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我們周末去看櫻花好不好?”白夏雲趴在課桌上,語氣和動作一樣慵懶。
“櫻花?去哪里看?”周萬語問。
“我想去雞鳴寺,現在三月末,正好可以看櫻花,再晚就沒了,而且我聽說那里求姻緣很靈誒。”
周萬語心說我們都已經是情侶了還求什麼姻緣,而且去尼姑庵求姻緣真的有用麼?
他循循善誘:“那邊肯定人擠人,沒什麼好看的,我建議周末還是一塊兒打游戲吧。”
白夏雲看上去有點不滿,但還是答應了。
白秋霧突然插嘴:“聽說去那里的情侶很容易分手,因為求得的[正緣]並不是身邊那個人。”
周萬語暗罵你能閉嘴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夏雲忽然如臨大敵,倒在桌上的腦袋豎了起來:“小語,你說我們是不是[正緣]?”
“當然是啊。”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去?”
“我……”他對著白秋霧怒目而視,恨得牙癢癢,“你別聽她胡說!”
“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去?”
該死的白秋霧!
周萬語一咬牙:“好吧,我陪你去!”
忽然一道陰影蓋住了窗外的光线,班主任在窗外“咚咚”敲了兩下玻璃,嚇得周萬語心髒病都快出來了,心里一陣犯怵,現在是下課啊,不是抓我早戀吧?
“白夏雲,你出來一下。”
白夏雲一臉疑惑地走了出去,緊張地問:“老師,你找我什麼事啊?”
班主任冷冷地說:“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
“你自己說,這次月考是不是作弊了?”
白夏雲瞪大了眼睛,焦急地說:“我沒有!”
“沒有?給我實話實說!”班主任提高了聲音,厲聲喝道。
“我……我……”
“你平時墊底的成績,怎麼這次突然考這麼好?你主動承認,處分還能輕一點,你要是作弊拒不認錯,記入檔案就完了,知道嗎?”班主任神色冷峻,目光似鋼錐透入骨髓。
“我……我真的……真的沒有啊!”白夏雲急得語無倫次,滿臉委屈好像要哭出來。
周萬語猛地站起來衝出教室,卻發現白秋霧已經先一步站到了班主任面前。
“老師,姐姐是不會作弊的,我可以為她擔保。”白秋霧冷靜地說。
“你擔保?”班主任皺了皺眉頭。
“姐姐從小就比我更聰明,只是心思不在學習上,但她從上個月開始就決定努力學習了,上課和課余時間都很認真,有這種進步很正常。”
“白秋霧,你想包庇你姐姐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老師不相信我,無論如何都要她承認根本沒有犯過的錯,我就只能和姐姐轉去別的學校了。”
班主任一怔,這所高中每年能考上985的學生不超過30個,而且多是末流985的低分專業,如果白秋霧這種c9高校的種子轉去別的學校,校領導怕是要掀了她的辦公室。
相比之下,白夏雲有沒有作弊根本不重要,而且她本來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據。
她張了張嘴想繼續訓話,最終又憋了回去,沉默了一會兒,語氣緩和下來:“好,老師相信你。白夏雲,你既然沒有作弊,以後就把成績提上來,證明給我看,好嗎?”
“嗯。”白夏雲小聲應了一聲,被妹妹拉著回到了座位。
周萬語看得一愣一愣的,她連班主任都敢威脅?自己栽在她手上突然變得合情合理了,我居然也有跟這母張遼共情的一天……
不過,最重要的是,白秋霧好像也很在乎她的姐姐,可她背地里卻干著傷害姐姐的事,看不懂她……
“你別聽班主任說的,我早就知道你很聰明了。”他拿起女友桌上的試卷說,“你看,你英語幾乎每次都是滿分,只要其他科目也認真一點,你不會比我差的。”
“那是因為,我在美國上過學啊。”白夏雲小聲囁嚅,心情還有點低落。
“你在美國上過學?”周萬語有點詫異,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是啊,小學六年我都是在美國讀的,在德克薩斯,讀的還是Gifted Program,想不到吧?”白夏雲迅速恢復了精神,搖頭晃腦得意洋洋。
德克薩斯?周萬語在腦中搜索德州的資料,迅速檢索到了兩條,一條是德克薩斯燒烤味的樂事薯片,一條是肯尼迪的腦袋在德州被開了洞。
“難道你是在美國出生的?”
