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奕華點點頭，含笑說道：“嗯，這里的確挺好的。”

　　“第一次回國，感覺怎麼樣？”看到黃奕華淡然的樣子，霍沙皇問道。

　　黃奕華沉吟了一會，說：“感覺挺親切的。”

　　“是啊，來到大陸，首先的感覺就是親切。老弟，看在咱倆的交情上，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你覺得這個項目到底怎麼樣？”霍沙皇低聲問道。

　　“什麼意思？”黃奕華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覺得……這個項目最終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明白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黃奕華立刻明白，其實霍沙皇雖然一腔熱血的在大陸投了不少，加起來也接近3個億港幣，但到目前來說對大陸的政策是否能持續下去、會不會回頭還是有些疑慮，其實這也是個非常普遍的現象。

　　有心想要推辭，可看到霍沙皇眼里的神情，黃奕華想了想，還是低聲說道：“霍老，我就這麼一說，在不在理的您也就這麼一聽，咱們就當是喝茶吹牛。”

　　霍沙皇連連點頭：“沒錯，咱們就是在閒聊天、吹牛打屁。”

　　“對於這次的改革，我非常看好，畢竟當看到了改革的好處，就不可能再走回頭路，所以對於政策上我覺得不需要有太大的疑慮。當然，其中肯定會有一些起伏，可能會走一些彎路，這畢竟是一條前人沒走過的路，國際上也沒有可以借鑒的先例，其中的困難可想而知，但我堅信，憑著當今這些高層的戰略眼光和對這個國家的熱愛，他們肯定會排除萬難的走下去。”

　　“我了解到的情況，之前他們和德方的談判進度是：整個基地年產15萬輛汽車，其中5萬輛是面包車，不在出口之列，也就是說，這個基地年產10萬輛轎車，其中60%用於出口。”

　　“呵呵，你的消息挺靈通的嘛”黃奕華笑呵呵的說。

　　“我當時聽說你要過來投資建汽車廠，就留意上了這邊的情況，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可保密的。”

　　“是，當時德國人原則上已經答應了。”黃奕華說道。

　　“可不知為什麼，那德國人又放棄，所以我才覺得有些奇怪。”霍沙皇說。

　　“我不知道德國人心里怎麼想的，我直說我了解到的情況，首先一點，據我對大陸情況的了解，大陸根本湊不出能夠滿足這麼一個龐大的汽車產業基地所需的工人。”

　　霍沙皇有些接受不了黃奕華的這番話，忍不住說道：“不會吧，你這話說的絕對了吧？大陸現在有幾千萬的產業工人，而一個汽車生產基地才需要多少工人，怎麼可能會湊不出來能？”

　　“是，我承認這一點，”對於霍沙皇的辯駁，黃奕華並不反駁，但他只是一句話，就讓霍沙皇徹底愣在了當場：“但汽車生產是一項對工人的知識文化水平要求比較高的工業生產活動，他們難道能夠從國內各大企業當中抽調出幾萬名符合要求的工人——可能很多人還是他們所在單位的技術尖子和精英——來填充到這個項目當中來？其他的工廠還辦不辦了？”黃奕華淡淡的說。

　　霍沙皇：“……”

　　“這是第一點，至於第二點，”黃奕華接著說道：“華黃的汽車產業配套體系到底處於一個什麼樣的水平上？能不能生產出符合這個汽車基地要求的、同時成本控制在一定水平范圍內的零配件？我對華黃的汽車產業了解不過，不敢說幾乎等於零，但我認為現在的汽車零配產業能夠對這個項目起到的幫助作用大概是微乎其微的，這意味著這個年產15萬輛汽車的產業基地，幾乎95%以上的零配件都需要從國外進口。這麼一來，不知道您考沒考慮過另外一個問題：零部件從國外運進來，在國內組裝好後再賣出去，整車的成本會是多少？”

　　“……”成本嗎？

　　霍沙皇愣住了，對於一個商人來說，成本和利潤永遠是最敏感的詞匯霍沙皇對汽車行業不了解，但只要一說到成本，馬上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難處。

　　雖然霍沙皇也不知道這麼生產出來的一輛車的具體成本是多少，但毫無疑問，肯定比在德國原產的成本要高很多……在德國本土生產，起碼很多零件不用萬里迢迢的運過來不是？

　　黃奕華接著說道：“沒經過詳細的核算，我不是很清楚成本增加的程度會怎麼樣，但我敢肯定，一定比在國外生產要高的多，這麼高的成本，幾乎完全沒有任何競爭優勢，那麼他們生產的汽車怎麼在國際市場賣出去？”

