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強和人販子在公園躲貓貓時，十多輛警車圍著一片老居民區停著，另外十多輛已經包圍公園。

　　沒過多久白娉婷就帶著二十多個民警找到了正被追打的李強，沒有二話二十多個民警跑上去沒過多久就將剛剛還不可一世的人販子制服。

　　李強和白娉婷又跟隨民警趕往老居民區。

　　搜索仍在進行，不斷有人販被民警拷上手銬，反剪雙臂押解出來，也不斷有孩子和婦女被解救……

　　一直到處尋找無果，絕望痛苦的家人聞訊趕來，等待著，看見那一刻，痛哭失聲。

　　“抓了四十多個了，加上那邊的二十多個，快70個了，里面怕還有。這人販子團伙要是不除，想想盛海還得有多少家庭受害……”

　　“孩子救出來16個了，女人9個，據說可能還有。”

　　“天殺的人販子……”

　　白娉婷和李強一起，站在密密麻麻，群情洶涌的人群外面。

　　兩名女警一左一右攙扶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走出來，那個特殊的等待人群中，突然一聲，撕心裂肺：“妮啊……媽媽在這啊”。

　　一位憔悴的母親張開雙臂痛呼一聲，踉蹌幾步，當場暈了過去。一樣身體顫抖的父親連忙抱住妻子，望著女兒張了張嘴，卻哽咽發不出聲音……

　　良久，他才道：“妮不哭，回來就好。媽媽沒事，她就是太累了。我和你媽天天夜夜在街上找你，你媽她……已經三天三夜沒睡過一下了。”

　　其實為了保護受害人的隱私，小女孩的臉上蒙了公安脫下來的制服外套，但是作為父母，又豈有認不出來自己女兒的道理。

　　這樣的場面不斷在上演，媽媽、爸爸、爺爺奶奶……一雙雙眼睛含淚在等待、期盼。

　　白娉婷已經兩眼通紅，泣不成聲，淚水抹了又淌，抹了又淌。

　　和她一樣，這一刻不管是警察也好，純粹圍觀的群眾也好，無數人都在為眼前一幕幕家人重逢的場面默默抹著眼眶。

　　等待的家人中，有人手里還拿著大疊大疊的尋人啟事……結局有人激動，也有人失望痛苦。

　　每當人販子被押解上警車，短短的一段路，遭遇了人群扔來的石子磚頭等雜物的擊打。

　　若非警力組織充足，竭力阻止，他們很可能就被憤怒的群眾，尤其是受害者的家人，打死在當場。

　　有找到孩子、女兒的受害者家人過來向李強和當初一起追人販子的幾人致謝，鞠躬，要下跪……李強等人忙著一個個攙扶，安慰。

　　“你看那個孩子。”遠遠地，白娉婷悄悄提醒了一下李強。

　　隔著人群看到孩子的鞋，李強明白了，這正是他們最早發現人販子當時，她抱的那個孩子，此刻他正被抱在一個穿著高檔內斂，氣質很不普通的女人懷里。

　　“謝謝你們，謝謝。”女人對著趙老四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緩緩起身，抬頭道：“請問各位恩人，孩子的父親和爺爺，現在也正從燕京趕來，到時候還望一定要來家里吃飯。”

　　“這……”幾人猶豫了一下。

　　“謝謝大姐的好意，你的心意我領了，吃飯做客還是免了，我們之所以抓人販子，是因為他們可恨，並不是想得到你們的感謝，這些也是我們身為新時代的人該做的。”李強拒絕道，他是真不想和當官的撤上關系。

　　而其他人見李強作為領頭的都拒絕了，也不好意思答應，紛紛表示婉拒。

　　女人點頭，再次抱著孩子深深鞠躬：“這是孩子爸爸和爺爺的名片，還請接下，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開口，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幫忙。”

　　女人走後，李強等人把注意力轉回眼前，一邊看著，一邊感慨著，同時也激動著……

　　不斷有市民上前來夸贊、詢問，不斷有家人過來表達感激……李強也是心懷激蕩，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種被榮耀和真情實意的感激包圍的感覺，真好！

　　…………

　　出租車後排，白娉婷眼眶依然是紅的，但情緒已經調整過來了，相應的，她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重點。