“不是啦,我小時候爸媽離婚了,所以爸爸就帶我去德州了,那里有爸爸的公司,後來復婚了才把我帶回來。”白夏雲伸手在男友眼前晃了晃,“喂,你怎麼呆住啦?”
“嗯……我是在想……你大學不會也要去美國吧?”
白夏雲眉毛一抬:“喲,舍不得我?”
“嗯……”周萬語低頭轉了轉筆。
“你求我呀,求我我就不去。”白夏雲滿臉笑容。
“你別逗我了,這種事是一句話能決定的麼?”
白夏雲突然使勁揉了揉男友的腦袋:“可惡,居然騙不到你!”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周萬語臉色擔憂。
“笨蛋,你放心吧!我才不去呢。”
“真的?”周萬語欣喜地抬起頭。
“真的!我才不想去呢,德州又冷清又空曠的,我才不喜歡,我喜歡熱鬧的南京,最重要的是,這里有你啊。”
周萬語的臉瞬間被烤得通紅。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周萬語走出地鐵站五號口,看向不遠處那座“四百八十寺之首”——雞鳴寺,午後的陽光有些晃眼。
這里原本叫雞籠山,當年朱元璋在山下修了座國子監,心想朕的學生住雞籠像什麼話,於是御賜更名“雞鳴”,意思是雞叫了就給老子爬起來讀書。
古寺歷史悠久,梁武帝曾與達摩祖師在這座寺中對坐相談,古寺歷經一千七百年仍舊香火鼎盛,游人如織,恢宏的歷史與繁榮的現實在此處交織。
朝代更迭,人事變遷,寺中的人早已更易了千萬遍,帝王天子、佛教禪宗都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唯有古刹孤獨而靜默地記錄著千年的興衰。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周萬語面前,他不認識這是什麼車,只是從轎車不俗的外觀隱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階級壓迫感如山壓來。
“小語!”白夏雲跳下車,一邊揮手一邊興奮地大喊,“路上有點堵車,你等很久了嗎?”
白夏雲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咖啡色的百褶裙和白色的運動鞋,她朝著男友跑來,聲音由遠及近。
純真熾熱的身體里好像蓄著朝陽、春光和某種說不清的,似乎滿載著未來與夢想的希望。
三月末是南京櫻花盛開之時,本來約好了兩人一起來雞鳴寺看櫻花,不過……
“沒有,我也剛到,不過,為什麼這家伙也來了啊?”周萬語看向站在女友身邊面露微笑的白秋霧,臉上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
難得的約會,你帶個電燈泡就算了,可這家伙豈止是電燈泡,那是爆發出-20絕對視星等的超新星啊!
“什麼這家伙啊,你禮貌一點,不許這麼說我妹妹!櫻花一年只開這麼幾天,錯過就看不到了,所以,就帶小霧一起來看看嘛。”
“呃,好吧。”周萬語警惕地看了看白秋霧,她穿著黑色的法式無袖連衣裙,內搭的白色襯衫露出領口與衣袖,領口處有珍珠系帶,腳上踩著黑色的英倫風樂福鞋。
長裙跟著她輕盈的步伐起伏流轉,裙下天鵝頸般的白皙小腿在光影中起落,舉手投足都是優雅的氣息。
和白夏雲的氣質完全不一樣,要不是我知道她的本性,還真以為她是高雅的大小姐了。
雖然不太想承認自己的女友不如她妹妹,但白秋霧和白夏雲明明長相與身材很像,可是氣質上的差距,就像開水白菜和白菜的差距。
食材一模一樣,然而一個是國宴上的精品,一個在菜市場里賣兩元一斤。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夜春光,完全看不出眼前端莊的少女竟然曾騙他上床,一絲不掛地在他身下輾轉承歡。
不對,我在想什麼啊,在女朋友面前意淫她的妹妹?我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荒淫無恥的人了?不行別想了。
周萬語定了定神重新看向白秋霧,白秋霧也盯著他,他總覺得那張微笑的臉上面藏殺機眼神刀刀入肉,好似他是一只待宰的小肥羊,看得周萬語心驚肉跳,可是又不能在女友面前表現出異常,只好佯裝鎮定。
白夏雲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到一邊,在他耳邊小聲說:“小語,不許再對我妹妹說什麼沒禮貌的話,知道嗎?”
