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反應過來，楊一諾已經自然道：“也讓我一點位置吧。”
姜辭愣神間，下意識往左坐了一些，給他讓了點空間。
司機從後視鏡瞥了兩人一眼，見乘客本人沒說什麼，等後來的人關上了車門便也沉默著開動上路。
楊一諾轉頭看向她，Sigrid一張臉被口罩擋了個嚴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他隨意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握緊。
“你退燒了嗎？”
“你怎麼在這兒？”姜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上下打量他，又轉頭看了眼自己家小區外的環境，沒有找到他會出現在這里的其他理由。
楊一諾不想說自己知道她生病請假以後就來了，她沒同意他去看她，怕她有什麼需要的，他只能在小區附近轉悠。
剛剛去附近吃完飯的工夫，回來就看到一個身形很像她的人出現在大門口，她從頭到腳包裹得太好了，楊一諾辨認了一會兒才終於確認。
跑過來時差點兒沒趕上她就要離開。
而且，就算她沒生病，好幾天沒見到她，楊一諾也有些受不了。
“我……在附近吃飯，車停在這邊，剛好看到你。”他也沒說假話，選擇性地說一些事實並不算說謊。
Sigrid看起來好像接受了這套說辭，沒有追問。
楊一諾接著問：“你去哪兒？已經退燒了嗎？”
“沒有，去醫院打針。”說話間她側頭打了個噴嚏，聲音隔著口罩，又悶又軟。
“不知道我要去哪就要和我一起去？”
“你生著病，去哪兒我都和你一起。”
姜辭和他對上視线，沒過幾秒很快移開。
“你又不回家。”
“陪你看完就回。”
“如果到半夜才能回家，我可不收留你。”
“嗯。”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也許是生著病，又不想一個人去醫院的原因，在寒冷的冬夜，有人陪著總是更好的。
姜辭說不清是在縱容他，還是縱容了自己。
事實證明有他在確實幫了大忙。
姜辭對醫院極度不熟悉，只知道基本的掛號看病交錢收費，其余一概不知。
雖然只看急診，但有楊一諾帶著，省了好多事，在姜辭問了一句在哪里繳費後，他便拿著她的手機，把排隊繳費取藥都做了，讓她能好好的在椅子上休息。
姜辭坐在滴液室掛水，楊一諾從外面回來，把新買的水給她，又把拿著的藥伸過去，一一講解吃法。
“你寫下來，我記不住。”姜辭聽得昏昏欲睡。
楊一諾瞥她一眼，“藥上貼著呢。”
姜辭挑眉，“那你干嘛又說一遍？”
“加深你的記憶，”楊一諾聳聳肩，“順便催眠你。”
姜辭揚起嘴角，“這催眠的效果確實不錯。”
剛剛喝了水，她把口罩拉了下來。生著病，臉色並不太好，但被捂出了一點紅，看起來病弱中又帶著些其他味道。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楊一諾第一次見到她笑得那麼愜意。
“那就好。”他也跟著笑。
“你坐過去，小心我傳染給你。”
“我身體好，不怕傳染。”
針打到一半，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睡著後無意識地歪了頭，本來是往另一邊，下一次坐直後，楊一諾輕輕帶了一下，她便自動靠往了他的方向。
他早就坐在了一個較低的位置，既不會讓她的靠著太高，也不會讓她脖子彎得太難受。
一開始是靠在肩膀上，也許是冷，或者是滑，睡著睡著便往身前掉，楊一諾怕她輕易醒過來，在她滑下來時將人扣在了臂彎里。
很舒服的姿勢，至少她一覺睡得挺好，沒再動了。
楊一諾偏頭過去，側臉微微貼著她的發絲，探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見她第一面時就想做的事終於能悄悄實現。
她的左手在吊針，右手縮在了寬大的袖子里，楊一諾不知道她怎麼都能買到這些大袖子的衣服，剛剛好能包住她的手。
但是這樣也好。
他慢慢抬起她右邊的大袖子放進自己手里，找到她的手躲藏的位置，隔著衣服收緊了手指。
姜辭是被他輕輕拍醒的。
“嗯？”姜辭直起身，還有些迷糊。
“回去了。”楊一諾活動了一下肩膀手臂。
