很多話想說，但眼看著柯林回來問她怎麼自己買了單的時候，她一臉驕傲的模樣說著什麼，他緊緊閉上了嘴。
這不是一個合適的地方，也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
柯林將人送回校區，姜辭替楊一諾拒絕了柯林要送他回家的話，柯林點點頭，只是在兩人下車後又叫了姜辭一聲。
楊一諾看了兩眼那兩人站在駕駛座門外講話的模樣便移開了視线。
沒一會兒姜辭便走了過來，“走吧。”
楊一諾回頭，柯林還站在路邊，雙手插在西服褲子的口袋里，和他對上視线也沒什麼反應。
他不再看了，跟著姜辭走向地下停車場。
柯林看著兩人的背影直至消失這才坐回車里，只是也沒有馬上開走。
他打開車窗，從儲物箱里掏出一盒煙，摸出底層的火機，點燃後深吸了一口又輕輕吐出，煙霧撫過他的手指漸漸盤旋而上，很快被路邊開過的車帶來的微風吹散。
楊一諾的話讓他意外卻又沒那麼意外。
意外的是他坦誠的示弱，可想到他的年紀卻也算是正常。
他的詫異沒有讓對面的楊一諾看出來，時間的滾動不僅僅只是讓年齡增加，也讓隨著年齡增長而帶來的穩重越發不動聲色。
這個小孩，點的菜都是姜辭愛吃的，話里和她的親密也沒有掩飾過。
柯林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楊一諾對他的敵意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清晰明了，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耐著性子和他東拉西扯。
而他現在這副好似示弱的模樣，若是讓姜辭看到，指不定會再多喜愛他心疼他一點。
能屈能伸這一點上，倒是讓柯林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他表現出來也確實是很喜歡她的樣子。
柯林思考著，交握著的右手手指不自覺地在手背輕敲。
“我的確喜歡她，但並不是那種喜歡。”
楊一諾輕嗤一聲，已經不見他剛剛示弱的模樣。
他一副顯然不相信的神情柯林倒也能理解，他斟酌著開了口：“我和點點——就是姜辭——我們是朋友，雖然我們曾經在一起。”
楊一諾眉心都狠狠皺在一起，“你當我三歲小孩嗎？分手了還是好朋友？別搞笑了。”
“我們首先也是朋友，後來才做了戀人，好聚好散的分了手再繼續做朋友，有什麼問題嗎？”這種反應在柯林看來也是正常，就像他和姜辭也都覺得分手了做朋友是正常一樣。
他和姜辭認識的時候她才剛剛成年，兩人雖然不是一個學校，但在於琪以前學長的關系上還是來往頗多，剛到異國他鄉有很多不熟悉的人事物，柯林曉得其中的無助和茫然，也都盡他所能的幫襯著。
越發相熟後發現很合得來，從朋友的關系變成戀人也很順理成章，那麼在對未來的計劃有所分歧後分開也並不奇怪。
所以研究生畢了業，姜辭在英國工作了一年便回了國，和在倫敦繼續生活的柯林重新做回了朋友。
也是喜歡的，只是幾年的相處下來兩人早已知曉，感情並不是他們生活的全部，甚至不能排進前三，而異國戀更是沒有必要。
他們太像了。
但回國一點時間，柯林卻發現最近半年姜辭越發不一樣了。
他本身對楊一諾的確並無惡意，只是將姜辭置於自己羽翼下的位置已經太久，這些事情她肯定不會和他說，也不好說，但之前試探的話語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和比自己年輕的人在一起本身並無問題，只是對方還是個高中生這一點確實讓他詫異。
風險問題並不能依靠感情去解決，這個事實也不需要多加思考便能得出答案，但陷入感情旋渦的兩人肯定都忽略了，而其中一個人還是自己覺得已經很了解的人，像是另一個自己一樣的人。
他說她越活越回去，也是因為這和以前的她相差甚遠。
只為了戀愛的話，區區喜歡已經不能抵御問題核心，姜辭不說，但柯林已經肯定，這是盲目的愛。
可是他們在一起時她也並沒有這樣。
對面的人怎麼能理所當然的問“有什麼問題”，楊一諾不懂。
當然有問題，問題大得很。
他冷笑一聲：“你說呢。”
柯林想回以微笑，但還是收住了，顯然和一個容易頭腦發熱的高中生聊這種問題並不是一個值得的事。
“這不重要。”柯林說。
什麼話都讓他說盡了，楊一諾耐著性子等著他的後半句，只聽到他說：“你應該知道，你們並不適合。如果喜歡和愛這種感情真的能對抗所有問題的話，世界早就和平了，不是嗎。”
柯林看著楊一諾的眼睛，一直掛在臉上的淺笑也完全撤下。
“剛剛我們聊了那麼久，讓我確定你也是一個會思考的人，那麼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一定會贊同我的，對嗎。”
一路上兩人都罕見的沉默著，楊一諾並不想問他們剛剛說了什麼，很好猜，無非是把之前對他說過的話換種說辭再說一遍罷了。
他偏頭看著姜辭的側臉，昂科威穿梭在夜間順暢的大道上，路燈忽明忽暗的在她臉上投上斑駁光影，無端讓她整個人顯得莫測起來。
車上沒有開音樂，無言的平靜包圍著這片小小空間。
“你回家嗎？”姜辭開口。
楊一諾難得沒有馬上回答，姜辭瞥了他一眼，猝不及防直直撞進他眼里，她沒想到他還在看她。
她輕咳一聲轉過頭，打了轉向燈往右邊道靠，想在下個路口送他回家。
“我不想回。”他說。
短短一句話，區區四個字，卻很不楊一諾。
姜辭沒有再接話，只是在下個路口沒有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