周萬語臉色難看,心想你這麼維護她,可你知道她瞞著你做了什麼嗎?
白夏雲瞧著男友的表情不像是要答應的樣子,扯了扯他的耳朵繼續說:“聽話!其實小霧心里很敏感很自卑的,所以,我不許你對她說難聽的話。”
周萬語簡直難以置信,忍不住反駁道:“她那麼漂亮聰明有錢,喜歡她的人能繞操場排一圈,她還自卑,那我這種普通人怎麼活?”
白夏雲生氣地跺了跺腳:“你這木頭當然不懂了!反正你答應我,要像對我一樣好好對她。”
“這……”周萬語面露難色。
白夏雲突然神情嚴肅:“我不喜歡不尊重我妹妹的男朋友。”
“好吧,我答應你……”
“嗯,這樣才是我的好男友嘛!”白夏雲笑了起來。
她拉著周萬語回到原地:“話說,你不是也帶了個電燈泡來嘛?”
妹妹聽說他要去雞鳴寺求姻緣之後,非要跟過來,他說什麼也不管用,只好帶著一起來了。
“你說誰是電燈泡啊!”站在一旁的周夢霞氣呼呼地說,她穿著天藍色的針織馬甲,內搭白色的襯衫,下身是藍色的短褲。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白夏雲,又看看白秋霧,大驚:“復制人?”
“什麼復制人啊!你有沒有禮貌?”周萬語怒斥妹妹,接著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白夏雲,這是她妹妹白秋霧。”
“上次來的是哪個?”周夢霞問。
“是我呀,你認不出來麼?”白夏雲走過來牽她的手。
周萬語心想她問的上次其實是白秋霧,但這絕對不能說,只能讓白夏雲誤會下去了……
“老女人別碰我!”周夢霞拍開她的手。
“誒?”白夏雲一臉懵逼。
“叛逆期!她在叛逆期!”周萬語連忙上前解釋,緊張地看著妹妹,心想我給你寫一年作業都行,你可千萬別多嘴。
周夢霞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周萬語大松一口氣,趕緊轉移話題:“送你來的是什麼車啊?”
“保時捷啊,你不認識?”白夏雲問。
“聽說過,不過我的階級大概不配認識這種車……多少錢?”他試探著問。
“不清楚誒,大概一百萬?”
周萬語眼珠子都快摔在地上了。
“你怎麼不動了?”白夏雲好奇地問。
“可能是受驚後引起的急性應激反應。”白秋霧解釋。
白夏雲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湊上來抱住他的胳膊說:“沒想到吧,小語,想不想試試坐在一百萬上的感覺?”
“不想,一百萬的車還不是要堵車,我坐的地鐵還幾個億咧。”他倔強地撇過頭。
“哎呀大學霸,原來你也會有這種酸酸的語氣呀?只要做本小姐的男人,這都是你的哦,臉紅了?心動了?”
“是有一點吧……但是,我又不是因為你有錢才做你男朋友的。”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喜歡你呀。”白夏雲嫣然一笑,捏了捏男友發紅的臉頰。
“切,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嘛。”周夢霞小聲嘀咕。
“原來你家這麼有錢嗎,但以前都沒有見你用過奢侈品之類的東西啊?”周萬語問。
“那種無聊的東西都是騙冤大頭的,我才沒興趣。”
周萬語想起高尚總是穿著一身的名牌服裝,“不經意”地顯擺他那塊十二萬的卡地亞石英表,才對富二代有了某種刻板印象。
其實富二代也是性格各異的人,並不能簡單地貼個標簽分類,有愛炫富的,當然也有低調節儉的。
他低頭看了看女友毫無顧忌裸露在外的大腿:“裙子太短了吧。”
“誒,你不喜歡?”
