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鄰妖月國的正北方,是紅顏界最為寒冷,最為凶險的領域,其名為極北之地,雪峰、雪山、雪嶺、雪原,在這蒼茫的白色大地上,成片相連,點綴出一番壯麗的山河雪景圖。
而這在片險惡的極北之地上,有一小國,平民生活其間,其名為雪嶺國,這些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每日清晨醒轉,都會走出房門跪倒在雪中,向正北方向匍匐作拜,虔誠稱頌那在他們心中,宛若神靈一般的威嚴名字。
“不敗帥。”
能護著平民組成的雪嶺國,在極北險惡之地,抵御一波一波凶悍獸潮存活下來的救世主,正是駐扎五百年已久的不敗軍,而這不敗軍的創立者,當今的最高統領,正是當今紅顏界七大赫赫有名的紅顏七尊之一,人頌“不敗帥”。
無論是貪圖於雪嶺國靈脈本源的強橫勢力,還是被靈脈本源所吸引的潮水般凶猛異獸,都會在不敗帥那磅礴得不像話的霸道靈氣,與黑龍貼身肉搏也不會受傷的蠻橫肉體,還有那足以貫穿蒼穹的霸王真龍槍,徹底撕碎碾壓,以最慘烈的死法,敗在她腳下。
不敗帥自修煉大成橫空出世以來,五百年間生平大小戰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二戰,戰績三萬六千七百四十九勝,三平,零負,“不敗帥”之名當之無愧。
雪嶺國最北之地,有一座萬丈深淵內拔地而起的高聳孤峰,從峰頂衍生向無數如巨蟒一般漆黑鐵鏈,緊緊箍在雪原大地上,終年的滔天大雪讓這漆黑鐵鏈都復上了一層厚重的雪層,凝結成冰,宛若一根根被冰雪雕琢的黑蟒,連接在這天地之間。
冰雪鐵鏈之上,無數身著黑甲的女兵,駕馭靈功踏鏈而行,來往穿梭在雪原和峰頂的威嚴要塞之中,或是運送物資,或是調遣兵員,或是傳遞實時獸潮軍情。
大雪縹緲的蒼茫天空上,無數飛龍拉著漆黑的龍紋戰車,飛行穿梭其間,這些飛龍原本是獸潮中最為凶悍,最難以對付的凶獸,如今卻都乖巧得跟綿羊一般,低頭恭順,在不敗軍眾女將的吆喝指揮下,成了最忠誠的馴獸。
孤峰之頂,鋼鐵與黑岩組建的高聳要塞之中,西南高地上有一座守備森嚴的軍營大帳里,素來生人莫近,不歡迎外人的不敗軍中軍大營,如今卻從遙遠的南邊,押送來了一名特殊的客人。
這客人是個戴著眼鏡的土氣小姑娘,靈氣不強境界不過築基七層,比馬車上左右兩邊負責押送的兩個金丹一層不敗軍低階侍衛,都弱了幾分。
自從被妖月分宗被不敗軍暗部夜襲屠戮殆盡,她被這群神情嚴肅凶悍的不敗軍軍士抓獲押送後,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極度害怕的狀態,目光一旦抬起與一個清冷的女兵面對面,都會嚇得臉色大變,然後雙臂緊緊抱在懷里不斷發抖。
其中緣由,正是她那雙特異的眼睛體質。
她這雙眼睛名為見真之眼,僅僅一眼便能將眼前的景象所有細節,深深刻入腦中,在用她最精妙的丹青筆法繪下。
若是繪人,還能看出這人物的實力、靈氣、體質、身體狀態、性格特征、精神狀態等等,是一個稀有的情報系人才。
也正因如此,妖月宗才不會嫌棄她實力低微,天賦低下,將那收納入分宗之中好生照料供吃供穿,讓她每日盡情繪制她最喜歡的情色繪卷消遣作樂。
所圖的就是養兵前日,然後關鍵之時放她出來對目標人物進行實力測繪,作為妖月宗抵御強敵的重要作戰工具。
只可惜,她這出色的見真之眼天賦,有一個很大的不足,就是能看出一個人身上背負的殺氣,殺氣越重越讓她靈魂顫抖,畏懼不已,這也是導致她實力難以提升的重要緣由。
