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的名稱是由於關城建在山谷中,而山谷深險如函,故而世稱函谷關,其東臨河寬流急的弘農澗,西靠連綿不斷的衡嶺塬,南依聳入雲霄的秦嶺,北瀕浪濤滾滾的黃河,置關於深谷,泥丸可封,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克”;同時又是中原通往關中的主要通道,是兵家的必爭之地。
連日來,五國聯軍每日一直攻打甚急,自古以來,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秦軍雖屢次成功將他們擊退,奈何己方這邊也是死傷過多,幾乎雄關堅牆上每一寸的地方都染有雙方士卒的鮮血,牆下的屍體更是堆積如山,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令函谷關已然成為一台巨大的絞肉機器,不知多少人喪生在這里。
昨天午時,當李少陽帶領五千騎兵進入函谷關時,原本聽到援軍的到來,秦軍頓時士氣大增,但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們發現隊伍中有少部分人身上都帶有傷後,以為後方出了什麼大事,函谷光的秦軍被孤立了的謠言漫天飛舞,一時謠言四處,弄得秦軍上下軍心大亂;最後當李少陽搬出蒙驁的二十萬大軍不日會來的消息後,這才勉強穩住了軍心,讓秦軍士卒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李少陽在守將的引領下,登上城牆,只見關外聯軍結營百里,煙火不絕,不時有塵土飛揚,糧隊進出營地時皆有輕騎護送,營內更是傳來陣陣操練聲。
守將鄧遠指著對面的營地為李少陽等人介紹眼前的情況,憂心重重的樣子,看來是被五國聯軍打怕了,纏繞在肩膀上帶血的繃帶告訴所有人當時雙方交戰的情景是如何的驚險萬分,這時,鄧遠說道:“五國聯軍中以魏、趙、韓三晉的軍隊為主,攻打最凶的也是這三國,反倒是燕、楚兩國卻不怎麼樣,似乎並沒有盡全力,每次一進攻都遠遠落後於三晉,等鳴金收兵之時卻逃得比誰都要快,真不知道他們是來干什麼的,難道以為這是在玩家家酒?”說到最後,不禁地發聲大笑起來,但是這笑聲背後的辛酸又有多少人能夠明白。
李少陽站在高牆上遙遠對面連綿不斷的營地,他現在的心情與鄧遠剛剛相反,非常的平靜,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此時他腦子不是想著每天一戰之後有多少人僥幸存活下來,也不是數著有多少人命喪在他手上,李少陽自己也說不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原由。
站在李少陽身後的尉僚和呂橫二人,他們的心情也不一樣,尉僚也跟李少陽一樣,一邊安靜地聽著鄧遠說的話,一邊觀察對面的情況;而呂橫卻雙眼通紅,閃爍著興奮的精光,就象是一頭飢渴的野獸正盯著獵物一般,恨不得立馬提兵衝下關去,殺進五國聯軍營地里,建立不朽的軍功,漸漸地幻想自己成為象白起一樣受到萬人景仰的無敵名將,同時激動不已的內心深處起了一圈漣漪,一個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大膽計劃開始萌芽。
鄧遠轉身望著李少陽等人,說道:“此外還有一件事,不知李將軍聽說了沒有?軍中不時有將領遭人行刺,現在軍中眾人提心吊膽,生怕半夜熟睡時被人暗殺……”
沒等鄧遠把話說完,呂橫急不可待地插嘴問道:“我看一定是信陵君的詭計,前不久我們在來的路上就遇到過這一伙人。”呂橫連忙把之前的事告訴給鄧遠。
鄧遠望著李少陽,臉上微有不豫之色,皺起了眉頭,似乎在責備李少陽御下不力,後來見到李少陽居然連部下都管不好,看到部下如此肆意妄為,也沒有做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心中開始有點輕視李少陽,認為李少陽只不過是一介武夫。
只不過眼下還需要李少陽的協助,於是,鄧遠收回了輕視的目光,避開呂橫,直接問李少陽,“李將軍,你怎麼看?”