“喜歡是喜歡,不過……外面這麼多人,都被路人看見了。”
“哼哼,沒想到你占有欲這麼強呀?”
“不是,只是……走光就不好了啊。”
“哼,還嘴硬?那下次約會我裹成粽子。”白夏雲雙手捏著男友的臉往兩邊拉。
“那還是別……”
“好啦別浪費時間了,走走走!”白夏雲拽起他的胳膊往雞鳴寺走。
櫻花大道上人潮熙熙攘攘。
頭頂是如雲的薄櫻,迎面是溫暖的春風。
櫻海在空中浮動,像輕紗紡織的晨霧被風吹散,又如雨雪飄落。
不必去看,不必去聽,自有風送來花瓣的清香,沿著筆直的大道一路向前。
時間仿佛停滯不前,讓慵懶的春光於此駐足,隔絕了世間一切苦悶的、混濁的東西,只有櫻花、暖風、女孩的體香與男孩的心跳准許入內。
但是……
“人真的好多……我覺得,現在回去打游戲還來得及。”周萬語哀嘆。
“閉嘴!來給我拍張照,要美美的。”白夏雲規訓男友。
“好吧。”
“你把我的臉拍那麼大干嘛?”
“本來就是那麼大啊。”
“你又把我拍的好矮!”
“本來就是那麼矮啊。”
“這張拍的也太丑了!”
“反正都是要P的。”
“笨死了!”白夏雲一把奪過手機,“小霧,你來幫我拍!”
“切,長的就那樣,怎麼拍都沒用。”周夢霞一臉不屑。
“你說什麼?”白夏雲大怒,氣勢洶洶地朝她走過來。
“救命啊!”周夢霞鑽進人群里左躲右閃。
周萬語看著你追我趕的兩人越跑越遠,深感無奈,這倆人關系變差全怪那天白秋霧偽裝成白夏雲,可他又不敢向兩人解釋,否則自己跟白秋霧上床的事就瞞不住了。
他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罪魁禍首,白秋霧伸出指尖接住一瓣飄落的白櫻,輕輕貼在嘴唇上,黑發與長裙隨風飄舞,她閉上眼睛像在親吻春天。
周萬語有些恍惚,這一幕美得有些不真實,一瞬間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遙遠高不可攀的女神。
白秋霧察覺到身邊男生的窺視,睜開清澈的眼瞳看著他,從唇上摘下櫻花:“知道櫻花的味道嗎?”
周萬語搖了搖頭。
白秋霧倏地湊上前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周萬語一下子呆若木雞,只覺得貼來的嘴唇香軟輕柔,像仲夏夜薄薄的月光灑落花蕊。
“喜歡嗎?”
“我……”周萬語想否認,可劇烈搏動的心跳和腦中螺旋上升的多巴胺在阻止他說出那個“不”字。
“說實話。”
“喜歡……”
周萬語垂頭喪氣,明明是在和女朋友約會,卻和她妹妹接吻了還說喜歡……我怎麼會這樣?
