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永遠熾熱而美麗
你不必向任何人低頭,向任何事情道歉,那份錯誤而固執的觀念,會成為人性中永恒的閃光點。
羅莎琳答應了我一件事兒,她會扮演好那個反派,她的腐朽和惡毒會成為奇跡,如果風神的自由沒有形制,自然也會褒揚她放肆而張揚的人性。
當冬日的寒風眷臨提瓦特,來自冬國的執行官再度踏入西風大教堂,她仍是那副自信的態度,白袍赤錦,信步如蝶,女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站在了曾經被她褻瀆的風神信所。
我坐在第一排的長凳,嘈雜紛亂的交談中,高跟鞋的沉穩步調猶如福音一般清澈,伴隨著她掠過身側的暗香,張揚的身段在霧光中朦朧而優雅。
沒有人知道這位淑女為何會出現,愚人眾,騎士團,修女和民眾,還有那位新的女士,如果她也在現場,會對自己的前輩表達怎樣的想法呢?
“還好你這次沒遲到。”
“嘿嘿~羅莎琳小姐,可是我得意的女兒。”
“你知道北國有多少人在冬天喝酒把自己玩死麼?”我白了溫蒂一眼,將他手里的酒瓶一把奪過,“干點正事兒吧。”
羅莎琳走入聖所中央,雪光透過琉璃,在她端莊高挑的身上映出華彩,撩衣轉身,自是一副淡漠的神色,看不出悲喜,顯得清冷脫俗。
她平靜地看著底下人,待到那些嘈雜都消散,她幽幽地開口,粉嫩的唇中,猶如絲帶般飄揚的天籟之聲,靜靜地,飄走。
我知我的存在,是因為你將我勾勒。
我明艷,是因為你覺得我明艷,我純潔,亦是你的一雙眼睛在看。
在你簡單的溫柔里,我也簡單而善良,在你純粹的熱愛里,我也純粹而熾熱。
假若你將我忘記,我將無人知曉地死去。
歌劇的第一段,是她如泣如訴的獨唱,但那並不顯得傷感,反倒帶著星星點點的微光,在每一個樂句的尾巴,用嬌顫的尾音來延長,她投入歌頌之中,仿佛自己也化作萬千微光的一縷,在靜默的時間中不斷回蕩。
管風琴的低音加入行進,豎琴的旋律盤旋而上,被夾在天地之間的美人變得渺小而悵然,她揚起脖頸,露出哀切的神色,似乎在尋找,又似乎早已篤定。
靜謐而悠長的情緒里,她淺淺的哼唱讓所有人都安靜聆聽,積壓在心髒上的重負隨著那愈漸婉轉的吟唱,時而飄起時而落下,又悶痛,又釋然。
再然後是短促而低沉的訴唱,她落下目光,環視著台下眾人,捂著胸口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接過什麼,渴望什麼,背景的鼓點開始清晰,喧鬧而連綿。
錯過,失落,燃燒至墮落。
憤恨,困頓,醒時心無門。
我想要保護的背叛了我我想要深愛的離開了我我想要復仇的卻用悲憫的撫摸救濟了我。
找不到燃燒的理由,那就起舞吧,直到生命盡頭。
我的悲憤不值一提,那就散為煙,人間毫無留念。
快殺了我吧。
我已經赴死地愛上了你呀。
悲劇恒久美麗,腐朽多是深情。
不畏灰飛煙滅的火蛾。
終於飛向你的烈焰。
情緒推高直至頂點,在一拍中頓後,所有樂器開始吵鬧,龐雜而高亢的吟唱將空氣都點燃,站在舞台中的羅莎琳昂揚挺身,焚盡一切冰冷,再度重燃。
炎之魔女從壓抑中解放,她抬起手指揮著火苗,點燃每一盞燈,照亮每一寸暗,鮮艷無比的火光將她自己包圍。
縱情高歌,她在舞台上猶如烈火的本源,飄著舞著,揮灑自己豪美的歌喉,眼睛掠過我的時候又泛出一抹笑,再一轉身,紅裙飛揚,她背過身,停歇了歌舞和樂器,只留給震撼中的眾人們一個鮮紅嫵媚的背影。
接著,她決然退場,只留下金發飄揚的暗香,和滿屋熾熱的空氣,追著她悠然的背影,我和溫蒂打了個對眼,快步離開。
“羅莎琳!!”