李少陽想起那一日夜晚所發生的事。
當時他原本是想生擒那人,後來見他准備想騎自己的坐騎逃跑,立即追了上去,結果卻沒有想到那人居然會如此機警,趁自己快接近他的時候,反身挺劍向自己急刺過來,察覺到危險的來臨,李少陽右手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手起劍落,利芒一閃,那人的喉嚨立即被割破,等李少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那人已經倒在地上,脖子上鮮血如泉涌一般,在喉嚨被劃開的那一刹那間,他已經斷氣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似乎並不是軍中里的人,反而更象是游俠,身手敏捷,精於劍技,李少陽之所以認為他們不是軍中士卒,主要還是因為他與他們對決中注意到他們與士卒之間的區別,當兩軍在疆場上混戰時,士卒往往講求的是一招制勝,絕對不會給敵人有出手的機會,要是不能先一步殺死對方,那喪命的就是自己,而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士卒那種視死如歸、有去無來的逼人氣勢,這也讓李少陽更加肯定自己這個想法。
“李將軍,李將軍……”鄧遠見李少陽遲遲不出聲,疑惑地叫了李少陽幾聲,“李將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线索?”
李少陽也沒有什麼頭緒,他來這個世界才不到一年,並不象那些劍術大家、游俠一樣喜歡周游列國,借以武會友之名,四處挑戰各國劍手,而且他之前一直都在邯鄲,所認識的劍手無非就是寥寥數人,根本就無法從那些人的劍術辨別出他們的來歷。
李少陽往尉僚那邊瞄了一眼,剛好尉僚也正望著他,四目相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尉僚曾是魏國人,與信陵君接觸的時間也不少,但尉僚自己也不知道,輕輕搖了搖頭。
見連李少陽都沒有辦法,鄧遠無奈地嘆了一聲,也不再提這事,然後告辭離去。
第二日一早,五國聯軍再次行動,離函谷關前布陣,還派了人前來下戰書。
鄧遠原本見五國聯軍勢大,不願意出關搦戰,後聽到五國聯軍在關下漫罵聲不斷,令他非常氣惱,再加上呂橫在一旁煽風點火,說是秦軍士氣低落,不如於陣前斬殺幾員聯軍大將振奮一下士氣,鄧遠聽完之後,也覺得有理,於是點頭同意了,命人出關迎戰。
李少陽身著連環甲,背系墨子木劍,手持鈎鐮槍,立馬於陣前,站在李少陽右邊的是尉僚,尉僚穿著镔鐵甲,拿著一杆渾鐵槍,左邊則是呂橫,三人身後則是跟隨他們前來的五千騎兵,還有鄧遠另外撥給他們的一千弓弩手,兩千朴刀手。
李少陽和尉僚威風凜凜的樣子,看得讓人暗暗稱奇,兩人身上各異的金屬鎧甲,而且手上的長槍還是镔鐵,更是讓人羨慕不已。
當各國已經是已經可以熟練運用鐵制兵器的時候,秦國還是僅僅逗留在青銅器,這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六國刻意隱瞞,秦軍裝備的鎧甲不外乎是青銅和皮革,並用皮條縫合。
而象李少陽和尉僚這種的鎧甲就連六國也不常見,不過這也多虧了郭開的幫助,要不是郭開的陷害,郭縱也不會舉家逃到秦國,再加上李少陽的突發其想,憑借郭家工匠優秀的手藝,制作這些金屬鎧甲也不是什麼問題,只不過由於時間匆忙,工匠們連夜趕制,也才做出了三套,除了李少陽和尉僚兩人外,最後一套則由李少陽派人送給了邊疆的王翦。
只見五國聯軍旌旗如雲,一望無際,衣甲鮮明,金戈鐵馬,聲勢浩大,陣容嚴整,如鄧遠所說的一樣,前軍是魏國軍隊,左右則是趙、韓兩國,後軍是燕、楚。
五國聯軍如海水一般多,相反秦軍卻猶如一掬細沙,可是,軍勢上的差距並沒有給秦軍帶來任何負面影響,體內好戰的血液讓秦軍士卒感到興奮,漲紅著臉怒視著那些前來送死的聯軍士卒。
這時,魏國軍隊里衝出一將,身著鐵甲,手持大刀,氣焰囂張,提刀躍馬,直奔秦軍。
李少陽這邊也衝出一將,李少陽抬頭一看,那將乃呂橫本人。
原本呂橫早想建功,見魏國一將上前挑戰,不等李少陽下令,催馬衝出,拍馬舞刀迎了上去。
兩人也不答話,便錯馬相交,纏斗在一塊,相互搏殺了十多招,依然還是不分勝負。
正當眾人看得起勁的時候,忽然趙國軍中又有一將衝出,來將乃李少陽在邯鄲的老朋友——龐爰。
龐爰立馬站在秦軍面前,指名道姓叫李少陽出來與他決一死戰。
李少陽也催馬上前,微笑地望著這個老朋友。
龐爰一見李少陽出來,立即破口大罵,無非就是罵李少陽忘恩負義,忘記趙王對他的恩典,實乃趙國叛徒,聽得李少陽耳朵都生出老繭。
突然之間,龐爰話鋒一轉,低聲地問道:“晶兒她……她在咸陽過得還好吧?”