白秋霧忽然開心地笑了,像天真的小女孩受到了夸獎。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姐姐,她也很關心你,你不要再做這種傷害她的事情了。”
白秋霧沉吟片刻,說:“我討厭她,也討厭你。”
周萬語嘆了口氣,實在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
白秋霧笑著說:“現在的話,在想象被你拖到小巷里,扒掉衣服強暴的場景。”
周萬語渾身一顫連連後退,什麼女神……這家伙根本就是個變態……
打鬧的兩人回來後,四人沿著古老的石階攀緣而上,走過兩頭石獅子鎮守的山門,古寺的入口處是紅牆黑瓦、供有四大天王的的天王殿。
拐過幾條小路繼續攀爬石階,每爬上一級,巍峨肅穆的毗盧寶殿就露出一分,向上望去,殿後可見藥師佛塔的塔頂。
“快看快看!那就是《新白娘子傳奇》里面的雷峰塔!”白夏雲指著塔樓說。
七層的藥師佛塔重檐斗栱、寶相莊嚴,有悠古的鍾聲響起,渾厚綿長的低音回蕩在古刹中心。
“呵呵呵,雷峰塔是用來干什麼的呢……”周夢霞一臉陰險地奸笑著。
周萬語心中一凜,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關白娘子的。”白秋霧及時拱火。
“哦——”周夢霞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對著白夏雲奸笑,“白娘子~”
“你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白夏雲怒形於色。
“救命!”周夢霞一溜煙地躲到哥哥身後。
周萬語連忙打圓場:“你們別鬧了,她就是開個玩笑,夏雲你別在意。”
“周萬語!你向著她還是向著我?你是我男朋友還是她男朋友?”白夏雲大聲質問。
周萬語兩眼一黑,今天出門真他媽的是個錯誤啊!我就應該呆在家里打游戲!
他急忙安撫女友:“當然是你當然是你,你跟小孩子嘔什麼氣。”接著迅速拉著白夏雲離開妹妹,“走,我們來這邊許個願。”
毗盧寶殿旁邊賣十元一張的祈願卡,周萬語買了四張,忙得焦頭爛額總算是暫時平息了兩人的衝突,讓每人都在卡上寫下了心願。
無數的祈願卡掛在長廊里,頭頂上成千上萬張金黃的卡片層層疊疊綿延至視线盡頭,像風鈴的海潮起起伏伏,每一張卡片上都寄托了一個金子般的心願。
“小語你許了什麼願呀?”白夏雲問。
“我希望能實現我的理想。”周萬語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剛剛寫下的理想是“覺醒超能力,加入秘密組織,成為救世主”。
“你的理想?是什麼是什麼?”白夏雲興奮地問。
“呃……”他遲疑了一下,覺得在女友面前還是得正經一點,說道,“制作一款屬於我自己的游戲。不過,也許只是在賭氣吧。”
“賭氣?”
“我爸總說,打游戲是沒前途的,是玩物喪志,但我很不服氣。我想證明,喜歡游戲沒有錯,總有一天,我要制作出一款屬於我自己的游戲,一款能被無數人喜愛的游戲。”他望著頭頂的祈願卡,眼神堅定而熱烈。
每一位少年心中都有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這是他藏於心中的種子,扎根於大地,渴望著觸碰天空,但能如預期一般生長的種子並不多見。
白夏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會實現的!”
會實現嗎?
周萬語撓了撓頭,其實他自己都不確定只憑著這股氣能不能成功,但白夏雲選擇了相信他。
無論他說什麼,這個女孩都會無條件地信任他吧,她怎麼這麼傻呢?
傻得讓人想保護她的一切幻想。
他閉上眼睛,暗自下定決心,不能辜負白夏雲的期待,要成為一個值得信賴的、更優秀的人。
“你許了什麼願?”他問女友。
“我呀……我既沒有遠大的理想,也不想繼承什麼家族企業,我只想有一份清閒的工作,租一個小小的高層公寓,狹窄的房間能裝下我和我喜歡的人,下班後抱著他看窗外日落月升,都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這就是我的心願了。”
周萬語愣住了:“這麼簡單?”
