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織田氏
當織田信秀宣布,將會擇優選擇繼承人的時候,整個彈正忠織田氏登時沸騰起來,議論紛紛。
彼時,尾張國分為八部。在上部的四郡由織田伊勢守信安率諸武家統領,以岩倉城為主城。
大和守領下分立三奉行:織田因幡守、織田藤左衛門與織田彈正忠。
叫做彈正忠的這家,便是日後開創戰國安土時代的名人——織田信長的起源。
織田彈正忠信秀是一名精干強健的中年人,原出自下清州城織田大和守一脈的分支。
在信秀17歲那年,從父親手上接過家主之位,成為勝幡城主,其間因其宗家織田大和守達勝干涉彈正忠家繼任一事,信秀在繼位不久後向宗家發起挑戰,後來在另外幾家同族的調解下,雙方才達成和解。
此事過後,織田信秀便在同族環伺中初步站穩腳跟,後來更是數次擊退不斷入侵的今川氏,占領那古野城,憑借自己強橫的實力在尾張國闖出一片天地,其威名之盛被人稱為尾張之虎。
如今他已四十歲,威望徹底壓倒了宗家,不斷蠶食宗家,大有取而代之之勢。
信秀有幾個孩子,其中最重要的是兩個男孩,一個叫信長,一個是信行。
長子信長性格古怪,不受統治階級的規矩束縛,常常作出人意料之舉,頗受旁人詬病。
而次子信行則截然相反,做事循規蹈矩,對人謙遜有禮,平日里多被同族長輩們贊嘆。
這二人都是嫡子,按照氏族慣例來說,當由長子繼承家主,接過所有的責任及權力。
可是如今的信長卻因其古怪行為,不被同族看好,人們反而親向次子信行,所以原來板上釘釘的規矩便有所松動,信秀也不好直接宣布信長繼承一切,而改為默許兩人競爭的態度。
青鳥騰飛在高高的樹叢之上,劃過若神宮,棲息在一顆蒼松翠柏上,好奇地看著下發的湖水。
“信長大人,我、我不會認輸的哦!”一名上身赤裸的少女正在和人摔跤。
和她角力的是一個頗為奇怪的少年,他相貌清秀,頭發扎在一起束成衝天辮,看起來極為不羈,他就是彈正忠織田家的少主:織田信長。
“哈!”少年將女孩絆倒,然後舉起拳頭慶喝。“我贏了!”
“誒?怎麼這樣……”失敗的少女失落離去,隨後信長再與周圍同樣赤裸上身的女孩摔跤起來。
高天艷陽,樹影斑駁,場中不斷響起了女孩子們的鼓舞打氣之聲。
這是信長在選拔妃子,他時常叫來鄉下的女孩比賽相撲,贏了的人就可以成為他的小妾,輸了的也有兩個銅錢的安慰獎。
看起來很荒唐是嗎?
但這只是信長眾多奇怪的行為之一而已。
信長活潑好動,家族事務也不管理,整日到鄉下游手好閒,每天不是叫來女孩聚眾玩樂,就是和人到處摔跤,打架,打水仗,騎馬襲擊武士,到村里寡婦家和人偷奸,幾乎把武士綱領和傳統道德的忌諱都犯了個遍,族人也正因此才不喜歡他,轉而支持他的弟弟信行。
夕陽西下,昏黃的暖光照射下來,信長和玩累了的女孩們躺在一起。
“都回去吧,明天早上再來。”信長揉了揉身邊嬌喘的女孩,起身隨意的披上衣服。
他的衝天辮在剛才的活動中已經歪斜,現在他立即扶正重新束好,這衝天辮似乎蘊含著某種寓意,就像是不肯低頭的高傲武士一般,就算是輕微歪斜也不行。
信長回到那古野城,這個小城寨就像是山賊所建的一樣簡陋,最初是東海道的今川家為了入侵尾張而建造的立足點,後來在和他父親的戰斗中失敗,這個城寨才被他父親占領,不久前,這個城寨已經被父親封給他了,信長是這座那古野城的城主。
古代日本的“城”大多數都是“城堡”,而非“城市”,因為城和市是分開的,日本古代的城主要用於軍事,城里的構造復雜,便於防守,日本的市,應是“街道”“街町”。
還有一個例外,完全由商人聚集起來建立的城市,就是當時經濟最繁榮的“堺町”。
那古野城就屬於城堡,城內沒多少設施,一個供城主居住的“館”,一個城郭,一座兵營,一個馬廄,一個食物儲存庫,沒了。
城里沒有市,沒有任何生產的設施。
一切供給都要靠圍繞在那古野城外的街町。
信長進城後,仆役告知家主已經在館里等他很久了,信長對此沒有任何心情,既不害怕對方責備,也不期盼對方鼓勵,就這樣懷著平常心一路進館。
“父親大人,有什麼事嗎?”信長看見父親坐在大廳里,面無表情的樣子,頗有些威嚴散發出來。
他也沒有被嚇到,就大大咧咧地坐在父親面前,然後招呼下人准備茶具。
“今天你又和那些鄉下的農民在一起玩鬧?”織田信秀隨意的說起此事,似乎並不像旁人那般在意信長的行為,也沒有嚴肅的叫他和農民劃清界限,否則會喪失主人的威儀雲雲。
從來沒有人看懂信長,但信長也從來不懂他父親。
“信行這些天可是很努力的在為自己活動呢,每天拜訪族老,又經常結交朋友,拉攏管事,經營產業,做出了很不錯的成績,有很多人都說以後要是讓他來繼承家業就好了。”信秀微笑著看信長,看似平常的話語,實際上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無論信長和信行在做什麼事情,都躲不開他,這也意味著,他只要想,就能決定他們的命運,可是他卻沒有立即做下決定,看似在猶豫,實則在偏袒信長,因為現在大多數人都在支持信行,而他猶豫的態度則是把這份優勢給抹平了。
信長真的不懂為何父親會幫自己,也不懂他在想什麼。
信長知道信行在為了爭權奪利而努力,但他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因為他想看看有多少人會放棄自己,轉而投向弟弟那邊,他會在心里列成一個名單,待日後兩人刀兵相見之時,他會給所有人帶來一個“小小”的震撼。
“父親你還有事情要說嗎?我困了。”雖然在不清楚別人想法的時候最該做的是試探,但信長可沒有興趣試探誰,他打著哈欠,滿眼困意的躺在大廳里。
信秀有些驚愕,雖然已經習慣了長子的無禮,可信長那似乎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樣子也太讓人感到惱火了。
他看著信長在大廳的木地板上翻身,輾轉難眠,然後兩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他看著信長離去的身影,半晌說不出話,其實他很欣賞信長,欣賞他的特立獨行,天才和傻子很像,但是在大多數人眼里,天才就是傻子,沒有人願意承認別人比自己做得好,所以總喜歡揪著別人的缺點不放。
只有信秀認為,天才和傻子只有一线之隔,但信長決不是傻子。
信長的特立獨行只是因為個性如此而已,他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自信到從未在乎旁人對他的看法,這種態度幾乎犯了眾怒,這就是大多數人不喜歡他,轉而支持恭謙有禮的信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