自上次火鳳府繪制完那名為明鏡塵的小姑娘,把繪卷提交給宗主後,火鳳府被妖月宗主下令,以雷霆之勢覆滅,將那明鏡塵搶回總峰再無音信,而自己也被總部派來傳話的人嚴格下令,不能將消息和那人形象透露半分,若有違背休怪,妖月宗必將以最慘烈的懲罰讓她生不如死。
這名叫趙小杉的眼鏡娘,屬於文不成武不就,比尋常人強了些,卻又是修士中最為差勁的那波,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她天性懦弱膽小,天賦又差,哪怕妖月宗沒有什麼嚴重懲罰,只是把她驅趕放逐,恐怕也是混得十分慘淡,所以她對妖月宗的命令嚴格執行,從未跟她人透露半分。
哪怕麾下勢力火鳳府被妖月宗屠戮,讓不敗軍感覺沒面子,屠了自己所在的妖月分宗以儆效尤,自己也被抓獲,趙小杉心心念念想著,“無論如何我也報答宗主大人收留庇佑的恩情,無論敵人怎麼折磨我!我都不會將那人的樣子透露半分!”
飛龍拉著的馬車一路滑翔,伴隨翅膀扇動激起的巨大氣流,在雪塵翻飛中馬車平穩落地。
兩個護衛打開了車門,一左一右押著趙小杉,往那中軍大帳踏雪興趣。
自從進了軍營,趙小杉臉色煞白,整個人都不好,若要說那日在危名顯赫的火鳳府,只是讓她心中畏怯的話,今日在不敗軍中軍大營,她就是極為害怕,每一步踏在雪中,腳便會發抖,看向每一個面無表情的來往女兵,仿佛在看什麼惡鬼猛獸一般。
當她離那中軍大帳中越來越近,不知為何趙小杉心中的畏懼感越來越強烈,仿佛那帳中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絕世凶獸。
大帳拉開,里面光线黑暗,看不太清陳設,只能勉強看出兩排各有五名氣勢不凡的女將,神色不善的上下打量這進入帳中的趙小杉,眼神中頗有些輕蔑,仿佛在說“此等軍事重地,你一個小弱雞也好意思進來的?”
營帳最深處,有一個高大修長的黑影,似乎閉眼陷入酣眠,看都懶得看那趙小杉一眼。
護衛押著趙小杉進入帳中,朝她腿窩一踢命她跪下,然後謙恭抱手,徐徐退出帳外,拉上了簾幕,讓這本就幽暗的營帳,變得更加陰森。
此時的趙小杉,強忍住因為害怕要尿出來的衝動,匍匐跪地身子不斷發抖。
她現在的感覺,就是被一群絕世凶獸給包圍,只要其中任何一人露出一點垂涎,滴下一滴口水,恐怕瞬息之間自己便開腸破肚,血肉分離,化作那人的一餐甜品。
帳中坐在左手下方的一名女將,咄咄逼人開口,“你妖月宗好大膽子!那火鳳府再怎麼說,也是我不敗軍旁系麾下的勢力,實力雖然平平但好在態度誠懇謙卑,每年繳納的供奉並不少。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妖月宗不由分說把火鳳府給滅了,還把繁花城給屠了,多年沒有大戰,你妖月宗現在已經變得這麼猖狂了嗎!”
那趙小杉被一威脅,嚇得哭了出來,嗚嗚喊著,“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沒干!我什麼都沒做!我只知道吃飯睡覺畫春圖!我就是個弱雞廢物!各位大人饒命啊!”
不敗軍女將身上殺氣雖重,但也都是庇佑一方體恤平民的義將,這小姑娘如果氣場再剛硬點,她們還好跟她聊聊,被她這一哭一鬧,跪在地上像個嚇壞了的小雛雞一樣,讓一眾女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嘆了口氣一時沒了轍。
“陳將軍,你語氣太衝了,嚇壞了人家小姑娘!”一旁另一個女將聲音溫柔,輕聲責怪了一句,看著趙小山溫聲說道,“小姑娘,你別怕,我們只是有些疑惑問問你,你老老實實答完我們就放你平安離開,好不好?”