李少陽沒有想到龐爰一見面就問這事,整個人愣了一會,他見龐爰居然會如此痴情,也不隱瞞,“還好,只是有點想念少君。”
只是奇怪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卻靜了下來,只因兩人說話的聲音非常小,而且相隔甚遠,所以周圍的人都聽不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龐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那就好,那就好。”言畢,力貫全身,揮刀疾砍。
李少陽舞起手中的鈎鐮槍,架住龐爰的大刀。
兩兵器相交發出清脆的響聲,迸出火星,龐爰手中大刀一晃,揮刀格開鈎鐮槍,接著大喝一聲,舉刀硬劈,連攻五招,招數竟然並無變化,每一招都是當頭硬劈,這幾刀一刀重似一刀。
李少陽一揚起鈎鐮槍,梅花朵朵,槍影層出不窮,面對龐爰狂風暴雨般的刀勢,依然守得密不透風,穩如磬石。
李少陽趁龐爰第六刀刀勢用到老後,鈎鐮槍急轉,猶如靈蛇吐信一般刁鑽迅猛,刺得龐爰狼狽不堪,刀勢大亂,打得龐爰心驚膽戰,哪曾知道李少陽不僅劍術出眾,連槍術也如此棘手。
站在一邊觀看的尉僚見龐爰被李少陽打得措手不及,嘴角微微一笑,李少陽槍術過人也是因為尉僚,尉僚當初曾告戒過李少陽,在騎戰中,象李少陽這種劍手是最吃虧,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如果使用短兵器往往會吃虧,於是,李少陽聽從尉僚的建議,學起了槍術,同時也命郭家工匠漏夜打造一杆鈎鐮槍,經過尉僚的指點,李少陽更是將劍術容入到槍上,不得不令尉僚贊嘆李少陽的天資,但在所謂‘天資’的背後,還有李少陽付出的辛勤汗水在里面。
刀槍一分,李少陽的鈎鐮槍已經追吻過來,不等龐爰舉刀擋格,在槍尖與刀鋒相碰之際,李少陽反手一轉,鈎鐮槍改刺為挑,直指空門大開的龐爰胸口,陰狠毒辣,凌厲之極,教龐爰躲閃不及。
龐爰眼看自己就要斃命於槍尖之下,忽然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雙手用力一甩,大刀脫手而出,砸向李少陽。
李少陽槍鋒輕輕一掃,毫不費力地就將龐爰竭盡全力揮出的大刀掃到一邊,同時在龐爰躲閃的時候,刺中了他的右肩,槍尖傳來的力道令龐爰順勢墮馬。
正當李少陽乘勝刺向倒在地上的龐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兩道破風呼嘯的聲音,立即翻身一擋,令偷襲者刹羽而歸。
李少陽穩了穩馬上的身體,只見龐爰的四名副將攔在他與龐爰之間,手持兵器怒視著自己。
“這里就交給我們三人,你快帶龐將軍離開。”其中一名副將對一名同伴說道,然後拍馬衝向李少陽,同時左右兩邊各有一將,三人一同攻向李少陽。
“想走?沒那麼容易。”李少陽雖然敬佩他們的忠心,不過沙場之上絕不能對敵人講仁慈,見三人功夫不濟,根本就不是象龐爰這種級別的大將,心中冷笑,手中鈎鐮槍立即挑出三朵槍花。
槍影一閃,三人頓時成為李少陽槍上亡魂。
最後一名副將剛剛將受傷的龐爰扶上坐騎之後,回頭一看,只見三名同伴居然不是李少陽一合之將,不由怒吼一聲,一刀刺中龐爰坐騎的馬臀,坐騎吃痛飛奔,而他卻舉刀拼死阻擋李少陽。
可惜他的死注定成為李少陽的戰功,但是,當他臨死之前,見到龐爰安全逃回到軍中,不禁地露出笑容,含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