　　自己個兒低頭想想，吃吃笑一會兒，想想，又笑一會兒。

　　憋笑憋到肚子疼，她忍不住俯身過來，在李強耳邊輕笑說：“剛剛你為什麼一定要拉著我跑？你一個人跑恐怕早就跑掉了。”

　　氣息在耳後輕拂，這一刻其實沒戀愛過的白娉婷完全少女模樣。

　　李強一臉認真的道：“白姐這麼漂亮我怎麼可能舍得丟下你獨自跑，更何況要不是你護著，估計我早被那些沙龍里的人瓜分了。”

　　“哼！你知道就好。”白娉婷說完就不時想著剛剛的經歷，把兩手交疊在李強肩頭，趴在上面，連身體倚著了也沒注意。

　　哪怕除夕夜兩人跳舞，她都沒有過這樣自然的親近。

　　大概這一刻連白娉婷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神、表情、動作全部加起來，用後來的話說，就等於在臉上寫了五個大字：

　　【我被你撩了】

　　其實她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就會因為身不由己，有太多煩惱和愁緒，兩個人之間，也再難保持這種自然而恰當的狀態。

　　所以李強當然也不會提醒她，雖然他忍不住會猜想，如果自己現在直接把人按倒，大概也就按倒了吧？

　　回到王宮飯店附近，白娉婷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特意叮囑道：

　　“接下來，你就呆在房間里吧，我會讓服務員給你送飯，相關消息，還有報紙、雜志，也會一起帶來給你。”

　　“報紙？”

　　“對啊，報紙、氣功雜志，我估計很快就該出來了，除了報道公安出動，市民見義勇為，打擊犯罪，我猜還會有很多關於韓立大師的消息……你不關心麼？”

　　李強當然不關心，身為重生人士，他還是有些自信的，往後的自己決對是財經的焦點人物。

　　李強並沒有跟隨白娉婷回王宮飯店，而是出了門找了兩個小時，終於找到地方把參拍報名報上，交了保證金，留了大哥大電話。

　　因為是上海史上第一次進行國有和集體商店拍賣，政府方面專門抽調了各個部門的人，組成了一個專項管理辦公室，大概也可以叫拍賣組委會。

　　報名的時候辦公室冷冷清清，人很少，接待辦手續的人當然也不熱情，這年頭政府工作人員幾乎都不熱情……

　　只是他一副似乎很不願意看到李強報名參拍的樣子，有點琢磨不透。

　　出門後直奔報刊亭查了近段時間的各種報紙，李強發現這次拍賣的宣傳力度其實偏小了，很多人大概都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就算知道的，因為事情太新鮮，敢下決心的人估計更少。

　　這麼一合計，李強心里嘀咕了一句：可操作空間很大啊。

　　果然，當天晚上李強的大哥大上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喂，是李老板嗎？”對面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

　　“你好。”

　　或是因為聽著聲音太年輕，對面愣了一下，說：“李老板上午剛報名參拍了對吧，電話我們也是剛拿到……”

　　這一句其實是在暗示他們在政府方面，尤其拍賣工作專項辦公室方面的關系。

　　李強不接茬。

　　“其實這次參拍的人不是很多，我們之間都算熟，有空會私下聚聚……李老板不介意的話，6號下午來山海茶樓，大家認識一下？”對面電話里繼續道。

　　果然有暗箱操作，這是要掂一下我這個攪局者的分量了，李強想了想，說：“好。”

　　掛斷電話。

　　“串標，官商聯手……”

　　李強當即做出了判斷，這種情況下，基本上可以認定，那些人已經把路鋪平，利益蛋糕也已經分配完畢，他要進場會很難。

　　報名了，一樣會被踢出局，官面上的資質審核等雜七雜八的理由，私底下的各種陰招……都不是現在的李強能輕松應付的。

　　可是這批南京路的店鋪是李強留給自己退路，萬一生意場上失敗他還可以靠這些店鋪過上富裕的生活。

　　總共就兩次報紙中縫小方塊宣傳，這個宣傳力度下參與的人不可能太多，所以才能在相關部門配合下，抱團暗箱操作，把37家國營和集體商店好次歸類，分一分。

　　這手法和人，都不必自己嚇自己給想太深，真那麼深的人，壓根不必這麼干。

　　同樣的也不必以為這些人能有多高端，草莽時代，這才第一次試水，真高端那批人還得過兩年才把注意力轉到這邊呢，而且到時候才是大頭，那時候賣的可就不是小小幾個店面，而是一個個偌大的國營廠，成棟成棟的樓和樓底下的地。

