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趕到辦公室時,辦公室里就小王一個人在,他兩天前才從海南學習回來。
張楚見到他,就跟他聊海南的雞窩和椰樹林。
小王是長春人,與南方人的氣息有點不太合,加上他的皮膚有些糙黑,人又不太活潑,三十二歲了,還沒搞上對象,最近處里一位上海老大媽在給他物色對象。
說是物色,其實是給小王硬性指標,好說歹說,非要小王接受不可。
女的在農業處,江蘇常州人,比小王還大兩歲。
張楚和小王才談了幾句,上海老大媽進來了。
她見到張楚,就跟張楚說那個女的有多好,會做事,會關心人,人老實,心眼好,長得又漂亮,小王找到她是大福氣等等一大堆貼光描彩的話。
張楚知道這是老大媽在給小王灌暈湯。
但他又不便說什麼,就說要去見處長,然後出門往處長辦公室去。
張楚經過陳女仕的辦公室時,見陳女仕在,張楚就進去跟陳女仕打個招呼。
陳女仕見到張楚,心里有些不高興,回來竟沒有給她一個電話。
她問張楚什麼時候回來的,張楚說是昨天。
陳女仕就小著聲問,回來干嘛不告訴我?
張楚說,為什麼要告訴你?
陳女仕一聽張楚還說這話,更加來了氣,連對張楚說了兩聲,滾出去!
滾出去!
張楚笑著說,滾就滾。
人卻走到陳女仕辦公桌子旁邊,兩眼盯著陳女仕的胸脯,假裝一付色迷迷的樣子。
陳女仕看到張楚這個樣子,心里氣也就消了,但還是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假裝撣桌子上的灰,向張楚身上抽過去。
張楚也不避讓,由陳女仕抽到身上,然後喊給抽疼了。
陳女仕笑著說,你活該。
張楚突然想起他同學愛人的事,這事讓陳女仕去辦最有把握,就說,我去處長那里,等會兒過來。
張楚去處長辦公室見處長,跟處長只侃了兩句話就出來了。
張楚和普通同事在一塊兒很能侃,但和當官的侃,卻侃不出個水路旱地來,都是三言兩句的話就完事了。
張楚回到陳女仕辦公室後,就把他同學愛人的事說給陳女仕聽。
陳女仕聽出是他同學愛人的事,就一口回絕。
張楚再怎麼說,陳女仕就是不答應,張楚有些不高興。
他起來准備走時,陳女仕對張楚說,下班再說。
張楚回到辦公室,見上海老大媽還在,就有些煩她。
老大媽坐在張楚的椅子上,見張楚回來了,就站起來,要讓張楚坐。
張楚上去按住她的身子,讓她繼續坐下來對小王宣傳,自己站著靠在辦公桌子上,也聽她講。
但張楚聽了兩句後,就有些不耐煩了。
他就問老大媽的女兒現在怎麼樣了。
上海老大媽最怕人提她女兒。
她女兒讀研究生時,愛上了自己的導師,硬是把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家庭給折散了。
可她女兒和老教授結婚僅三個月,就提出來要離婚。
老教授不同意。
她女兒告上法庭,說老教授陽痿。
老教授被她這麼一羞辱,氣得當庭暈了過去。
上海老大媽聽到張楚問這話,臉上立即就有些不快,站起來推說有事就走了。
上海老大媽走後,張楚坐下來,看看表,快九點了,心想小許快要起床了。
他想到這里時,心里跟著就郁悶起來,而且郁悶得心口都像有些疼。
他走時叫小許再睡一會兒,等機關住宅樓里大家都去上班了,她再起床走。
小許就說九點鍾起床去上班。
他臨走時坐到小許身邊,心里不知道掙扎了多少次,才出門去上班。
他心里這刻念著小許,心情就沒法安寧下來。
他拿起電話,給詩芸掛過去。
他想詩芸,也想知道詩茗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接通後,那頭答話的是詩茗。
詩茗說,她買了晚上的火車票,明天上午到南京。
張楚聽了心里一陣高興。
詩茗把電話給詩芸時,張楚突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好像有了詩茗,一切就都有了。
等到詩芸跟他講話時,他才發現講話的這個人才是自己愛得最深的人。
他問詩芸,你什麼時候回來?