　　“老弟，我知道你是個真正的商業天才，看在咱們的交情的份上，你給老哥我說句實話，你覺得他們怎麼樣才能說服德國人？”對於霍沙皇問的這個問題，黃奕華倒是一點不意外，這個項目本就是一個象征意味極濃的項目，立起來了，就絕對不能倒下。

　　沉吟了片刻，黃奕華說道：“想要說服德國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在當前的局面下，大概只有大陸同意大規模的縮減合作規模、同時放棄出口創匯，德國方面才能選擇跟他們合作。”黃奕華知道，原歷史中，最終雙方還是合作成功了。

　　“放棄出口創匯？！”霍沙皇下意識的連忙搖頭：“我覺得這不可能！如果不能出口創匯，這個項目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目前大陸方面對外匯的需求度簡直可以壓倒一切”設立這個項目之初，就是為了出口創匯、賺取外匯來發展經濟，如果這個項目都不能創匯了，那上馬這個項目還有什麼意義？

　　更別說還要大幅度的縮減項目規模……縮減到什麼程度才算是“大幅度”？

　　年產六萬輛？

　　四萬輛？

　　還是三萬輛？

　　“也不能怎麼說，就算是不能出口創匯，這個項目還是有很大意義的。”黃奕華搖搖頭說：“高層是最講究全面的、從全局和戰略的高度看問題的，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也不肯能是片面、孤立的。”聽到黃奕華這麼說，霍沙皇的表情好奇起來：“老弟，這話怎麼說？”他敏感的意識到，黃奕華接下來的要說的這番話或許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黃奕華也沒跟他客氣：“我覺得你在這件事上看的太孤立了，覺得這就是一個用來賺外國人錢的生產制造基地，如果不能從外國人那里賺到外匯，這個項目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其實這種看法有很大的問題，在我看來，就算這個基地建成之後一輛車不出口，如果運作的好了，可對於華黃而言也有巨大的意義。第一點您肯定能想的到，就是通過這個項目，跟老外學會如何科學的、合理的管理好一家超大型的生產制造集團——坦白說，在我看來，國內的企業的管理方式實在是太粗放了，這次的合作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有道理。”霍沙皇略一思索，眼睛頓時一亮，連忙點頭，隨即迫不及待的問道：“那第二呢？”

　　是啊，有第一就有第二，既然第一有了，那第二呢？

　　黃奕華也沒有惡劣的故意賣關子，接著說道：“第二，雖然這個項目最終的設計年產能可能只有兩三萬輛、三四萬輛，但他們完全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實現引進的這款車型的國產化。”

　　“國產化？”

　　“嗯，”黃奕華點頭說道：“國產化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能夠國產他們引進的這款車，而是要借著這個國產化的機會，讓華黃建立起完善的轎車零配件供應體系和零件開發體系，這麼一來，他們不但可以完全國產引進的這款車，也為將來開發、生產其他零件奠定了基礎……”

　　“是了！”沒等黃奕華說完，霍沙皇的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起來：“雖然他們不能通過出口整車的方式來賺取外匯，但他們可以通過出口零件的方式賺取外匯。這樣一來，最初賺取外匯的目的也實現了……老弟，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跟我解釋這麼多。”

　　醍醐灌頂啊！

　　霍沙皇越發覺得自己這次跟黃奕華聊天，實在受益良多，其實他知道，在目前大陸還有些人都只是將與德國的這個項目看做是一個形象工程的時候，在一些人甚至將這個項目評價為“面子工程”的時候，誰又能想到這個項目如果能夠成功，對大陸的重要意義？

　　黃奕華笑道：“呵呵，謝什麼，最重要的我還沒說呢。”

　　“最重要的還沒說？”

　　“是啊，”黃奕華說道：“不知你有沒有意識到，大陸方面甚至完全可以借助這次合作的機會，實現某一個行業、至少也是某些企業的技術升級和迭代？”如同一道閃電在心中劃過，霍沙皇整個人都傻在了當場：原來……這才是這個項目最重要的意義嗎？

　　下一刻，他心里重重的點頭：是的，這就是這個項目最重要的意義所在。