“打完了嗎？”她低頭看，手背只余膚貼壓著棉簽。
點滴早就打完，姜辭連護士什麼時候拔了針都不知道。
“嗯。”楊一諾撈起她的包，“走吧。”
“可以走了嗎？”她懵懵的。
“你想住院嗎？”
“不想。”
“那就走吧。”楊一諾笑道，看著她站起來，用手臂半攬著人帶往大門。
到了路邊被冷風一吹，姜辭這才慢慢回神，她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快11點了，偏頭看到楊一諾正在低頭確認打車的信息，察覺到她的視线，很快抬眼看過來。
“怎麼了？”
姜辭這時才注意到，今晚他說話的語氣都和平常不太一樣，此刻他雖然問著，但眼角帶著笑意，好像她說什麼都行。
要說起來，今天是在他告白後的兩人第一次見面。
她拒絕了他，又被他照顧了那麼久，現在驟然想起，對上他的眼睛，姜辭只覺得臉有些熱。
她清了清喉嚨，“謝謝，今晚麻煩你了。你從這兒回家吧，不用陪我到家，那兒離你家太遠了。”
姜辭移開了視线，沒有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怔愣。
剛剛的靠近仿佛只是一場夢。
“沒關系。”楊一諾堅持。
“太晚了。”姜辭也堅持。
“我的車停在你家那邊。”他不再看她，抬手看了眼手機，“車來了。”
姜辭抿了抿唇，不再作聲。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小區門口，姜辭本以為他還會說些別的，但沒想到他把東西交還給她後，很干脆利落的道別。
“今晚謝謝。”姜辭心里說不上來為何，有些緊張的失落，“那……晚安。”
“晚安。”他沒應她的那句道謝。
姜辭進了小區門口，沒走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剛剛兩人站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他也早已經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只是用完人就丟，好像確實太不應該。
回到家換了身衣服，姜辭洗漱完後躺回床上給他發了條信息，好半天他才回復過來。
【到家了】
【你記得吃藥】
姜辭爬起來吃了藥，回來拿著手機，手指在發送上徘徊，那幾行字看來看去也沒什麼多余含義，這回沒有猶豫太久，點了發送。
【小姜木木：不是在和你和客氣，是從小的習慣。】
沒想到對面回了個電話，握著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姜辭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才點了接聽。
“你吃藥了嗎？”
姜辭第一次從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響在耳邊的男聲干淨清晰。
“……吃過了。怎麼了？”自覺被他這通電話殺了個措手不及，姜辭不想再陷入被動局面，開口問道，試圖拿回主動權。
“沒什麼。”他的聲音恢復了一些懶散，“就是你上次沒接我電話，我想今天應該會接，剛好補回來，就打了。”
沒想到他逗小貓小狗一樣的一句話，姜辭只感覺自己耳朵尖有些癢。
“如果我今晚不出門，或者開車去了醫院呢？”她忍不住好奇。
“那我明天再來。”他答得理所應當。
“明天也見不到呢？”
“那也沒關系，見到算賺的，見不到也不虧。”
姜辭一時啞然。只有他們這樣年紀的人才能無所顧忌的說出這些話吧。
“……我掛了。”
“等一下，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干嘛？”
“存一下，我不喜歡打網絡電話。”
“哦，那你還是繼續打網絡電話吧。”
“行，那我下次只好繼續給你打這個電話了。”
“我也不喜歡接電話。”姜辭冷漠道。
“那我去和你校區和你面對面說話。”對面嗤嗤笑起來，不等她說話，自己結束了話題，“早點休息，晚安Sigrid。”
被他擺了一道。
姜辭氣得把手機放遠，關上小台燈。
夜色像霧一樣瞬間彌漫整個房間，所以誰也沒有看見她彎起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