詩芸說,你才離開我兩天,就這麼想了?
張楚說,我等不了那麼多天。
詩芸說,我盡快早點回去。
然後兩個人在電話里又聊了幾句小孩的話,才掛了電話。
張楚掛了電話後,看看時間,也才九點多一點。
他想小許肯定還沒有來上班。
他心里盡管這樣想但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
他就去小許的辦公室看看。
當他推開小許的辦公室門時,小許已經在辦公室里了。
他心里跟著就跳蕩起來。
他走過去假裝跟小許打招乎,小許問了他一聲什麼時候回來的,就坐下來在桌子上東翻翻西翻翻找東西,有些慌亂的樣子。
張楚注意看了一眼小許的臉色,似乎還有些羞澀的潮紅。
張楚覺得自己在這里,小許反而會有些不自在,他自己也不自在。
他就跟陳女仕說了一句話,然後走了出去。
張楚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後心里感到很憋。
桌上放著幾份材料,他眼睛看在上面,心里卻在想小許。
像是某個東西在懲罰他逼迫他想念似的,並且往特別細微的地方想。
他這樣想時,陽具在下面跟著就硬了起來。
他覺得這個陽具有點恬不知恥,什麼時候都在妄想。
他這樣想時,心思就到了詩茗身上。
他有很長時間不跟詩茗做愛了,詩茗溫暖的身體,那些快樂的小手,那些快樂的撫摸,這刻讓他很渴望。
他渴望這些時,陽具在他的衣服里竟跳動起來,像擂鼓似的跳動著,跳得他心更亂。
他想,明天上午不來上班了,詩茗下了火車肯定會去家里,我就在家里等詩茗,等詩茗的擁抱,等詩茗的親吻,等詩茗的一切。
他想到這里時,突然想到陳女仕剛才約了他。
陳女仕每次都是把他往心窩里捺,撫摸它,繚繞它,那些感覺美妙極了。
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得到陳女仕的愛撫了,她的胸脯,她的乳房……張楚想到陳女仕的身體時,眼前又浮現出小許的嫩紅細小的陰部,兩片薄薄的小唇邊隱在一片絨絨的陰毛里面,香艷閃亮。
張楚想,什麼時候要了小許。
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小王坐在桌前在認真地翻閱文件。
張楚卻沒有一點心情去看那些枯燥的文件。
他起身到櫃子里翻出一本尼采的《查拉斯圖拉如斯說》。
這本書張楚讀過幾遍,可張楚覺得這本書越讀越難懂。
他隨手翻到一章,“老婦與少婦”。
當查拉斯圖拉對女人還在困惑的時候,一個老婦人對查拉斯圖拉說,“你想去女人那里嗎?別忘了帶上你的鞭子”。
張楚讀到這里後就有些不明白,老婦人要查拉斯圖帶的是什麼鞭子?
尼采寫《查拉斯圖拉如斯說》時曾經多次去劇院聽比才的“卡門”。
卡門引誘荷西,荷西愛上了她卻沒有能夠征服她,最後竟殺了她。
張楚覺得尼采從卡門那里可能得到一些啟發,這個鞭子,應該是指男人的陽具。
荷西沒有一個有力的陽具,所以他沒有能夠征服卡門。
老婦人或者就是卡門。
卡門說,來我這里,你帶來陽具了嗎?
