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睿看見2706診室的門牌,從打開的門望進去,中間是一個白色圓桌,搭配三把沙發椅應該一起購於宜家,還有旁邊的白色書架。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樓下的綠化帶,開了一片各色迎春花和郁金香,不過這種植物根莖植物可怕熱,恐怕沒幾天就要死了,要鏟掉換上別的花。
書架底層是門對門的櫃子,櫃子里放了什麼不知道,網上一層滿滿是書,從認知心理學,社會心理學,到夢的解析,精神分析,實驗心理學。
再往上一層有一個大腦解刨模型,一個人類骨骼模型躺著,一些玩具錫兵小人。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牆角的發財樹上,圓桌上茶壺里的茶冒出熱氣帶著茶香擴散開,茶香和陽光中間坐著一個男人,他抬頭看著她,她終於和他對視。
他是今天的心理咨詢師,當然也可以簡單的叫醫生,雖然這兩者不相同,像不介意把精神病叫做神經病一樣,心理咨詢師也不介意被叫醫生
醫生站起來指著靠門的,他對面的椅子說,“快請坐,何睿”
何睿拉開椅子用力過大了,椅子前腿高高翹起,後腿在地上刺啦摩擦一下,她急忙放下凳子前腿又摔在地上噠一聲,終於坐下離茶幾太遠了,她用手抬著把手和自己終於把自己放合適的位置。
醫生已經倒好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其他茶杯在鍋里泡著,燒水壺里的水用了一半,一只礦泉水桶放在桌子下面,桌上放著一本夾子裝訂起來的東西,上面寫著他的名字,應該是她來前填寫的問卷和各種測試
醫生問何睿是不是很堵車,所以來晚了,何睿說是啊,每天都很堵真抱歉,其實她來前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動,可是付了錢,不來也不能取消,心理咨詢的費用值得心疼。
終於時間已經不夠地鐵了,她不得不再花更多錢打車。
完全沒打扮的樣子,吊帶襯衫外套短褲,運動鞋,唯一對得起出門的是戴了隱形眼鏡,隨意戴框架太過敷衍了。
實際她確實很敷衍,如果跟朋友見面,吃飯之類,她會盡量化妝,讓朋友再多等會,可是心理咨詢是花錢買一種“服務”,醫生只是一個npc,傾聽,盡量幫她狀態好一點。
醫生顯然十分注重自己得儀容儀表,穩重的深藍色西裝,襯衫,劉海,以及刮干淨的胡子。
她畢業後很少出門,已經畢業了強行留在這里不回家,她沒有工作很久了,全部的力氣用來解決吃飯,睡覺之外不太能做別的,總說要找工作了可是簡歷很久沒有打開了。
最常打開的是b站,小紅書,抖音,知乎這些消磨時間的東西,所以ADHD變嚴重了,注意力更難以集中,難以做什麼有意義的事
她感覺自己有點像一個屍體,沒有社會角色的人經常像屍體,她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和朋友,父母假裝自己還有工作,(實際朋友並不關系),是遠程的工作,然後盡量回避他們。
她逐漸有點享受這種擺爛,只要供養軀體,減少物欲和需求,如屍體一樣活著,不思考是否要死亡這種大事,放任大腦一片混沌
可是最近她睡眠不太好了,睡不著,空出很多時間,每秒鍾有100個念頭可什麼也做不了。
也許是那天天氣很好,她還是不想出門,但是陽光讓她多些能量,她要自救一下,她找到精神科網站,耐著性子填完量表,顯示她重度抑郁中度焦慮,精神醫生告訴她她可以來精神科門診面診開藥,或者去心理咨詢師聊聊再決定具體方案。
她想起抑郁的吃藥的朋友對吃藥的描述,覺得吃藥是一件恐怖的事,所以精神醫生推薦這家心理咨詢中心,預約了某位醫生
今天早上沒有那麼好的陽光,所以她躺在床上沒有行動力,可是下午,現在,此刻,陽光斜照在桌面上,又變得很好。
所以醫生問她為何而來事,她竹筒倒豆般講了如上內容,她的心路歷程,可是她還是擺爛的,希望醫生此刻拿出一顆靈丹妙藥,讓她直接變得自律,陽光,頭腦清醒,然後立刻找到一個工作,被朋友簇擁,一切都迎刃而解
當然沒有這樣的好東西,所以她沒報太大希望,她終於直視醫生的眼睛,只有一點點期待,再問你有什麼辦法麼,這輛很久沒有啟動的汽車還能開麼,這個年久的空調直吹帶著味道的風沒有制冷,我該怎麼辦,回歸正常生活,還是要送我到精神病院吃藥,或者住院,或者電擊
醫生笑了,強制住院是給有社會危害性的病人,精神分裂,或者要自殺自殘的,電擊對有強烈自殺想法的人的確有效,相當於幫他們強制重啟大腦,雖然原理不明,但是會打麻藥不會痛的。
你不屬於此列,所以不用住院的。
你問卷上提到偶爾想過自殺?
“放心吧我不會掏出一把刀在這里割腕的,你們是不是只關心人是不是要自殺,這是你們的KPI麼,和247緊急心理咨詢熱线的人一樣,只要人不死怎麼活著都行?所以反復問我想不想死,為什麼想死,什麼時候想死,問卷里問了你也問。有沒有人被問死啊?我不會自殺你可以放心了麼?”
醫生又問何睿還有哪些問題,何睿說她覺得自己太胖了,做事太拖延,沒有行動能力,嘗試談戀愛可是找不到伴侶沒有辦法經營長期關系,還有“醫生我喜歡sm,我發現我很m,我是不是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