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蕊同並不懂什麼生日的意義,只記得往年這一天太爺太奶和爸爸都會陪在她身邊,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去游樂園玩,有時候會一起去旅行,不管當天去了哪里,晚上他們都會把自己圍在漂亮又好吃的蛋糕前唱歌給她聽。
今年卻不太一樣了,他們哪里都沒有去,而且從幾天前太奶和常姨就不停給她換好多不同的衣服,到最後她都有點生氣了。
老太太看中一件紅絲絨材質的禮服,飽滿厚實的色澤襯著孩子雪白無瑕的肌膚,比她鍾愛的黑魔術玫瑰看起來都還嬌艷,可惜無論色調和款式都偏向成熟,一眼就遭受嚴御東無情的否決。
對此老太太還有些怨言:“孩子都十六歲了,難道還讓她跟個小朋友一樣穿個蓬蓬裙?”
嚴御東冷笑:“兩個禮拜前您才說她還小,讓我別對她太嚴厲。”
老太太使了個眼刀子,也沒想再同他爭個高下,畢竟他能那麼輕易同意舉辦這場派對已經很出人意料了。
當初狠心把嚴蕊同丟給他,雖說主要是讓他們父女培養親情,其實也是為了矯正嚴御東對感情的冷感症,強迫他學著去關愛、去在乎另一個人。
十二歲那年他同父母親出游遇上死劫,雙親的兩層肉身保護之下,他成了那場車禍唯一的幸存者,甚至奇跡般地毫發無傷,哪知道他的傷全都埋在心里,有長達三四年的時間,他一直患有很嚴重的焦慮症,但凡她和他爺爺沒有依照預定的時間回家,他會睡不著,不停打電話確認他們的安全。
他的人際關系彷佛就是在那一年劃下了一道分界线,之後再遇到任何人似乎都無法走入他的世界。
他看似開朗豁達,朋友滿天下,沒有人知道實際上他和心理醫生共存了好多年。
她和老伴是到很後來才發現,失去父母後他就變得愛無能,他將自己在乎的人控制在現有的范圍之內,以減少將來失去時痛苦的程度和次數。
不在乎,就不用害怕失去。這是十六歲那年他對他的心理醫生說的話。
這也是為什麼她和老伴雖然一直希望他能成家,卻始終不曾給他太多壓力的原因,沒有愛的婚姻注定是個悲劇,他們並不願意他困在一段只有責任的婚姻里。
她知道嚴御東的私生活一直為人所詬病,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可他畢竟還是單身,除了叫人覺得生活浪蕩,道德上卻無可指謫。
他們總想著或許在這些露水姻緣中他會真正愛上一個人,一個讓他願意安頓下來結婚生子的人,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
二十多年了,嚴蕊同這個甜蜜的寶貝蛋是唯一突破藩籬闖進他心里的人,她怕他,也只依賴他,像一個無賴一樣逼他不得不去照顧她、保護她,雖然他不肯承認,但任誰多看兩眼都看得出他對她的過度保護。
除了爺爺奶奶,他根本不放心把嚴蕊同交給別人照顧,家里從上到下的工人幫傭無一不是女性,每一個都是他親自面試、精挑細選的,需要男人的工作一律外包,干完就走,不會有機會接觸到對人毫無防備之心的小公主。
十多年藏著掖著,不是怕別人知道他有個心智不足的女兒,是怕別人對她指指點點,怕有人利用她的天真無知傷害她,索性將她隔離在玻璃屋里,誰也別想來染指。
老太太以為說服他辦這場派對恐怕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那天晚上通電話時他便松了口,她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麼轉折令他改變主意,為了怕他反悔也沒敢問,總之,目的達到了就好。
接連又試了幾件,嚴御東也不耐煩了,指定了一件平口及小腿的珍珠白小禮服,“就這件吧。”
這件禮服露出小香肩,又不顯得曝露,剪裁簡約大方頗為俏麗,倒是挺適合嚴蕊同的年紀,畢竟派對開場在即,再不決定就來不及了,老太太便也不再出聲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