“是!是!”趙小杉朝那女將磕了兩個頭,“只要我知道的,大人盡管問,我必定知無不言。”
那溫柔女將見趙小杉肯配合,微微點頭以示贊許,“我且問你,為何你們妖月宗無緣無故要屠我不敗軍麾下的火鳳府?”
“因為府主得了一個體質特殊的女子,能提煉天地靈氣化作靈丹妙藥助人提升實力,我們宗主惦記便命人將那女子給奪了。”
這個說法江湖有一些謠言在傳,不敗軍眾將也是知道的,今日聽趙小杉坐實便沒更確定了幾分。
紅顏界崇尚實力與修煉,殺人奪寶本是常事,大勢力瞧上小勢力的東西,吩咐一身如果小勢力不乖乖獻上的,直接把那勢力給屠滅了搶東西也是很平常的事。
溫柔女將一聽微微點頭,“那殺人奪寶也就算了,可為何會遷怒繁華城的無辜百姓?印象中妖月宗主雖然惡名顯著,但也不是個是非不非的性子,近些年她懶散無為,蝸居一角不主動與其他勢力起衝突,大家本可以處得很太平的,是什麼事刺激得她一改性子,變得這般狠辣殘暴,不顧後果?”
趙小杉根據自己知曉的內容,把同門間暗中傳的話說了出來,“聽說那女子很得宗主大人器重,那女子給宗主大人提了個請求,就是宗主大人幫她一報火鳳府和繁花城的囚禁羞辱之仇,只要宗主大人願意給她報仇,她從此就忠心給宗主大人賣命,替宗主大人調制能提升實力的靈丹妙藥。宗主大人聽她哀求得那麼真摯,一時動容便命手下幫她把這事給辦了,以換取她從今往後死心賣命。”
這個解釋也十分合理,眾女將竊聲議論一陣,沒發現什麼問題。
一名女將尋思一陣向為首之人勸道,“大帥,如今我們也屠滅了她們一個分宗,繳獲了她們的靈藥秘寶,也算是兩邊打平各找回場子,要不這樣就算了吧。”
另一女將也勸,“是啊,那妖月宗主也是同為紅顏七尊,麾下勢力也不比我們差,兩邊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沒好處,我們還得坐鎮極北守衛靈脈本源,實在是沒工夫跟她們那群瘋女人折騰。”
“一個實力低微,就連喻鳳裳都能輕松拿捏的鄉下女人,就算能煉制靈丹妙藥能強到哪里去?恐怕她這輩子練到死也沒法讓妖月宗主提升一層實力。”
“就是就是!妖月宗主怕是實力停擺已久,久久不能突破急紅了眼,才會病急亂投醫干出這等蠢事,我們大可不必為了這點不起眼的小甜頭跟她們鬧翻臉。”
其他眾將紛紛附和,可為首黑影中那人,卻是一直閉著眼一言不發。
眾多女將中,右手首席的女將最擅長揣摩上意,見她這般態度,知道她心中仍有疑慮,眼珠一轉尋思一陣,對那趙小杉問道,“跟我們不敗軍的线報,只有你親眼見過那女子,把繪卷交回給了妖月宗主匯報那女子的情況,妖月宗主才肯下令滅府抓人的。既然如此,你能否憑借記憶把那女子容貌重新繪制一遍?”