　　其中甚至有些連拍都不上拍，商量著說個數就弄走了。

　　“怎麼了？接了一個電話就變得憂心忡忡的？需要我幫忙麼？”柳艷依偎在李強懷里，關切的注視著李強。

　　“就是一幫子這些年弄了點錢的土炮為主，摻幾個有點真門路關系的而已，不用慌。”李強說著話用力的揉了揉覆蓋在柳艷胸前的大手，接著道：“要是條件允許，我給你留一個店面，到時候一輩子都沒什麼好擔心。”

　　“我聽你的。”柳艷說完就親上了李強的嘴唇，女人是最需要安全感的動物，一直以來她都有些擔心自己和李強的奸情被丈夫發現，被掃地出門，到時她就一無所有了，可現在如果有了經濟生活保障，哪怕離婚她也不怕了。

　　隔天，1992年10月5日，盛海股票認購證第二次搖號。

　　50%的中簽率，只搖單號中簽或雙號中簽，所以對於擁有百連號的人來說，沒有任何運氣的說法，李強的4979張認購證，中簽2490張。

　　整個滬市在一片頹勢中不斷掙扎、滑落，人們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這波即將發行的新股上，形勢預估十分樂觀，李強和柳艷去沙龍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了一會兒，聽到一個消息：

　　這批新股中上市最快的一支，也要等到10月16號。

　　可是臨州那批國有和集體商店拍賣，是10月7號，所以李強已經來不及了。

　　回到房間打電話給胡彪碇。

　　“胡總你還在到處想辦法買認購證嗎？”

　　對面很激動：“是啊，是啊，兄弟，你有路子介紹給我？”

　　“我這里可以轉讓20套，包括這次抽中已經買下的新股1000張，還有後續兩次的搖號機會……你看看吃不吃得下開個合適的價格，我考慮下，你要是吃不下就找楊禮昌，我也會打電話給他。”

　　胡彪碇是什麼感覺呢？

　　霎時間心頭一寒。

　　股神要出讓認購證，認購證要死翹翹啦！

　　“我這邊急需一點資金做別的事。”

　　還好李強及時又補了一句，胡彪碇才恢復過來，而且有一點，他並不知道李強手上有57套，他覺得……一定很多。

　　這麼一想，事情就很合理了。

　　李強沒打算坑胡彪碇，因為認購證的暴利，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問題只在於，他為了商鋪和時間犧牲的數額大小。

　　胡彪碇只要不是瘋了亂開價，肯定有得賺。

　　胡彪碇當然也不傻，他最聰明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己不夠聰明。

　　於是，擱下電話，他找來一個手下，整一上午，這個手下都在外頭“賣”，賣他手頭“這次1000支中簽號買下的新股加20套白板”。

　　請出價。

　　狂熱的市場，一上午數百份報價，剔除那些把別人當傻子的，不靠譜的，綜合其他報價，取了一個適當數額，胡彪碇再往上加了十幾萬……這是對股神的尊重。

　　而後胡彪碇又打電話給楊禮昌，兩人商量好後最終決定一人買下一半。

　　“1960萬，柳小姐那三套120萬。”

　　這天中午，李強接到了胡彪碇的最終報價。

　　電話里的胡彪碇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我知道兄弟你肯定比我清楚，這樣我還有不少可賺，我是這麼想的，主要為個面子……想在偷狗佬他們那幫蠢貨面前抖一把，我有20套認購證，我賺大了。”

　　“要不這樣，兄弟你如果需要什麼進口貨，你說一聲，我另外按當地的價給你弄一船，一分船費不賺，而且保證不牽連你。”

　　“……”

　　交易談成，但是因為涉及的程序和金額問題，雙方還需要中人，胡彪碇那邊找的是李強的老熟人楊禮昌。

　　李強去找了白娉婷，這里的大額交易需要中人，一般都會經過她。

　　“全都……賣了麼？”白娉婷看見李強，原本忍俊不禁，但是聽完他的話，反問這一句的時候，神情除了意外，很難說是怎樣一種心情。

　　當李強說他准備賣掉全部認購證，不單意味著他這次會馬上回去，還意味著，原本理所當然的第三次，第四次，他不會再來了。

　　“嗯，我急需資金做別的事”，李強說，“明天早上，我想請姐幫忙做個中人。”