春風吹過,紙潮涌動,頭頂的卡片嘩嘩作響,斑駁的光影在女孩裙上跳動,她的身影瘦小、安靜又絕美。
白夏雲看著周圍的高塔寶殿,似乎在組織語言,接著繼續說道:“是呀,就這麼簡單。小語你看,很多年前,梁武帝在這里舍身入寺,群臣斥上億巨資一次次把他撈回來,他又一次次溜回去。他很傻、很偏執,對不對?放著好好的皇位不坐去當和尚。可我能理解他,我不知道他做皇帝是什麼感受,但我想,他做和尚的那短短幾十天,是真正的快樂,是真正的為自己而活。”
周萬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人生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有時候簡單的願望也並不容易實現。
“小霧,你呢?”白夏雲問妹妹。
“想要一場漫無目的的旅行。”
白夏雲忽然興奮起來:“好呀!等我們畢業以後,坐飛機去地球的另一端,跳上一列不知道開往哪里的火車,去不知名的城市喝咖啡。再租一輛車,讓小語帶我們穿過高速公路一路向前,去遙遠的小鎮追極光,去冰封的山谷泡溫泉,去有雲、有風、高得能摸到天空的餐廳,吃各種各樣的美食!”
白秋霧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好呀,姐姐。”
周萬語嘴角一抽肩膀一沉,別擅自把我算進去啊,有那閒工夫在家躺著打游戲不好麼,而且帶著白秋霧一起旅游不如殺了我……
他轉頭看向妹妹:“你的願望呢?”
妹妹雙手抱胸一臉不屑:“不告訴你。”
四人依次拜了毗盧寶殿、財神殿、藥師佛塔,最後來到觀音殿求姻緣。財神殿的人是最多的,不得不說大家還是很實誠的。
殿內的觀音像坐南朝北與尋常相反,立柱上題著兩行對聯“問大士為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
周萬語心想這句話說得挺對,要是真有覺悟也用不著來拜觀音了,拜個觀音畢竟是比回頭努力奮斗要容易得多,於是一茬茬的人趨之若鶩。
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不過看白夏雲很認真的樣子,於是也跟著虔誠地拜了拜觀音,心想菩薩保佑我和白夏雲的姻緣,但很快又開始胡思亂想,要是妹妹也想著跟我結緣怎麼辦?
菩薩豈不是很難辦?
希望那天晚上的事只是她一時衝動吧。
至於白秋霧,也不知道菩薩安排了哪個倒霉鬼跟她結緣,反正肯定不是我。
離開觀音殿後,他們來到了寺內的一家店鋪。
“呃……你確定要我戴這個?我一男生帶這種粉色的手串?”
周萬語拿著一根手串問道,手串由粉白相間的珠子串成,上面掛著一個銅錢配飾,刻著“古雞鳴寺”的字樣。
“讓你戴你就戴!”白夏雲不由分說地給他套上手串,“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周萬語想了想,也買了一根一樣的手串,握起白夏雲柔軟的小手給她戴上。
“我也送你一根吧。”
白夏雲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珠串,忽然有些羞澀:“小語……這是我們互贈的第一個禮物吧。”
“是啊。”
白夏雲抓住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兩根手串碰在一起。
“嘿嘿,這樣才像情侶嘛。那……這根手串就是我們愛情的象征,以後都不許脫哦,只要永遠戴著它,我們的心就永遠在一起。”
周萬語感受著女友掌心的溫度,鄭重地回答:“好啊,我會一直戴著它的。”
離開雞鳴寺後時間還早,商量過後,四人又來到了不遠處的玄武湖坐船。
電動的天鵝小船剛好是四個位置,周萬語和妹妹坐在一排,對面是兩姐妹,中間有個小圓桌。
“我說,這比頭還大的東西是哪來的啊?”周萬語盯著圓桌上的異物震驚地問。
比碗口還大的透明玻璃杯里奶油、冰淇淋、熔岩巧克力層層堆積,巨大的奶油頂高出杯口,裱成層疊的花瓣狀,像精雕細刻的藝術品。
“我從車上的冰櫃里拿的,坐船怎麼能沒有甜食呢?”白夏雲回答。
周萬語隱約覺得這一杯聖代起碼能頂自己兩周的飯錢,好吧原來富二代根本沒什麼不同,只是錢花在了不同的地方。
“這吃下去當場就要爆發糖尿病了吧……”
“又不是我一個人吃,大家一起吃嘛。”白夏雲把勺子分給白秋霧和周夢霞。
“原來大家不包括我?”周萬語忽然悲從中來。
“我的男朋友當然由我來喂了!”