跪在地上的本以為眾將放過自己,自己能撿回條命,一聽到這要求趙小杉嚇得身子一抖,匍匐磕頭哀求道,“各位大人,我宗主大人下了封口令,決不能透露那女子情報半分,不然各位大人哪怕放我走,我也是條死路。”
“你好大膽子,膽敢違抗本將命令!”那女將大怒,揚手射出一根針,插在那趙小杉的頸子上,霎時間一股痛苦和麻癢感席卷而來,難受得讓趙小杉在地上拼命打滾,不斷哀求,可就是不願意答應這麼個簡單的請求。
她這異常的反應,眾將分明瞧出一些不對勁來。
若真是一個普通的,能讓人提升實力的鄉下村姑,為什麼要封口還要封得這般徹底,看這樣子若是她繪制了丹青暴露了消息,恐怕妖月宗給她施加的懲罰,比這痛癢難忍的毒針,更令她痛苦萬分。
那女將收了毒針,任由趙小杉跪趴在地,眼淚鼻涕口水淌了一地,反身拱手向正中黑影,那個尚在閉眼酣睡的高大身影稟告說道,“大帥!以屬下之見,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那個女子應該不像坊間傳言那樣,是個讓人能提升實力的尋常煉藥師。如果想知道確切情報,情容許末將把這小姑娘拷問一番,待她繪制出丹青繪卷,再給大帥稟告。”
終於那黑影有了反應,微微點頭,那女將謙恭領命。
一個時辰過後,那女將滿臉郁悶走進中軍營帳,其他同僚紛紛問道,“如何?她願意畫了嗎?”
那女將無奈搖頭,“我能想到的所有拷問法子都試了,再試下去那姑娘非死不可,可她就是不肯說。剛才幾鞭子她遭不住,已經昏死過去,現在我也不知該怎麼辦。”
其他眾女將一聽,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顯然這件事引起了她們的興趣,按理來說只是繪制一個尋常女子的相貌,算不得什麼大事,為什麼她會一改軟弱性子,這番寧死不從。
終於那依然閉眼的黑影,微啟暗黑色口紅的冷艷朱唇。
“帶過來,本帥親自問。”
一身血汙傷勢的悲慘趙小杉,再次被兩個護衛丟進帳中,從外面舀了桶冰水倒在她身上,將她淋醒。
像個可憐的待宰小雞那般,趙小杉抬起頭,虛弱的聲音嗚嗚哭道,“我真的不能說!我真的不能說!求求各位大人發發善心,饒了我吧!求求你們!”
正在這時,那黑影徐徐睜開雙眼,冷冽如寒潭之水的藍眸,望向了趙小杉。
趙小杉不過跟她對視一眼,霎時間一股今生從未有過的強烈恐懼,自渾身上下爆發開來,她再也忍不住竟直接嘔吐在地,身下也不受控制的屎尿齊流,瞳孔因為過度驚駭幾乎要發散。
一息,僅僅一息,她再也遭不住,從喉嚨中拼命擠出一絲聲音。
“我畫……我畫……只求大人別在看著我了……”
一個時辰後,一張丹青繪卷由護衛捧在托盤上,懷著敬畏的步伐跪呈到為首那黑影前。
那黑影深吸一口氣,伸手拿過繪卷,漫不經心展開,用她那雙冰潭藍眸輕輕掃了一眼。
忽然間,那藍眸猛張,數百年來未曾讓她動容的寒霜表情,此時竟變得極為豐富。
垂淚,痴狂,狂喜,憤怒,嫉恨,抓狂,如同畫片般接連閃過。
眾女將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捧著手畏畏縮縮的,等待那人的指示。
蹭的一聲那人猛然站起,帶動身上黑氣纏繞的盔甲鏗鏘作響。
如同一只懷有滔天怒意的遠古凶獸,自胸腔發出一聲怒吼,渾身上下的霸道殺氣自中軍大帳彌漫而出,激得雪塵翻飛。
殺氣過處,不敗軍士兵紛紛色變,戰戰兢兢朝那中軍大帳的方位跪倒在地,不住顫抖。
天空中的拉車飛龍,被這殺氣一逼,嚇得身體劇烈踉蹌,把拉的貨都凌空摔下去不少,引得駕車女兵一番狠狠的鞭打喝罵。
有些體型較小,又飛得離中軍大帳比較近的飛龍,竟一個遭不住,被這殺氣一催,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直直栽落雪中,把戰車都給摔壞了。
而這恐怖氣勢的源頭,不敗軍最高首領,紅顏七尊不敗帥,用她那暗黑朱唇狠狠下令。
“不敗軍全軍出擊!不計一切代價踏破妖月宗!奪回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