總算熬到了吃飯時間。
吃過飯,處里人大都到活動室打牌下棋去了,辦公室里小王自然也去了。
張楚因昨晚沒睡好,這會兒就有些困。
他正要關上門睡午覺,卻見小許從樓梯口上來了,他就站在門口跟小許打了一聲招呼。
小許上來就直接走進張楚的辦公室。
小許一進來,張楚立即把門關上,把她擁進懷里。
小許被張楚這麼一摟,心里很亂,猶豫著問張楚晚上去哪兒。
張楚聽小許問這話,心里很矛盾,他很想和小許在一起,但陳女仕已經約了她。
他只好告訴小許,晚上要去同學那里,有點事。
小許說,你把我心都攪亂了。
張楚什麼也沒說,他摸摸小許的臉,又伸進衣服摸摸小許的奶子,然後才讓小許走。
下班前,陳女仕跟他約好了七點半鍾在夫子廟玫瑰酒吧見。
玫瑰酒吧在夫子廟文德橋畔。
文德橋是秦淮河上一座名橋,北聯夫子廟,南接石壩街,東臨泮池,農歷十一月十五日之夜,橋兩邊水中各映半個月亮,是金陵一大奇景。
張楚下班後趕到玫瑰酒吧,進去後坐下來一看,心里想,陳女仕真會找地方。
酒吧里窗戶玻璃顏色很深,輕紗垂窗,光线較暗,透過薄紗往外看,魁光閣的飛檐翹角,半月池的精鏤照壁,得月台的雕甍繡檻,秦淮河兩岸的河房水廊,還有泮池水面上的仿古畫舫,像一派薔薇色的夢築在外面,很入眼,真如聞一多所說的,看夫子廟風景,猶如看“沐罷的美人在玻璃窗後晾發一般”。
張楚這樣想時,陳女仕已走進來了。
她一進來,就坐到張楚身邊,抱住張楚,吻張楚。
張楚摸了一下陳女仕的臉,陳女仕就更加靠緊了張楚坐。
酒吧的座位靠背很高,前後兩邊坐著的人都相互看不見,就是站起來看,幽暗的光线下也看得不甚明白。
所以,陳女仕在張楚身上就能放得開手。
輕緩細細的音樂,像吐夢一般地在酒吧里飄,很迷人心。
張楚按了一下桌邊上的按鈕,一位小姐走過來問張楚要點什麼,張楚就跟她要了兩杯果子露。
飲料送上來後,張楚小著聲問陳女仕,我說的那個事你答應不答應?
陳女仕不理他,就在張楚的耳邊說,想死你了。
說著,就把手伸進張楚的衣服里。
張楚阻止住她的手,問她幫不幫忙。
陳女仕一邊往里撫摸張楚,一邊問,你同學的愛人漂亮嗎?
張楚聽了覺得有些好笑,說,你想得真多,我跟我那同學平時幾乎不來往,他有事才找我的,我見過他老婆也就三四次。
陳女仕聽張楚這樣解釋,笑著說,其實我是逗你的,你既跟我說了,我想你也不會有那個意思。
我已經跟社會處的人打過招呼了,他們那里要一個打字員,是付處長要,以後的事情你可別怪我。
張楚說,你原來故意難難我,我剛才還在想怎麼說服你呢,現在應該謝你了。
陳女仕立即拍了拍張楚的臉,說,想謝我就愛我,我難你也是想討好你,更想討好它。
陳女仕說這話時,笑著用手揉了一下張楚的陽具。
張楚就把手伸進陳女仕的胸脯里,捏住陳女仕的奶子,輕輕地揉捏。
過了一會兒,陳女仕對張楚說,我今天不能陪你了,臨下班時,家里人讓我早點回去。
張楚聽陳女仕說要走,就想逗她。
他附到陳女仕耳邊,小聲問,回去跟你老公操?
陳女仕說,嗯。
張楚說,你在下面嗲?
嗯。
你老公破了你大叫?
嗯。
張楚聽陳女仕一連聲說嗯,竟有些生氣了,伸出手在陳女仕下面狠抓了一把。
陳女仕卻伏在張楚的肩上沒有反應。
張楚有些奇怪,捧起陳女仕的臉,一摸,竟全是淚。
張楚有些愕然。
他想,他的話不會引起陳女仕傷心。
他摟住陳女仕,問,你怎麼了?
