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了殺手鐧，但還是沒有完全下狠手，軟化了用詞。
不是“與你無關”的肯定句，是“和你有什麼關系呢”的疑問句。
楊一諾感謝她此刻仍然保有的溫柔，沒有讓自己被她第一次冷漠的話語真的傷到。
“我知道你只是我的老師。”
他知道她並不是在詢問他們倆的關系，她只是在單純的撇清關系。
怕她轉頭就走，楊一諾抬手想拉住她的衣角，但又擔心造成她的困擾，讓她更討厭，抬起了一點的手又放了回去。
“我希望有立場和身份去關心你。”
“我不需要答案。”
姜辭扭頭就要走，楊一諾終於沒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小指貼到她的手背，冰冷一片的觸感明顯。
“是我，我希望能告訴你我的答案。”
姜辭動了動手腕，他也很快松開了手。
“對不起，我這麼留下你。你可能不想說，但……我總覺得就這麼讓你回去，事情會變得更糟糕。”
他這麼認真地道歉，姜辭就算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和姜芫相處的習慣使然，她只想冷處理，但顯然對他沒用。
她嘆了一口氣，不再准備走了，反正這個小孩也沒打算讓她離開。
姜辭決定和他講清楚。
“你放心，就算我只輔導你一個項目，但是申請結束以後，只要我有時間，你都可以來公司找我，明年你去上大學了也可以給我留言，我不會不回的。就像我以前說的，我很珍惜和你們的相識，你們永遠都是我珍貴的學生，和朋友。”
“我沒有擔心這個。”楊一諾眉心擰起，“就算你不回我，我也會找你。”
“那你是想在我身上尋找什麼呢？關心？愛護？”
她一副循循善誘的老師口吻，篤定著自己的答案，好像把他當成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楊一諾突然恍然。
“我沒有想在你身上尋求母愛。”楊一諾認真道。
他看到Sigrid抬著頭，聽完他的話很快皺起了眉頭。
“你雖然年紀比我大，但是也沒有大到能做我母親的程度；其次，我家里除了奶奶和姥姥，也有其他女性長輩，對我也很好，我沒必要向外尋求這些——雖然我也不需要；最後是，我的年紀也沒有小到分不清自己感情的地步。”
楊一諾走近一步，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距離，他低頭看向她，“我只是喜歡你，幼稚地想引起你的注意，尋求你的關注，和你的喜歡。”
Sigrid睜大了眼睛。
他條理明確，邏輯清晰，反倒是姜辭雙手不安地攥緊。
“你上次說的……”
“我上次說的也是真的。”
“我以為你……”
“我絕對沒有想要從你身上尋求母愛的想法。”
“這是在玩什麼懲罰游戲嗎？”
“不是。這也太老套、也太不尊重人了。”
“但是我是你的老師。”
“我知道你是我的老師。我已經成年了，你也不是我的那種……”他似是在尋找合適的詞匯，眼睛低垂著思考了一瞬，“義務教育的學校里的老師。”
他直直看著她，干淨又認真，明明是在沒有被路燈關照到的黑暗角落，可是他眼角的那兩顆痣仍然清晰可見。
年輕真好啊，可以明確又強烈的訴說自己的不滿，也可以大聲又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喜歡。
姜辭一瞬間分神想到。
不……只是因為是他，所以才如此。
之前的猜想不是自作多情，姜辭說不清心里的感受是慶幸更多，還是別的什麼更多，但是有些暈眩的腦袋和微微出汗的後背似是一些不好表現的征兆。
被他表白，姜辭相信沒有人會不開心，但是開心是一回事，同意是另一回事。
只是……
太犯規了，他如果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姜辭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姜辭只慶幸現在燈光並不明亮，她臉上的熱度應該也沒有露餡。
指甲戳到手掌里的刺感讓姜辭理智不至於跑遠，她雙唇緊抿，穩住表情後開口道：“謝謝你的喜歡，但是不可以。”
“那你喜歡我嗎？”
“我……”以往很能說的嘴巴此時卻頻頻卡殼，之前的經歷也好像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姜辭只能將這種意外歸結為——他比她小太多了。
其他人是怎麼面對和處理的呢，姜辭好希望能有個人來教教她，怎麼樣在不傷害到他的前提下，拒絕他。
“我確實喜歡你的臉。”
他的眼睛亮起，嘴角也下意識的扯開笑容，姜辭第一次看到他這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他本就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不想讓他失望，很快補充道：“是欣賞的那種喜歡，我很中意那些長在我審美上的物件，人也是由五官肢體組合而成的，所以這對我來說很正常，我的朋友們都聽我說過。”
他的笑容不出所料很快收了起來。
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姜辭的心口突然有些鈍痛。
不管他是因為年輕，還是因為只是好奇，但此刻他的失落是真實的。
“謝謝你的喜歡。但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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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回到家還是有些恍惚，剛剛她強裝鎮定，只有自己知道她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留他一個人站在冬夜的冷風里有些不負責任了，也不知道他回到家沒有。
姜辭很快搖了搖腦袋，他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
那他今晚說的那些又怎麼算呢？
回想到他的眼睛，心髒仍然會不受控制地加速，雖然拒絕了他，但現在胸口仍然悶悶的感覺又該怎麼解釋呢？
睡前胡思亂想，導致一晚上都在做夢，姜辭第二天醒來精神很差，夢里的內容有些記不太清，只恍惚記得有爭執和失落，影響到她太陽穴突突地刺疼著。
牆上掛著造型奇特的鍾，姜辭眼睛好不容易聚焦，一看時間嚇了一跳——早就過了上班時間。
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不僅頭有些暈，突然接觸到被子外的冷空氣也讓她抖了抖。
她踩著拖鞋腦袋發沉地去浴室洗漱，離開臥室前從床頭摸過手機，一邊刷牙一邊看。
上面有三條楊一諾發來的信息，雖然有了預感，但姜辭心髒仍然重重一跳。
【我想了一下，你也沒說不喜歡我】
【而且，我從來沒叫過你老師，在我眼里，你只是Sigrid】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