　　“哦，好。”白娉婷點了點頭，就像回答其他任何一個沙龍里的客人。

　　很莫名的感覺，李強就像是心突然空了一下。

　　回到房間李強又打了個電話給瀟慧茹：“瀟阿姨嗎？……是我李強……對對上次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幫我租房，什麼時候有空我請瀟阿姨吃頓飯……好好……是這樣的這次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我談了一比生意，資金數額比較大，明天想讓你幫忙安排一個大客戶室……好，那就說定了明天早上九點。”

　　隔天，1992年10月6日上午，李強、柳艷和胡彪碇、楊禮昌、白娉婷來到工商銀行。

　　瀟慧茹八點半左右就等在了大廳，一見李強進門她微微有些意外，李強帶來的人里面她認識兩人，一是楊禮昌二是白娉婷。

　　楊禮昌作為走私大鱷，他的關系網瀟慧茹自然接觸不到，只是她見過幾次行長親自接待楊禮昌，而白娉婷的王宮飯店就在商業銀行隔壁，她自然也知道白娉婷的身份。

　　這兩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怎麼會和李強談買賣？之前瀟慧茹接到李強電話並沒太過在意，以為頂天也就幾十萬而已，可現在看這場面不像啊。

　　“小強來這麼早啊，這幾位是……”瀟慧茹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

　　“要不是怕瀟姨等太久，我也不會來這麼早，這位是……”李強給幾人介紹了一通，簡單的寒暄後幾人上了樓。

　　幾人落座後，彼此簡單的寒暄了一下，楊禮昌和胡彪碇就要求轉賬，當聽到兩千萬交易額時，瀟慧茹看李強的眼神不同了，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兒子的同學這麼……牛。

　　瀟慧茹確定錢已到賬，但是李強交出認購證的那一刹，依然差點舍不得放手…

　　“楊哥下午有沒有空？”李強說。

　　“有空，什麼事。”楊禮昌臉上露出笑顏。

　　“上海不是有一批國有集體店鋪和和工廠要拍賣麼？我想買下南京路的十處店鋪和一個罐頭廠，可是有人約我去喝茶，那些人我也不熟，想著請楊哥幫幫忙。”

　　“沒問題，下午你打我電話，上海這三分地我的話還是有些用的。”楊禮昌答應道。

　　交易完成，分頭走，胡彪碇和楊禮昌，李強、柳艷和白娉婷，瀟慧茹送幾人到門口看著李強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姐，那我一會兒就走了，一直欠你一句謝謝，謝謝你從年初開始就一直護著我……謝謝。”李強站在白娉婷身後，等她也停住，才繼續道：“上次那件事，如果他真的和燕京來的人置氣斗起來的話，姐你自己要有點准備，留條後路。”

　　這句話其實已經說得太直接，因為按當時白娉婷的話，她說的是“那位想掰一掰”，這事服軟，甚至是裝傻，其實都有余地，但是很明顯，那位要面子，准備掰一場。

　　這種情況下，李強不能不提醒白娉婷。

　　白娉婷回頭，燦爛地笑著說：“放心吧，姐又不傻。”

　　李強點頭：“嗯。”

　　“這個送給你。”白娉婷睇過一件東西後就走了，高跟鞋的余音在走廊里輕聲回響……

　　李強的手里拿著一張黑膠唱片，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那個天晚上，他們兩人一起吃小火鍋，一起跳舞，放的那張舊上海歌後周璇的唱片。

　　李強沒有唱片機，但依然決定好好保存。

　　“還看……回神了。”柳艷在李強腰間狠狠的掐了一下。

　　“看什麼？……我在想事情別瞎想。”

　　“哼……下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想去的話就一起啊，反正以後我也要你留在上海幫我忙？”

　　柳艷疑惑道：“我能幫你什麼？”

　　“罐頭廠啊，不然我買個罐頭廠干嘛？我又沒時間管。”

　　“就知道你對我好……”柳艷說完整個人都掛在了李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