周萬語又轉悲為喜。
周夢霞趁眾人不備當機立斷伸勺子挖奶油,卻被白夏雲抓住了手腕。
“想吃嗎,想吃就叫我姐姐啊。”白夏雲得意洋洋地說。
“唔呃呃……我才不……”周夢霞嘴很硬,可是流到桌上的口水已經出賣了她,她死死地盯著聖代,周萬語突然知道語文課本里臨死前盯著金子的葛朗台是什麼表情了。
周夢霞決定忍辱負重,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姐……姐……”
“乖~”
白夏雲滿意地微笑,剛松開手周夢霞就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奶油撲進嘴里。
“你怎麼了?”周萬語驚駭莫名,因為妹妹的臉上忽然間變幻莫測。
“嗚嗚嗚……太好吃了……”她像一個冷酷無情的吃聖代機器人把奶油一勺一勺往嘴里塞,動作精准而果斷,勺子的運動遵循著兩點之間线段最短的公理,即使神威太湖之光的40960塊處理器全速運轉也無法計算出從周夢霞的嘴到聖代之間運動的更優解。
妹妹仰頭嘆息,雙眼含淚:“我看到了……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四歲時媽媽送我第一個毛絨玩偶,小學第一天痛哭流涕想要回家,初一時和哥哥打賭,我第一次全科及格,把他按在身下當馬騎……原來十四年的人生只是為這杯珍饈所做的注腳……我的人生在今天有了意義……”
“喂喂喂你沒事吧?你吃的是冰淇淋還是冰毒啊?”周萬語大驚。
“小語你也試試嘛。”白夏雲挖了一勺奶油塞進他嘴里。
“唔,好甜,好膩。”
味道的確不錯,但最甜膩的是女友親手給他喂食的感覺。
“嘿嘿。”白夏雲自己也吃了一口,“唔呣……真好吃,我也看到了回憶誒。初中的時候,媽媽讓小霧給她拍照……”
“姐姐!”
一直沉默不語看風景的白秋霧突然有些慌亂,周萬語看見她的反應頓時來了興致。
“拍照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白夏雲興高采烈地繼續說:“媽媽看照片的時候,在小霧手機里發現了幾千張色圖,氣得把小霧褲子都脫了,打得她……唔唔唔!”
白秋霧如餓虎撲食一般爬到姐姐身上捂住了她的嘴,白夏雲迅速一個翻身把她反壓在身下,小船都被震得搖晃了兩下,白秋霧的力氣顯然不如姐姐,拼命掙扎也脫不開。
“哼哼哼!小霧,今天要讓你好好記住誰才是姐姐!”
白夏雲騎在妹妹大腿上,右手箍住她的兩個手腕壓在她頭頂的椅背上,左手隔著衣服撓她腰上的肉。
“嚶……不行……姐姐……哈啊……放開我……哈哈……我認輸了!”
白秋霧被撓得花枝招展幾乎喘不過氣,完全無力反抗。
周夢霞趁機大快朵頤吃吃吃把腦袋大的聖代吃了快一半。
周萬語看得有些心情復雜,把他捏在手心玩弄的白秋霧,卻被白夏雲治得服服帖帖,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時間已近黃昏,赤紅的落日沉入高樓大廈之間,橘色的湖面上灑下一道長長的碎金,遠處的紫金山淡如虛影。
一座座摩天大樓拼出的天際线像火燒雲下虛幻的海市蜃樓,南京的最高樓紫峰大廈在落日旁守望。
他撥動方向盤,讓小船追逐著落日一往無前。
女孩們嬉戲打鬧,晚風吹亂了發絲,腳下蕩著千年悠久的湖光。
他把手伸進水里,感受著時速十公里的緩流像流動的葡萄劃過掌心。
似乎連時間也變得慵懶,小船永遠追不到落日,太陽永遠不會落山,瞻前顧後的煩惱永遠追不上他們,錦瑟的青春也永遠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