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琉璃燈
夏裴夙還記著適才小牡丹說“不喜歡給他親”,又因為錦屏的謠言大不虞,聽到明鷦的問題,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給了老婆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若納她為妾,你應允嗎?你是正妻,可行與否,全憑你一句話。”
明鷦抬起頭來,呆呆看著夏裴夙,心中生出未曾體味過的酸澀,他說這話,便是確有納妾之意,那些人說的都是真的。
怎麼這樣啊,才成親,就要納妾!
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小明鷦自知家入夏家是來當賢妻的,可不能嬌縱任性,不讓納妾。非但不“賢”,還會得罪丈夫公婆。
“有多一人照料夫君起居,是好事,我怎會不應允呢?”
空氣忽然凝結,夏裴夙神色喜怒難測,陰沉目光有點瘮人,明鷦只覺背脊發涼,胸中忐忑,攥著袖口的小手,手心冒汗。
最終他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一連三日,刑部侍郎夏大人,全身心投入新職位,在新帝守孝不干活的這段日子里。
作為新晉替補閣臣,和老頭們分頭處理各式各樣的奏報。
除了這里春汛泛濫那里盜匪橫行的政務,還有各種官員之間的彈劾指摘,誰的衣冠違制了,誰家親戚侵占民田了。
要一件件嚴謹應對,考驗的就是時間,精力。
內閣看他年紀輕,便拿這些小事給他練練手,而刑部尚有少司寇的本職,要准備新皇登基大赦的死刑犯名單,還得把陳年積案盡量清掉。
等皇帝垂詢時,也好交個干淨答卷。
最最要緊的是,小皇帝剛繼位,政局動蕩,皇位不穩,二皇子與皇後一系在朝中勢力不可小覷,要干掉他們,就得盡快將他們排擠出權力中心。
人忙起來,是沒空想色色的,倒是被冷落數日的明鷦,察覺到丈夫態度變化,坐不住了。
夏府本就冷清,他來找她,盡管老占便宜汙言穢語,但……他不出現,日子愈加孤單無趣。
摸著良心說,對小明鷦而言,和壞男人在一起,又刺激又新鮮,他讓她看到了一些沒看到過的“東西”,比如陽物,學到了一些沒學過的本事,比如“相濡以沫”。
實際就是,她想他了。
他不來找她,她可以去找他嘛,明鷦從不搞“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套,打定主意就和丫鬟們一起去書房等某人。
夏裴夙忙完公務,披星戴月回到家里,就看見書房外面掛著兩盞七彩琉璃燈,一群女孩圍坐廊下,吵吵鬧鬧地玩游戲。
“你們在干什麼?”
二少爺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突然出聲,語氣陰惻惻的,小姑娘們打了個寒顫,瞬間安靜。
這幾個陪嫁小丫鬟,個個都是機靈鬼,這種場面當然是犧牲主人,把惡霸姑爺交給自家小姐對付,乖乖巧巧向夏裴夙行個禮,快手快腳收拾散落的紙條,自覺退散。
其中一個有點招風耳年紀最小的,臨走還從明鷦手心里挖掉個什麼東西,對她吐舌做了個鬼臉。
被留下的二少奶奶,發髻上粘著一堆白紙條。
和之前一樣,臉上盡是干壞事的小孩,被長輩抓包的心虛尷尬,不過夏裴夙卻沒有像上次那樣發火。
“那個小丫鬟剛才拿了什麼?”
“冰霧?她拿了鈎子,我們在玩藏鈎。”
“你頭上貼得亂七八糟,都是因為玩輸了?”
“嗯,但她們輸得比我多!”
暖紅燈光下的小美人方桃譬李,仰著小臉,為她的“戰績”爭辯。
夏裴夙坐到她身邊,替“領養的女兒”把紙條一根根撕下來,無奈嘆息,十分溫柔。
“下次要玩這些,還是乖乖躲在屋里玩,等過了國喪就好了。”
“嗯,我來這兒是為了等你。”
“為什麼不在書房里等?”
明鷦搖搖頭,“沒得主人首肯,怎麼好隨便進人家書房呢。”
小牡丹雖年幼貪玩,但大家閨秀的教養禮儀,倒是半點不缺,夏裴夙心中暗贊,愈發喜歡,也不著急進屋,就坐在朦朧琉璃燈下陪她說話。
“我聽你幾個丫鬟,有叫凍雲,有叫冷霜,這個叫冰霧,怎麼全是天寒地凍的?”
“哈哈哈,還有一個凝雪,是我爹爹起的名,那時候我還小,因父親調任舉家搬去南邊,她們都是在金陵買的小丫鬟。”
“原來如此。”
明家老頭被貶了官,心灰意冷,所以給丫鬟起名都愁雲慘霧的,倒也有趣。
不過小牡丹刻意回避父親左遷,只說調任,是她不知道呢,還是不願提?
夏裴夙心眼多,不再繼續這個敏感話題,淺笑詢問。
“鷦鷦怎麼想起今晚來找我?是有事嗎?”
“因為……因為你一連幾天都沒來主屋,我猜想應當是上次說了什麼不順耳的,令你心存芥蒂,今晚是來致歉的。”
“哦?倒也不至於心存芥蒂,僅有些小小不快罷了。”
小美人說得一本正經,某人內心竊喜,笨蛋總算開竅了,哪有剛成親就願意給丈夫納妾的,這不明擺著不在乎自己男人麼。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不喜歡被你親的。哪怕是實話,也過於傷人了,畢竟我們是夫妻。”
“……”夏裴夙仰頭瞪著天上弦月,深深吸氣,強忍住把老婆揪住,狠抽一頓屁股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