陳女仕卻緊緊地擁住張楚,什麼也不說。
過了一會兒,陳女仕看看時間到了她該走了,就放開張楚站起來。
張楚卻像是有些不盡意似的,不願起來,陳女仕上去拉他站起來,然後兩個人挨著一起走出門。
在門口,張楚心里還有些犯糊塗,就上去抱住陳女仕,說,對不起。
陳女仕說,不關你的事。
但張楚還是不能釋然,臉色陰陰的。
陳女仕就親了一口張楚,小著聲說,別犯傻了,你陳姐就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就想讓你操個夠。
陳女仕走後,張楚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
回家?
家里就他一個人,冷寂寂的,他不能忍受。
他這刻心里很後悔覺得他應該約了小許。
去同學朋友家?
他不習慣突然打攪別人。
他順著夫子廟的路往前面走,不知不覺上了文德橋。
他倚在橋上,望著泮池里光怪陸離的水波,心里面竟有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和空虛感。
突然,他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張楚回頭一看,竟是陳女仕。
他心里一陣高興但又有些疑惑,立即拉住陳女仕的手問,你不是說回家的?
怎麼還沒走?
陳女仕上來摟住張楚,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里,走了,又回來看看你。
張楚聽了這話,眼里突然涌出了淚水。
陳女仕在他心中並沒有位置,他每次和陳女仕在一起,回去後總有些慚愧,甚至還生出一些落寞感,但陳女仕卻這樣念著他,讓他心里一下子難過起來。
他把手伸在陳女仕的臉上揉揉,心想,以後要好好用心待她。
陳女仕摟了他一會兒,說,你回去吧,我必須走了。
陳女仕要走時,張楚上去又抱了一下陳女仕,還吻了她,然後推陳女仕走,說自己再轉一會兒就走。
陳女仕走後,張楚心里比剛才還要空寂。
他走下文德橋,上鈔庫街,然後到石壩街往里走,走不了多遠,就看到了一幢明代青磚板式小樓。
張楚站在樓前,竟有些躊躇,他到這里干什麼?
這是一座煙花窟,這是媚香樓,一代秦淮名妓李香君曾在這里住過,只是,昔日紅裳翠袖偎伴笙歌的風流繁華早已不復存在了,欄杆和廊檐,在依稀的燈光里,能看得出到處是風蝕雨鏽的痕跡。
男人們曾把大把的錢在這里揮霍,金盡床頭,賣房賣地,只求得能和妓女度過一個良辰美宵,為陽具買得一歡。
張楚這樣想著時,像走進了一個迷宮,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他甚至有些後悔,他昨晚怎麼就沒有要了小許,讓小許煎熬,讓自己煎熬。
什麼肉體靈魂,肉體是活著的存在,靈魂是死後的存在。
活著就要有體現。
眼睛是用來看的,耳朵是用來聽的,嘴巴是用來吃喝的,陽具就是用來操女人的,它們都是肉體的一部分,不應該在對待上還有區別。
既然要求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嘴巴吃遍五湖四海,那麼陽具要操更多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對?
對它講道德講修行還把它與靈魂聯系起來有何道理?
怎麼靈魂不與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甚至肛門聯系起來的?
“亞當”堅熬住欲念就是大男人了,那一個男的從四十八層樓上跳下來摔死了就更是大男人了?張楚突然覺得這一切太謬誤了。活著,套用一句笛卡爾的話,對眼睛,就是我看故我在,對耳朵,就是我聽故我在,對嘴巴,就是我吃故我在,對陽具,就是我操故我在。真理,絕對的存在真理。
張楚想到這里時,心里就更加生出一些對小許的歉疚感。
他們兩人一直愛著,彼此坦誠布公,沒有一點隔閡。
他想,也許小許今晚會住在單身宿舍樓里,她應該想到他心里戀著她。
他今天在辦公室里曾對她說過,他想要她。
她這一刻說不定就在機關宿舍里等他。
張楚想到這里時,立即轉過身,走到大馬路上,攔了一輛的士,往機關單身宿舍趕去。
他坐在車上,他想,他進去後要抱住她,告訴她,昨晚都是錯的,他現在要她,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