衝進幕後,我一眼就看見跪在地上的女士,她已經褪去了烈火,正無比疲憊地喘息著,絲毫沒有舞台上的優雅從容。
“太勉強自己了。編排的時候沒這段的…”
“哈啊…哈…上台的時候,哪兒有壓著自己的歌者。”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臂,踉蹌著站起來,撲進我懷里蹭了蹭,“觀眾沒看到吧…”
“嗯,臨場反應很快,背影很美。”
“那就好。”她抿著唇,身子酥軟下來,只得攙著我往椅子上挪,“蒙德出身的歌者,最大的榮耀就是在大教堂登台啊…”
“這種機會,我可以給你要來無數次。先養好自己的身子。”
“無數次…哪兒有第一次美妙啊。”她嫣然一笑,撩開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撫摸著心口,呼吸變得勻緩,“女人很在乎儀式感的嘛…”
正當我安撫著羅莎琳休息的時候,騎士團的大家也來到了休息室,每個人見了我,臉上或多或少都掛著無措,唯有溫蒂顯得自然很多。
最驚詫的莫過於安柏和芭芭拉,琴則是一臉迷惑,摸著下巴思索著,凱亞前輩還是那種隨然的態度,作為坎瑞亞出身的劍士,他或許對於死而復生並不意外,同為教令院的魔女,麗莎姐看我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像是早有准備。
“呃…作為榮譽騎士,我應該說點什麼嗎?”
一開口,尷尬的氣氛似乎更濃了,自從新任女士接替工作,羅莎琳的存在幾乎被完全抹去了,即便是琴團長,也很難在卷宗之中,再分辨出前任外交官和現任的區別,畢竟她們的名字都是女士,對蒙德做的事情,也將以這個代號承接下去。
我意識到,要先把羅莎琳和女士這個身份脫離開,否則我的老朋友們一時半會兒處理不過來。
“介紹一下,這位是羅莎琳…麗莎前輩的學姐,五百年前教令院出身的魔女…”
“就算你這麼說…”琴團長苦惱地揉揉額頭,“哈啊…無論穿著打扮還是姿態聲音,對我而言,她就是女士…”
“嗯~以常人的邏輯理性而言,這個羅莎琳小姐和女士完全一樣。”凱亞聳聳肩。
“不不不!就常人邏輯來說…那個執行官,不會這麼乖巧的,依偎在懷里休息吧。”安柏跳起來,打斷了對話。
“說到底,你們還是不相信一個死人會呼吸,還能上台唱歌。”一個冷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個膚色青白的羅莎莉亞小姐獨自一人站在人群外。
“神啊…芭芭拉不明白這到底…”
“唱得真好啊!這簡直是,近百年來我聽過最美妙的歌劇了!”
紛亂中,他爽朗的聲音伴隨著酒氣吹拂過來,再抬眼去看,溫蒂已經笑嘻嘻地站在眼前,臉上還掛著紅暈。
似乎是對來者感到不適應,一直閉目養神的羅莎琳輕哼一聲,又往我胸口蹭了蹭,將自己的側臉都藏起來,雙手伏在大腿上,乖巧地倚坐著。
“唔姆…羈旅歸鄉之人,別離故土百年,害羞一點大家也不會在意嘛。”
“媽的…你還是那樣惹人煩。”
“哈哈哈哈~無論唱歌還是喝酒,盡情釋放自己的性子才是大事兒,我提議,為羅莎琳小姐充滿個性的歌劇鼓掌!”
誠然,現場除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沒有人理會風之神的提議,除了完全不知道溫蒂身份的芭芭拉。
“走吧,為了慶祝朋友的回歸,今晚當然要喝個痛快!”全然跳出了尷尬的包圍,他還是那樣自顧自地調動氣氛,“呀!聽了羅莎琳的歌,我都想要幫她共譜一曲呢。”
“呵~偶爾你也會說點暖心的話嘛。”
“欸嘿~能像這樣,大家都聚在一起,沒有失落和悲傷的日子太少了,五百年的故事能寫好多史詩呢,等會到了酒館,順便再講講至冬的故事唄?女士~”
“你…認真的嗎。”羅莎琳猶豫了一下,抱著我的力道更緊了些,她分明是在等我打破沉默,呼吸的聲音已經灼熱。
“那當然啦,這可是掏心窩子話!”
“……噗…”
嗯,確實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