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斯緹薩的房間很普通,跟宮野俊介的房間一樣屬於經濟型,空間充分利用,小陽台,床桌,浴室齊全,適合上班族和獨居學生居住。
在羽斯緹薩搬入之後,房間里的布置基本沒有什麼變化,或許也側面證明她無欲無求的個性。
桌上的水杯有動過的痕跡,甚至連電視都是開著的,此時正播放著某種風景紀錄片,只是音量調到最小,只剩畫面。
然而進入房間時,宮野俊介沒有看見羽斯緹薩。
“人,不在?”
問題是宮野俊介剛進門時問過看守的眷屬,聽說羽斯緹薩除了偶爾在走廊看夜景之外,從未出門。
看向小陽台,沒有,看向浴室,也沒有。
抱著疑惑和警覺,宮野俊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慢慢走到房間中間的吊燈下。
“羽斯緹薩?”
並試著輕喚一聲。
嗡。
宮野俊介感覺房間的色調忽然出現變化。
他猛地回過身,發現羽斯緹薩正站在門邊,將門反鎖,然後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宮野俊介壓低聲音。
“……沒用的。”宮野俊介對羽斯緹薩這種行為感到費解,“她一直在我們身邊,什麼也瞞不住她,包括我現在這句話,你不必要——”
“能的。”
宮野俊介瞪大雙眼,只因他既不理解羽斯緹薩怎麼做到,也不理解她這麼做的目的。
過了一會,周圍的空間安靜得能聽見宮野俊介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宮野俊介感覺有些耳鳴,一種莫名的興奮和不敢置信在大腦中激蕩,直到他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慢慢坐下。
“怎麼做到的?”
“作為裁決者,我被授權動用一部分地脈的力量,所以能使用魔術構成結界,隔絕所有視聽魔術。”
“地脈?”
“大地靈力源泉,大聖杯從中汲取魔力,每六十年舉辦聖杯戰爭,直到地脈枯竭——如今她已把一部分力量注入地脈,所以我能使用其中的一部分。”
“用她的力量,阻斷她的視聽,可能嗎?而且只要她發現我們從公寓消失,肯定會起疑心。”
“我們沒有消失,我們正在對話,現在的我們在意識海中,並非現實。”
房間一陣閃爍,色調忽然正常,隨後宮野俊介看著在一旁的床上,發現‘自己’正跟‘羽斯緹薩’在陽台邊談話,神態動作十分自然,雖然這種自己看自己的感覺相當詭異和陌生,但也證明羽斯緹薩沒有說謊。
之後房間色調重新變成那種淡灰色,就像凜冬之日,寂靜,枯燥,而陽台上聊天的兩人也消失了。
至此,宮野俊介相信羽斯緹薩參與這場儀式別有目的,而且是不能被阿芙洛狄忒所知的目的。
“那你這麼做,算是一種‘欺瞞’嗎?”
“看你怎麼想。”羽斯緹薩走到宮野俊介身旁,然後坐下,“你想反抗她嗎?”
“……我該怎麼確定你不是她派來套我話的?”
“因為我想反抗她。”
宮野俊介謹慎地看著羽斯緹薩,這個相貌美麗,擁有一種透明空靈感的銀發女人,言行舉止總是超出他的意料。
“也許這場儀式確實很亂來,但至於麼?這可是比暴雪天氣登山還危險的事。”
“你要協助我麼?”
羽斯緹薩自顧自地說,雖然宮野俊介的問題還沒結束。
“你是什麼時候產生這種瘋狂的想法?就不怕阿芙洛狄忒讓你出局?是在遇見我之前,還是遇見我之後?”
在宮野俊介問完之後,空氣變得更加沉默,羽斯緹薩慢慢撩起一縷銀發,美麗成熟的臉上仍然缺乏表情,紅色的雙眸看了下陽台外,導致宮野俊介也忍不住看去,好在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之後羽斯緹薩沒再說話,直到宮野俊介動了動喉嚨,咽了下口水,給出他的回答。
“我想。”
見宮野俊介終於表態,羽斯緹薩也露出更像正常人的神情,就像一個溫柔的少婦。
雖然宮野俊介不知道這是她的本性還是‘偽裝’,但至少正常人更容易溝通。
“我看得出,你並不願意戴上聖杯的鐐銬,所以我想和你談談。”
“連我的想法都看穿了?”
“因為你很弱,破綻百出。”
“什——”
“在身邊留下這麼多人,正常情況下,你撐不過三天,她們就是這種人,我比你更了解她們。”
“……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宮野俊介說,“那她也看出來了?”
“沒有,因為她很少關注你,她關注吉澤愛,因為她曾經單獨持有聖杯,而吉澤愛的遭遇在她眼里是一件有趣的事。”
“果然是她的惡意……”
“她沒有惡意,只是覺得有趣,越淫亂,情緒越強烈,她越享受。”羽斯緹薩難得使用一種生動的語氣和宮野俊介對話,“你自以為是所有人中最獨一無二的‘男性’,但實際上將你卷入這場儀式只是她覺得‘有趣’的一個因素,並不代表她在意你。”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把我當做路邊的小貓小狗更好。”宮野俊介松了口氣,“畢竟比起贏得勝利,我更想直接把棋盤掀了,然後結束這一切。”
“不想贏嗎?”
“想,但贏的話得淘汰她們,就像幾張弄髒的手帕,或許阿芙洛狄忒不會在意,但我在意——雖然我不敢暴露這種想法。”
“不想有人因你而死嗎?”
“既因為這一點,也因為我始終不明白,阿芙洛狄忒這麼做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她看起來是全場唯一沒有任何好處的人,但我不相信她只是純粹為了取樂,這是直覺。”
“遺憾的是,你的直覺是對的。”
“所以為了凜,我只能這麼做。”說出這些連遠坂凜都只能意會的最大秘密後,宮野俊介將問題拋回羽斯緹薩,“這是我的理由,你呢?”
“我的理由是,阿芙洛狄忒想完成儀式,擊穿世界外側,連接根源,並侵蝕英靈座。”
宮野俊介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兩百年前,當我獻祭自己,成為大聖杯爐心時,我期望聖杯戰爭的完成能為全人類帶來福祉和救贖,而今她復活了我,卻是利用這場儀式連接根源,侵蝕英靈座,這將導致極其可怕的後果——在此之前她將獻祭這座永夜城的所有人,讓世界墮入地獄。”
在宮野俊介眼中,羽斯緹薩臉上此時浮現的慈悲表情,讓她宛若聖女。
“而救贖全人類,也是我唯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