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畢,似是再沒力氣,雲璟握著她的手垂了下去,他穿著的那件白衣上端幾乎被染成了血衣。
好似傷口還在淌血的不是他一般,他穩穩立在她身前瞧著她。
雲卿唇瓣都是抖著的,更莫論這時啟唇答復他那句話了。
他問她這下可滿意了,雲卿也自問一番,她可滿意了,這下應當是滿意的吧。
不知過了多久,雲璟到底還是未能聽到他的答復,轉身出了廂房,她見他邁出最後一步時還踉蹌了下,身體好似要撐不住了。
雲璟離開她視线後,雲卿只覺全數力氣也伴著他的離去而被抽走了一般,手軟綿綿的再無一絲力氣,支撐不住身子跌坐了下去。
梨花簪沒了控著的力道,滑落到地上,清脆的一聲響蕩在耳畔也在告知雲卿,她方才做出了什麼事。
雲卿斜靠在矮榻邊沿處,先前握著梨花簪的手抬了起來,血跡映入眼簾,手上全是血,甚至辨認不清先前的顏色。
全身發涼,四月里分明打了春,穿得衣裳也多,雲卿卻止不住的全身發顫。
冷……好冷……冷意浸潤四肢百骸,包裹住了她,無半分能躲避的余地。
雲卿只知道自己坐了好久好久,直至手上的血跡干涸了,腿腳也因著姿勢一直未變麻得無法動作。
緩了好久才攢夠了力氣支撐著起身,身前那處繡著繁復花紋的絨毯也潤滿了血,顏色暗沉了不少。
他先前走的時候合上了門扉,這回兒雲卿便是打開都覺得有些難,恰好這時有一個仆從打扮的人經過,那是花舫的小廝。
許是她這幅模樣太過嚇人,喊住小廝時他回身望他都有些驚恐,雲卿拜托他稍息片刻,回到自己廂房之中拿了上舫前配置著的手牌來。
小廝接過,仔仔細細辨認一翻後打了一盆熱水來,一並帶來的還有一塊皂角。
皂角抹了一回又一回,直至握簪的那只手手心的皮肉都擦紅了雲卿還未罷手,一回又一回的重復著動作,可仍覺那股子血腥味還滿溢在鼻腔里,久久不散。
“啊!”
回憶驟然終止,鼻腔涌入溫水嗆得她咳嗽許久,回過神來才猛然發覺這處早已不是一月前的廂房了,緩緩抬了手心放在眼前,手心已然被池水泡得發皺。
雲卿一手揉了揉額角舒緩了那股子窒息感,又靜坐了些時才起身。
雲卿拿帕子絞干了頭發後回了自個房中,一場夢過後本以為過了許久,見了日頭才發覺不過小半個時辰。
這會兒時辰尚早,方才淺眠一覺現下倒不覺困了,許是水汽太過這會兒倒是有些口干舌燥的,遂坐在桌幾前斟了杯茶喝著。
茶水帶著涼意,一杯下肚,燥意消失無蹤,獨獨留下滿腹憂愁。
先前故意忽略的記憶回籠,如今過了這麼些時日再細細想來,雲璟那句話依舊響在耳畔。
他說,這下可滿意了?
現下她知道答案了,她是不滿意的,她從未滿意過,她後悔了,她不該傷他的。
閉目可見的,是他最後踉蹌著走出去的背影,以及滿片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